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徒的末日

這天下午,劉處長剛開完專案會議,回到宿舍便伏在辦公桌上給何廳長寫了如下報告:

何廳長:

鐵路旁的無名屍體案件,經過兩個月的偵查,現在真相已經完全大白。茲將其主要情況和我們的意見簡要報告如下,請予審查批示。

……上述事實確鑿證明現任第二坑人事副坑長“馬文”就是特務分子萬明。……對於特務組長“一隻眼”上校、爪牙裴原,萬明親手發展的207號特務任亞新和他的妻子,以及他們那個偽造設計圖紙破壞第二坑運輸大巷道工程的第四號計劃等,我們現在均已偵查清楚,掌握了敵人的全部犯罪證據,並且即將做好行動準備。從整個情況考慮,為了密切配合破獲在北京潛伏的特務總站,配合破獲上海特務分站工作,我們應在何時逮捕全部罪犯歸案,請速指示。

劉文忠

1954年2月25日於撫

劉處長把這個報告發出去之後,便獨自慢踱著沉思起來。這時,戰鬥已到了最後關頭,他既為這即將獲得的最後勝利感到興奮,又為這決戰的來臨而感到有些緊張和焦慮。因為逮捕這樣一批狡猾而凶惡的特務分子並非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這猶如漁夫冒著暴風雨到驚濤駭浪的大海中去捕捉那凶惡的大鯊魚一樣,不僅需要勇敢,而且需要沉著和機智。稍有不慎或考慮不周,都將會前功盡棄,甚至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過了一會兒,他停止踱步,拿起電話接通了第二坑黨總支委員會。

“第二坑黨總支嗎?我找王雲同誌!啊?你就是王雲同誌呀!我是劉文忠,我有一件重要事情想同你們商量,您現在如果有時間請和齊坑長一起來一趟好嗎?對,好,我等你們。”

過了約半個多小時,總支書記王雲和坑長齊林坐著小汽車來到市公安局招待所。

幾個人寒暄一陣之後,劉處長說:

“我今天請你們兩位來,是想通知你們一件事情——在鐵路旁發現的那具無名屍體的秘密,現在它的真相已經完全可以揭曉了。”

“揭曉?”王雲和齊林興奮而意外地同聲問道。

“是的,這個案件現在已經完全大白了。請你們先看看這三張照片就明白了……”劉處長說完便從桌上拿過三張放大的六寸照片交給了王雲和齊林輪看。

這三張照片,一張是現在第二坑人事副坑長“馬文”的;一張是煤炭部寄來的真馬文的;最後一張是曾經潛伏在上海國棉二廠後來失蹤了的特務分子萬明的。

王雲和齊林看完照片,不禁大吃一驚。因為煤炭部寄來的那張馬文的照片跟現在的“馬文”的容貌一對照,根本不是一個人,而特務分子萬明的照片卻和現在“馬文”的長相一模一樣。

“這是怎麽回事,劉處長?”齊林脫口問道。

“我們的馬文同誌,他已經在去年來撫順的火車途中被特務殺害了……”劉處長解釋說。

……

“劉處長,還需我們協助做些什麽嗎?”王雲問道。

劉處長考慮一下說:

“為了取得最後全部的勝利,不致在這個緊要關頭發生意外,希望你們注意設法麻痹敵人,特別在周圍環境裏不要叫敵人覺察到一點異樣的氣氛,要安定他們的情緒,並且要設法注意他們的行動,最好不要再讓他們下井接近工區。就是這些意見,請你們多幫助!”

“到了惡魔們的末日,人人都會高興。您提出的要求我們一定照辦。”王雲興奮地表示說。

王雲和齊林走了不大一會兒,張明就從外邊打來電話報告說:“夜貓子”萬明今天情緒有些異常,一下班破例地沒有在坑裏停留,早早地回到了礦招待所——他的宿舍。

劉處長恐怕情況有變,放下電話就去找黃局長商量。

特務萬明,下了班回到宿舍,進了門一頭就紮在了**,但很快地他又站了起來,走到門前,“哢”的一聲把門上了鎖,然後便在地板上急促地來回踱著,活像受驚了的磨道驢一樣。

轉了幾圈,他忽然停住,沉重地坐在了一個沙發上,緊鎖眉頭,哭喪著臉,一聲不響,兩隻鼠眼直瞪著天花板絕望地長歎著:“啊——!全完啦!……不——”驀地他又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但一動未動,呆若木雞,立在那裏自言自語:“難道他們真的這麽快就把事情搞清楚了嗎?哼,絕不可能!……可是,要真的已經搞清楚了可怎麽辦呢? 207一暴露不全完了嗎?”想到這,他忽地又坐在了沙發上,用一雙恐懼的眼睛直望著房門。過了老半天,他又自我安慰道:“怕什麽?他們怎麽會發現你呢?隻要把207幹掉不就行了嗎?!對,就這樣幹!”

