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都不是我要找的人

部隊在上第二節課,趙忠平趕到A團,找到許民。他把最近剛出現的新情況告訴他。他叫許民找江大雲問清楚他同村的張明的麵貌特征。

“我就去。”許民挺高興。

“不要,”趙忠平說。“等他下課再說。”

晚間,趙忠平收到許民送來的信,信上寫:

張明的麵貌特征:

五官整齊,皮膚紅嫩,大眼睛,中上身材,上齒包有兩隻金牙。

趙忠平把喬局長給他的單子,對照地看了一遍。他給它排了個隊。外縣的張明不是他所要找的。售書處的張明和江大雲所說的張明,外貌相距太遠。僅有一點,他是上海口音——這在江大雲的檔案上曾說到過,他同村的張明在上海住過很久。不過僅這一點還不足為憑。這也不是他所要找的。剩下彩房鎮的張明,倒有幾分值得注意。第一,他是水墨區人,雖說村子不同,但他為了隱蔽,很可能把它改換了;第二,前妻已死——前妻也可能就是自殺的玉蓮;第三,他是地主成分。江大雲說過,他從上海回來後,就在上山村蓋房置地,而且在地畝冊子裏也查到他有六十多畝田;第四,在相貌上也有某些近似。總的看來,三個張明當中,比較起來,隻有他的疑點最多。他決定自己去一趟,親眼看看。

第二天,他穿上便服,拿上介紹信,先到了區上,又由區的副書記陪著到了彩房鎮。

彩房鎮有四五十戶人家,在山區裏這要算是個大鎮。

他們先找到鎮的支部書記韓學禮。巧得很,韓學禮和彩房鎮的張明過去同是理首村的人。在理首村時,他是張明的佃戶。因瘟疫逃到外鄉,流落到這裏。他對張明的底細知道較清楚。他證明張明的祖父、父親和他一直都在理首村。張明除偶然到縣城裏住幾天外,從未到過外省。他的原妻是因瘟疫死掉的,為了她的病,韓學禮還給她進城抓過藥。

另外,韓學禮又介紹了一個貧農,過去也是理首村人。他和韓學禮知道得差不多。

“那麽,這一個確不是上山村的張明了。”趙忠平想。接著就離開了彩房鎮。

“難道新華書店的那一個,是我要找的張明嗎?”他不斷地在想。

回來後,他看了看表,已經是下午一點鍾了。他也沒心吃飯,就到了新華書店售書處。書店雖是專門為部隊的方便開設的,但趙忠平並不十分熟悉,因為他經常進城,有些書他都在縣新華書店買。

售書處蓋在營房的一側,牆上刷著白粉,房簷下掛著紅布條,門口左右擺放著宣傳書籍內容的廣告框,上麵貼著引人注目的紅紙,紙上開列著新到書籍的名稱。趙忠平在外麵稍停了一下,便進了門。裏麵買書的人很擁擠。他利用挑選書籍的機會,把書店仔細打量了一番。

書店不大,隻有三間門麵。裏間是宿舍,外麵的兩間,四周放著書架,中間放了一張長方桌,桌上擺著新到的書籍和雜誌。後首屋角,有一張小桌,桌上放著算盤、成本的發票、鉛筆和其他零星東西,不過整理得很有秩序。一個麵孔麻得十分厲害的人笑嘻嘻地在屋裏來回走動,一麵整理大家翻亂的書籍,一麵殷勤地向顧客介紹書籍。

“有政治經濟學嗎?”當張明走到自己麵前時趙忠平問。他的眼光落在張明的麻臉上。張明帶著一副總有一千幾百度的眼鏡。眼鏡度數的光圈,使人無法看清他的眼珠。

“有!”張明忙答應著,隨手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淡青封麵的精裝書,遞到趙忠平手裏。“蘇聯科學院經濟研究所編的,最新的版本。”

他的業務很熟練,但我不是來考書店職員的,趙忠平想。他覺得麵前的張明,與他所要找的張明,外形上相差太遠,沒有什麽共同的地方。於是他沒再停留,付了錢,接過發票出了門。走著走著,不由得他又想起張明的那副眼鏡,好厲害的近視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