十 也許死了

趙忠平順著操場往回走,操場裏不少的人在打球玩杠子,這時,他才想起今天已是星期天了。

他心中很煩悶,無心去看那些遊戲的人。他從人群旁邊穿過,準備回家。不知為什麽,他卻順著大路朝縣城方向走去。

“星期日銀行是放假的,張明的老婆賴珠一定在家,我不如到她那裏,最後證實一下。”

他到了公安局和喬局長研究了一番。喬局長也讚同趙忠平的做法。最後他們決定:為了穩重和避免引起對方懷疑,趙忠平以河北省商業廳幹部的身份(趙忠平是河北口音)來向張明調查和證明他們那裏一個幹部的曆史——這個人,是趙忠平在江大雲自傳上看到的,他是江大雲同村的一個同學。

喬局長給趙忠平辦了介紹信,並由戶籍員陪著趙忠平到張明家裏。

張明夫婦住在一所房子的後院,他們住了三間北房,房子是新刷過的,朱紅框的玻璃窗上拉著淺藍色的窗簾,靠西邊有一扇窗子半開著。

趙忠平在院內稍站了站,見沒有人,便問道:“有位張明先生在這裏嗎?”

“沒有張明先生,有位張明同誌在這裏。”一個女人尖細的聲音從屋裏傳出來,語調裏明顯地流露出氣惱和不滿。

好厲害的一張嘴。

趙忠平正在想,門嘩啦一聲開了,出來一個將近中年的婦人,臉孔蒼白水腫,肩上垂著兩個又短又細的小辮。她閃動著眼珠,在趙忠平身上不住地打量。

“這位是張明的愛人,賴珠。”戶籍員介紹道。然後對賴珠說,“這位同誌從河北省來,向張明了解一個人的情況。”

“啊,噢!”趙忠平走了過去,把介紹信遞給對方。

賴珠看罷,搖著頭說:“這個人,他不會知道的,我從沒聽他說起過。他現在也沒在家,還在上班。”

趙忠平顯出很懊喪的神氣,說:“我在附近幾個縣找了好多叫張明的,都說不認識我要了解的人的情況。”

“你找的張明是哪裏人?”賴珠問。可是她仍站在門口,並沒有讓趙忠平到屋裏坐的意思。

“H縣水墨區上山村人。”

“他家裏有什麽人?”

“聽說隻有一個老婆,後來得瘟疫死了,又娶了一個。”

“同誌,你也不必問張明了。我知道他是上海人,從來沒到過上山村。他和我是在上海結婚,一直在一起,沒分開過。”

“找來找去都沒有,是不是在瘟疫中死了?”趙忠平做出猶豫不決的樣子,對戶籍員說。

沒等戶籍員答話,賴珠便搶著說。“聽人講,有一年H縣鬧瘟疫,十分嚴重,人死得非常多,你找不著的話,也許死了。”

“是的!不錯!”趙忠平嘴裏應著,心裏卻在留意賴珠的話。本來他不準備再問什麽,現在卻引起他想進一步向賴珠試探的打算。可是他還沒有開口,賴珠緊接著說:“到底怎麽樣,那我們就不曉得了。”

於是她轉身進了屋,匆匆又出來,對趙忠平說;“同誌,真對不起!水開了,我得下米了。屋裏煤氣大,也不留你坐了。對不住!”

“麻煩你啦!”趙忠平一麵告辭,一麵說。“既然不是我要找的張明,我就不再來打擾他了。”

趙忠平故意裝出失望的樣子站在院子裏,好像他不知道下一步怎麽辦才好。

戶籍員對趙忠平說:“是不是到外縣再問問,有沒有叫張明的。”

“我都跑遍了。”趙忠平搖著頭。“再跑也沒有什麽希望了,我打算明天就回河北。”

趙忠平注意到屋裏非常寂靜,沒有任何聲息,在開著的那扇窗戶的玻璃上,清楚地反映著賴珠的影子,她靠在後牆上,偷聽他們的談話。

“真沒辦法。走吧!”趙忠平對戶籍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