他從沙發上掙紮著站起來,便在地板上輕步地踱著暗想主意。……

過了一會兒,他忽地又躺在**,兩手抱著頭,眯縫著一雙鼠眼,認真地凝思起來。他想仔細地考慮一下,自己被派潛的經過,是否有露馬腳的地方……

那是去年11月的一天早上,他忽然接到潛伏在北京的特務總站的一個緊急指示,要他馬上離開上海國棉二廠到北京聽候新的分配。於是他便星夜逃到了北京,並按照預定的地址,很快地與他的上司接了頭……

“這次調你來,是想把你派到一個重要的崗位上去。”一個以冒充工程師為公開職業的特務頭子對他說。

“到什麽地方?”他不客氣地問道。

“撫順煤礦。那裏要建設一個大型煉焦煤礦井,你的任務就是采取各種手段進行破壞,不要使它建設起來。……”

“什麽條件?”

“條件非常優厚:五萬美元,還有兩年假期,這是美國老板親口答應的。怎麽樣?”

“我願為蔣總統和美國朋友忠誠效勞!”

“很好。”特務頭子說,“這次派你去,也是香港方麵的意思,因為這個任務非常艱巨,我們不敢派新手去。”

“可是……”

“噢,潛伏的條件是很方便的……”

特務頭子隨之詳細地說明了具體的潛伏方法,然後說:“你將有十天的準備時間,去撫順的火車票到時候會有人替你事先買好。”

……

12月5日晚上9點鍾,他化裝成一個山羊胡子老頭,從北京車站登上了火車。

在同臥鋪間的對麵鋪位上,坐著一個三十一二歲的青年,身穿一套黃棉軍服,胸前佩戴兩枚閃閃發光的抗美援朝戰鬥英雄獎章……他很快就認出了這就是他將要冒名頂替的那個馬文。

於是便主動地與馬文攀談起來……

火車在寒冷的黑夜裏行進。……

夜,越來越深了。列車員為了照顧旅客休息,大部分車燈都關閉了,車廂裏呈現出一片昏暗。旅客慢慢地都進入了夢鄉,從角落裏不時地傳出如雷般的鼾聲。

“山羊胡子老頭”並沒有一點睡意,一直在計劃著他的陰謀活動。

火車到達綏中縣境的時候,已是下半夜了,從車窗望去,路軌兩旁俱是白茫茫的原野,夜風的吼嘯更加劇烈起來。他決定就在這裏動手。

在昏暗的燈光中,他仔細地窺視了一下周圍,見人們都早已睡熟,值班的列車員亦恰好正在衛生車間裏打掃,而乘警也向一邊走去。他便乘這個機會把一小撮烈性毒藥敏捷地抹在了正在酣睡的馬文的嘴邊,頓時這位青年長籲了幾口氣便停止了呼吸。他隨手從死者身上搜出了所有檔案材料和證明文件,又小心地把一顆小型定時炸彈裝在了死者的身上,然後把緊閉的車窗打開,回身抱起馬文的屍體用力地順著車窗扔了出去……做完了這一切,他隻用了兩三分鍾的時間。真是人不知鬼不曉,一刹那之間似乎車廂裏並沒發生任何事情,就連同臥鋪間上鋪的董老太太和大漢孫發賢一點也沒有察覺,更不用說是旁人了。當列車員和乘警走過來時,他已經躺在**裝作鼾聲如雷。

當火車到達錦州車站的時候,他便安然地下了車。在錦州停留了一天作了一些必要的準備之後,便以馬文的身份來到撫順礦務局。

局幹部處看過他的介紹信和檔案材料之後,沒過幾天,就根據他個人的請求,把他派到了正在需要幹部的A礦第二坑任人事副坑長。

“這一段是絕對沒有問題的!”他突然從**起來自信地斷言道,然後走到茶幾前倒了一杯茶水,一氣喝完,似乎滿心的恐懼都湮沒在這一杯冷茶之中了。他又躺在沙發上繼續想了起來……

“可是為什麽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們就到這裏來了呢?他們到底發現了什麽呢?為什麽首先要審查孫發賢而且後來又要去訪問他呢?……孫發賢一定還活著,並且說不定已經講出了在撫順看見過我……他媽的事情恐怕就壞在這裏,裴原呀裴原,你這個地道的笨蛋,事情都壞在了你的身上!……不,他們不會知道那個老頭就是我,上次的跟蹤不是又甩掉了嗎?……可是他們真的沒有發現上校的住宅嗎?……他們會不會已經發現了207和那張偽造的圖紙呢……”

想到這裏,他不禁打了一個寒戰,頭上冒出了冷汗,於是便像熱鍋上螞蟻似地坐臥不安起來。一會兒從沙發上站起來,一會兒又坐下,不時地還在地板上像瞎驢推磨似地打轉轉。“不,不能束手待斃,要主動,要立即先把207幹掉,這樣,一切就會平安無事的。”他十分滿意地把問題歸結到殺死他的同黨上來。

他的頂頭上司“一隻眼”,本來已經通知他不準到他家去,而他自從那天晚上在俱樂部脫身以後,也確實沒有敢再出門。但是,現在他卻顧不了許多,非得要親自去一趟不可了。

“一隻眼”家的房門緊閉著,窗戶遮擋得溜嚴。兩個特務在暗淡的煤油燈光下竊竊私語。

偽裝馬文的“夜貓子”萬明,仍像熱鍋上的螞蟻似地在屋地上亂轉。“一隻眼”卻像一個還沒有絕氣的瘟豬似地坐在一個半舊的沙發上籲喘。他額上的青筋暴跳,怒發衝冠,用獨眼凶狠地瞪著他的下屬。

“上校先生,我是不得不來呀!”“夜貓子”萬明哀告似地向“一隻眼”述說。“您知道嗎,任亞新那個家夥如果一暴露,我們就全完啦。他現在害怕得要死,一天老盯住我不放,非要我馬上把他送到美國去不可……”

“在這個時候就更應該鎮靜,你不該慌慌忙忙地到這裏來。”“一隻眼”打斷“夜貓子”的話申斥說。

“上校先生,這實在是不得已呀!”“夜貓子”還在辯解。

“放屁!簡直都是廢物!”“一隻眼”霍地從沙發上跳起來厲聲地罵道,“早知道把事情弄得這麽糟,用你們這些蠢豬幹什麽?!”

“上校先生……”

“混蛋!”“一隻眼”根本不容“夜貓子”分說,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脖領子,劈啪地打了兩個耳光,並用手狠狠地搖晃著他的瘦長的腦袋,好像非把他晃死才能解恨。

“請原諒上校,請原諒上校!”“夜貓子”苦苦哀求,並用力掙脫了“一隻眼”的手,苦笑著說,“請您放寬心,事情雖然不妙,但是我們還不能算最後的失敗,還來得及把這個倒黴的坑炸掉!”

“隻有像你這樣的蠢豬,現在還在胡說。”“一隻眼”垂頭喪氣地鬆開雙手說著又重新坐到沙發上。

“上校先生,”“夜貓子”見上司的火頭仿佛有些消了便大膽地說道,“我是有根據的,我可以肯定地說,他們現在還沒有發現我與207的關係,隻要我們馬上把207幹掉就什麽事情也不會發生。這樣我們就可以繼續潛伏下來,伺機設法把坑炸毀!”

“一隻眼”聽“夜貓子”這麽一說,覺得事情似乎還確有希望,臉上頓時又現出了一股獰笑。他思索了一會兒,突然說道:

“對,就這麽辦!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您看什麽時候動手最合適?”“夜貓子”萬明眉開眼笑地問道。

“事不宜遲,今天晚上就行動。”“一隻眼”說。

“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這件事情再由我來出麵是很不方便的。”

“當然,這用不著你親自去幹,把它交給裴原好了!不過,”“一隻眼”馬上把聲音放低地說,“不過你得親自去安排一下,然後還要把裴原這個笨蛋一起送上天堂,這樣才能完全滅跡。你看怎麽樣?”

“高見,高見!我完全讚成,反正留著是後患。”“夜貓子”諂媚地說,“如有機會連那個姓劉的處長也除掉就更安全了!”

“當然要除掉的,不過那是以後的事情。”“一隻眼”凶狠地說,“現在咱們先來研究一下怎樣幹掉207和裴原吧。”

……

任亞新自從偽造圖紙的事情暴露以後,這兩天怎麽也安寧不下來,一連幾夜睡不著覺,飯量顯著減少,心裏簡直怕得要死。他不止一次地催促過“夜貓子”萬明,要他快些把自己送到美國去。可是“夜貓子”隻是答應,還不見行動,這使他們夫婦十分焦急。

這天晚上,他下了班,連飯也沒吃就躺在**了,可是怎麽也睡不著,在**翻來覆去地像烙餅一樣。外邊有一點動靜,他都疑惑是有人來逮捕他的。

但是他深信,“夜貓子”萬明絕對不會騙他。因為萬明在吸收他參加反革命組織的時候,曾經向他保證,在萬一出了差錯時,一定立即把他們夫婦送往美國。並且還向他保證,不管他偽造圖紙破壞工程最後能否成功,上萬元的報酬一定照數付清。因此他該是多麽希望馬上離開這隨時都有被捕危險的地方,跑到美國去啊!他已經計劃好:到了美國他要用那筆巨大的特務費,開辦一個大公司,很快地成為一個有名的百萬富翁,那時候什麽名譽、權力、享受就可隨心所欲,讓全世界的人都來羨慕。

想到這裏,他似乎已經置身另一個境地,莫名其妙的高興代替了無限的恐懼,他伸手握起在他身旁酣睡的老婆的手,看了看她那塊由於幫助偽造圖紙得來的金表,見時間已經9點多了,便吃了一片安眠藥欣然睡去。

在睡夢中,他夢見他和他的妻子已經坐飛機順利地到達了美國。在飛機場上,成千上萬的迎接他們的人群擁擠得水泄不通,人們手裏拿著一束束的鮮花、看不太清楚的小旗子,熱烈地向他們招展,並且高喊著:“歡迎反共英雄來美國!”“歡迎我們最尊貴的客人——任先生夫婦!”他們夫妻在熱烈的歡迎中,走下了飛機。前來迎接他們的有國民黨駐美國大使,人群裏邊好像還有美國國務卿和美國總統……當他和美國總統親切握手的時候,他聽到悅耳的奏樂聲和鳴放禮炮的隆隆聲,他高興得跳了起來。——但不幸他一腳蹬到了他那母老虎似地老婆的肚子上,“母老虎”痛醒了,氣得“啪”給了他一個耳光,把他那未做完的好夢驚醒了。他惡狠狠地罵她不該把他的美夢衝散。當他閉上眼睛,想再接著把美夢做下去的時候,卻怎麽也回不到方才的情境去了。

這時,他忽聽得外邊有人叫門,立時嚇得臉色蒼白,渾身顫抖起來,心裏不住地叨念著:“我的天呀,難道真的來逮捕嗎?怎麽辦?怎麽辦呀?”他幾乎哭出來,又遲疑半天才開燈壯著膽子走到門口問是誰,當回答的是有節奏的五下叩門聲,知道是同黨才放心去開門。門剛一開,“夜貓子”就急忙閃了進來。他進了屋,不脫大衣,也不坐下,隻是背靠著門立在那裏不動。任亞新見他的臉色白得像紙錢,兩隻鼠眼紅得像火炭,精神又顯得十分緊張,仿佛覺得事情有些不妙,但又不敢細問,隻是殷勤地讓座。

這時他的妻子母老虎也聞聲從裏屋走了出來。

任亞新去美國心切,迫不及待地問道:

“中校先生,您什麽時候送我們去美國?”

“現在情況十分緊急,為了防備萬一,上校讓我通知你們,必須在今天夜裏乘12點3刻的火車離開此地。”“夜貓子”板著麵孔,裝腔作勢地對任亞新夫婦說。

“今天夜裏?到什麽地方去呢?”他們夫婦驚喜得幾乎同時問道。

“還有什麽地方?當然要到自由世界去了!”“夜貓子”意味深長地說。

“謝天謝地,我們偉大的願望終於要實現了!”“胖蛋”得意忘形地大聲喊叫著。

“哎呀,我的親愛的你怎麽喊起來啦,你看現在這是什麽世界呀?!”她急忙嬌聲嬌氣地勸止說。

“可是怎麽個走法呢?”“胖蛋”不理她的警告,焦急地問著“夜貓子”。

“先到北京,再從廣州轉往香港,然後嘛,”“夜貓子”故意停了停,從牙縫裏露出一絲獰笑說,“那時候你們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隨便可以飛到任何的地方去了,比如舊金山、紐約、華盛頓……”

“哈哈!原來是這樣啊!”“胖蛋”聽了這,高興地用兩手托了托自己的大肚子,笑著問道,“誰送我們去,又從哪裏取錢呢?”

“錢好說,到了北京一切手續自會辦好的。”“夜貓子”仍然一本正經地說,“送你們的人就是裴原,他11點半鍾來接你們。”

“那咱們得趕快收拾收拾了。”母老虎看看手上的金表說,“現在隻剩下一個來小時啦!”

“將來要啥有啥,你們也用不著怎樣收拾,一般的東西全不用帶,越輕裝越好。”“夜貓子”假惺惺說道。

“對,那你就先去簡單地收拾收拾吧。”“胖蛋”對“母老虎”說。

她“嗯”了一聲就飛跑到裏間屋去了。當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夜貓子”則像下命令似地對“胖蛋”說:

“在你走之前,需要你親筆寫一封給王雲的信留下……”

“寫信幹什麽用?”

“這個你不必問。”“夜貓子”不願多解釋地說,“在信中你要承認:那張設計圖紙是你偽造的,坑木場的火也是你放的……並且要說明這完全是出於你對共產黨的懷恨,暗示並非受任何人的指使,還要表示現在很後悔,對不起共產黨……但是信要寫得委婉動聽,令人信服。”

“不行,這樣他們會馬上逮捕我的。”

“傻瓜,等他們接到你這封信的時候,你早就到達自由的天國了!”

“什麽?天國?”

“是呀!我們一向稱自由世界為天國。”

“啊,原來是這樣呀!好吧,我照辦。”“胖蛋”欣然地答應了“夜貓子”的要求。

“好,再見!”“夜貓子”拉了拉大衣領子又囑咐了一句,“11點半裴原來,不要忘記,有問題時就不要開燈。”

“夜貓子”說完便走了出去。

這時跟蹤來到這裏的張明,從暗中見“夜貓子”萬明從任家出來匆忙離去,便急忙向在這裏負責監視任亞新住宅的鄭科長說:

“鄭科長,請您設法探明任亞新的動態,然後馬上把情況報告劉處長。再見!”

說完便向萬明追去。

夜深人靜,隻有一輪明月掛在遠方的天邊。

在離“胖蛋”家不遠的一個黑暗的角落裏,有兩個蠢動的黑影在竊竊私語。

“你現在可以去了,”“夜貓子”對裴原說,“到那以後一定先把他寫好的那封信要到手,然後再用無聲手槍把他們兩口子一齊幹掉!”

“中校先生,我覺得這太冒險了。”裴原不樂意接受地說。

“幹我們這行的就得冒險,不冒險你我都得完蛋。我相信你一定會辦好。”“夜貓子”鼓勵說。

“不過,這……”裴原表示為難。

“老裴,你的意思我完全明白,你盡管放心去幹。上校那方麵已經說好,這件事你要幹好了至少是這個數——”“夜貓子”把大拇指在裴原的眼皮下一伸,表示要給一萬元的意思。

“那好吧,一言為定。”裴原一見數目不小便一口答應。“可是,幹掉以後就完了嗎?”

“不,幹掉以後要把他們偽裝成自殺的樣子,我相信你是知道應該怎樣做的。”“夜貓子”囑咐說,“請你注意行動要迅速、巧妙,不要留一點痕跡。半個小時以後仍然在這裏會麵。祝你成功!”

“中校先生,請您盡管放心好了。”裴原誇完海口就向“胖蛋”家走去。

約有一刻鍾,在裴原眼前就出現了一座熟悉的紅磚小獨樓,它坐落在市內南台靠東邊的一個僻靜的角落裏。裴原在老遠就望見了室內亮著燈光,知道事情並無變故,便放心大膽地向“胖蛋”家門口走去。他踏上石階,四下望了望,見沒有一點動靜,便輕輕地叩了五下門。

門立時打開了。裴原迅速地把身子閃了進去,但還未等他站穩,就猛聽得一聲威嚴的命令:“不許動,舉起手來!”他定睛一看,原來是兩個公安人員一雙手槍的槍口對準了他的胸膛,他急忙伸手掏手槍企圖抵抗,但還未等他摸到手槍,兩個公安人員就把他雙手擰到背後戴上了手銬,帶到裏屋去了。

在裏屋他看見了“胖蛋”和他的老婆,戴著手銬像一對狗熊似地蹲在一個角落。在他們麵前還擺著一堆剛從地板下麵搜查出來的盜換的工程設計圖紙和偽造圖紙、印章的一些工具。一對狗熊早已嚇蒙,肥胖的身軀戰栗成一團,並且不斷地用剛剛能聽到的聲音向正在翻閱罪證的劉處長叫喊“冤枉”。

裴原是久幹這一行的,雖然本事不高,但反革命思想堅決,這時他見大勢已去,便低下頭去,偷偷用嘴去咬自己的衣角。那裏縫著一個小小的烈性毒藥瓶,一經咬破就可以立即死去。

“不許動!”在一旁監視他的公安人員機警地一把抓住了他的頭發,把他的頭揚了起來。然後另一個公安人員用刀立即把衣角裏的毒藥割掉。

裴原尋死未成,這時便懷恨起他的頂頭上司萬明來了,他暗暗地罵道:“他媽的你叫我來送死,你也休想逃掉!”於是靈機一動,便向劉處長邀功似地說:

“首長,首長,我要立功贖罪。請聽我說,我的上司就在外邊不遠的地方等著我呢,千萬別讓他逃掉了!”

“你說的是偽裝馬文的萬明嗎?”劉處長嚴肅地問道。

“是呀。怎麽,你們已經知道了?”裴原十分驚訝地說,“是,是……是他叫我來的……”

“來幹什麽?”劉處長見他要說又把話停住便追問道。

“來,來,來暗殺任……任亞新夫妻的。”

裴原吞吞吐吐地剛把話說完,一個偵察員從外邊走進,向劉處長低聲報告說:

“張明同誌讓我轉告您,萬明已經發現了我們的行動,從這附近向‘一隻眼’家逃去,他正在跟蹤監視。”

“距現在有多長時間?”劉處長問道。

“大約有半個多小時。”偵查員看看手表回答說。

“好吧。馬上把犯人押回去。”劉處長吩咐完,轉身對身旁的第二坑保衛科鄭科長說:“咱們馬上出發到‘一隻眼’家去!”

……

“夜貓子”萬明,在打發裴原走後,窺視了一會兒,見無人跟蹤,便放心地離開去尋找消滅裴原的地方。

當約定時間到了,“夜貓子”轉回原處時,卻遲遲不見裴原歸來,覺得事情不妙,他耐著性子又等了幾分鍾還不見蹤影,就向“胖蛋”家走去。

他不敢近前,隻是在遠處窺視,忽然從任亞新家的窗戶上發現屋裏仿佛有四五個人影在活動,同時忽然又見有個人影從任亞新家門前閃過,他馬上明白了事情已經發生變故;他知道不僅早有人在監視“胖蛋”的住宅,恐怕現在也有人正在監視著自己。

他恐懼地向四下望了望,見沒有動靜,急忙轉身就走。

他怕有人跟蹤,十分警惕,不敢徑直地向“一隻眼”家走去。他穿過了許多住宅,拐彎抹角,東瞻西瞧,當他確實相信身後無人跟蹤時,才轉向去“一隻眼”家的大路。

這時恰巧有一輛卡車迎麵開來。他不顧一切地站在路中央招手把車攔住。車一停住他就跳進司機艙,對司機說:

“同誌,我是市公安局的,去執行一件緊急任務,請您送一趟。”

“如果確實需要的話當然可以,不過得先看一下證件。”青年司機很有禮貌地回答說。

“出來得過急,忘記帶證件了。”“夜貓子”支吾說。

“沒有證件可不行。我也是在為重要工程突擊運輸任務。”司機拒絕道,“請下車吧同誌。”

“不要廢話,這就是證件,”“夜貓子”突然掏出手槍對準司機胸前威脅說,“如果耽誤了事情你要負完全責任。”

“這可嚇不倒我!”司機滿不在乎地說,同時用手把特務手槍輕輕地推到了一邊。

“夜貓子”逃走心切,不敢耽擱,便趁司機不備,用槍柄往他頭上用力一擊,司機就失去了知覺。這時“夜貓子”不敢把屍體拋在路上,便把他拉到一旁,自己坐到司機位置上,立即關閉了車燈,迅速地把車向南駛去。路上,他得意地想道:“他媽的真是上天保佑,你們就是有人跟蹤也是枉然了!”同時他還想好了一個連夜開卡車逃往沈陽然後回北京的主意。

“夜貓子”不敢把卡車開進“一隻眼”住的村子,而是把卡車停在了村頭的一個僻靜地方,跳下車就朝“一隻眼”家跑去。

這時張明也從車廂上跳了下來。他原來並沒有被“夜貓子”甩掉,隻是由於跟蹤得巧妙沒有被特務發現。當“夜貓子”在車上對司機下手的時候,他就偷偷地鑽到了車廂了,這是特務萬萬沒有想到的。

他下了車,跳進車艙,見司機昏迷不醒地歪倒在那裏,急忙上前把他抱在懷裏,用手去摸他的胸口,見心還在微微地跳動,覺得還有救,就急忙把他放好,跳下車快步向“一隻眼”家跑去。

在“一隻眼”家附近的一棵大樹下,遇見了市公安局派在這裏負責監視的一位偵查員。

“‘一隻眼’一直沒有離開,‘夜貓子’方才回來進去了,不過裴原還沒有回來。”那個偵查員介紹說。

“好吧。”張明說,“現在情況已發生了變化,裴原和任亞新我們已經逮捕了,這兩個家夥可能要逃走。現在村頭那裏停著一輛卡車,司機受了重傷,請您馬上開車把他送到醫院,並且立即把這裏的情況報告給劉處長。”

“好。”那個偵查員說,“可是你一個人留在這裏怎麽能行呢?敵人會跑掉的。我看不如咱們動手先把他們逮捕再說。”

“不行。”張明斷然地回答,“因為,第一我們還未接到命令;第二敵人現在是驚弓之鳥已經有了防備,我們這樣去逮捕會把事情弄糟的。我想劉處長很快就會帶人趕到這裏。你趕緊去吧,救活司機的性命也是要緊的。”

“是。我就去,請你多加小心。”那個偵查員說完轉身就向村頭跑去。

“夜貓子”萬明從卡車上跳下來一口氣跑到了“一隻眼”家,一鑽進屋就連聲喊道:“糟了,糟了!”

“一隻眼”在家正等得發急,忽見“夜貓子”失魂落魄地跑了回來,就知道事情不妙,急忙問道:

“怎麽了?”

“壞啦,事情已經全部敗露。”“夜貓子”籲喘著說,“我們須馬上離開撫順,後邊有人跟蹤。”

“他媽的你瘋啦?既然後邊有人跟蹤那你為什麽還往這裏跑?”

“不過已經甩掉了,請放心上校先生。”“夜貓子”半帶譏諷地說,“村頭有我弄來的一輛卡車,我們可以先連夜逃到沈陽再說。”

“走?他媽的任務怎麽辦?”“一隻眼”幾乎怒吼起來,說著他便把手伸進衣袋裏去掏手槍。

“夜貓子”見勢不好,急忙先把手槍掏了出來,先發製人地說道:

“上校先生,請您冷靜一點,子彈是同樣可以用子彈來回敬的!我可是為了您才冒險到這裏來送信的,說不定他們很快就會逮捕我們,勸你還是早打主意的好。”

“……好吧,我方才過於激動了,很對不起。”“一隻眼”說著把手縮了回來。“那咱們連夜趕到沈陽再作打算。”

“現在我們隻有如此了。”“夜貓子”立即表示說。因為他知道,自己這樣單獨跑回去是不會得到好結果的,所以他才不顧一切地跑到這裏來拉“一隻眼”一起逃走。

“那我怎麽辦呢?”“一隻眼”的妻子“黑斑娘”聞聲從裏屋走出來嬌聲嬌氣地問道。

“你?”“一隻眼”仿佛早已把她忘了。“好吧,你明天一早先到天津你娘家躲一躲,過些日子我再去接你。”

“不,我要跟你們一起走。”

“不行,你會誤事的。”“一隻眼”瞪著眼珠子厭惡地說。

但她並不讓步,心想再不動硬的是不行了,於是板起麵孔,冷笑了一聲說:

“誤事?哼,告訴你們,不帶我走誰也別想離開這裏一步!”

說著她就向門口走去假裝要大聲喊叫。可是還未等她走到門口,“一隻眼”掏出無聲手槍一槍把她撂倒,然後他同“夜貓子”就從後窗跳了出去。

在外邊監視的張明,忽然見兩個人影向村頭跑去,知道是特務想要逃跑,就急忙隨後追了上去。

兩個特務跑到村頭,卻不見了卡車,立時警覺起來。“一隻眼”對“夜貓子”說:

“你不是說甩掉尾巴了嗎?看,現在顯然是有人跟蹤你。現在咱們隻好連夜從山道徒步去沈陽了。為了防備萬一,你先頭前走,到樹林子裏等我。”

“夜貓子”向前走去。“一隻眼”則隱藏在路旁的枯草叢裏窺視動靜。

張明追著追著忽然見前邊隻剩下了一個黑影,知道敵人分開了,一時有些為難。但他躊躇了一會兒,想到這是刻不容緩的時候便警惕地向前邊的敵人追去。

這時隱藏在後邊的“一隻眼”已經發現了他,並且跟在他的後邊企圖暗下毒手。但他不敢太靠近張明,隻是遠遠地跟著,因此一時也不好動手。

張明沒有發覺“一隻眼”,隻是小心地追蹤著“夜貓子”。當他追到一片樹林子時,忽然不見了特務的蹤影,他知道敵人已經鑽進了林子裏。他順月光仔細一望,馬上想起了這個熟悉的地方:他曾經在這裏發現過特務老頭和裴原會麵。他怕敵人從這裏溜掉,於是便順著雪地上清晰的足跡握著手槍小心地向林子裏追去。當他走進林子隻有二百多米遠,忽然不見了敵人的蹤跡,心裏一驚,立即覺得事情有些不妙。當他剛想退到一棵樹下時,卻聽得嗖嗖地有兩顆無聲手槍的子彈從暗中向他射來,險些擊中,他急忙彎腰跑到了一棵大樹下隱藏起來。但還未等他判斷清楚敵人打槍的方向,猛聽得身後又有人向他開槍,聽得像“一隻眼”的聲音向他吼道:“這回你可別想活命了!”張明見事不好,猛地把身子轉到了大樹的另一麵,並且回手一槍把“一隻眼”的手槍擊落在地,同時威嚴地命令“一隻眼”:“舉起手來!轉過身去!”

“一隻眼”見張明槍法如此,不敢反抗,便乖乖地舉起了雙手把身子轉了過去。但是當張明靠近去綁縛他的時候,他突然轉身向張明猛撲過來,把張明一下子撲倒在地,兩個人立時滾成一團,在雪地上一上一下地翻滾著廝打起來。

這時“夜貓子”萬明也急忙跑到近前相助。原來“夜貓子”臨轉進樹林的時候,回頭看到後邊張明追來的影子,便故意用力踏了一段雪路,便爬上了一棵大樹。當張明走近前的時候,他便從樹上向張明開了兩槍,見沒有打中,他就急忙跳下樹來向張明追過來,但這時見“一隻眼”已和張明廝打起來。他一下認不清兩個雪球似的人,哪個是公安人員,因此不敢開槍。當他辨出張明正要舉槍射擊的時候,張明猛地把“一隻眼”舉了起來用力地向他這邊扔了過來,把“一隻眼”摔得“哎呀”一聲躺在雪裏不能動彈。張明隨著一個箭步跳到“夜貓子”跟前一腳將他準備射擊的手槍踢飛,同時一拳把他打了一個跟頭。但“夜貓子”也受過拳術訓練,他馬上又敏捷地跳了起來,向張明展開了凶狠的進攻,於是他們兩個人又在雪地上廝打起來。這時張明雖然和“一隻眼”廝打得已經很疲勞,但由於他心中對敵人充滿著無限的憎恨和具有至死也要活捉敵人的決心,所以力量仍在“夜貓子”之上,不在其下。很快他就把“夜貓子”壓在了身下,並且幾拳就把他打得半昏了過去,伸手去掏手銬。不幸,就在這個時候,從雪地上掙紮起來的“一隻眼”溜到了他的身後,用一根粗大的樹棍向張明的頭上猛力地擊了一下,張明頓時感到天旋地轉,手腳無力地倒在雪地上了。

這時的“夜貓子”被張明打得半死不活,還未完全清醒過來,忽覺有人用手來拉他,用盡全力抬腿一腳把正在拉他的“一隻眼”踢了一個四仰八叉。

“哎喲!他媽的你瘋啦是怎麽的?”“一隻眼”摔痛了,大聲地罵道。

這時“夜貓子”才知道踢錯了人,急忙跳起來去扶“一隻眼”,並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誤會,誤會!——那個小子可真算好樣的,他哪去了?”

“一隻眼”爬起來,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粗聲粗氣地罵道:

“你這個蠢豬,真是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看你那副窮相,被打得活像個落湯雞!要不叫我一棍子把他結果了,恐怕你早就……”

“是呀,十分感謝上校先生。”“夜貓子”望了望地上的張明不領情地打斷了“一隻眼”的譏罵,望了望“一隻眼”的那副狼狽相說,“不過要沒有我的幫助,恐怕上校……”

“行啦,別廢話啦。”“一隻眼”知道他不會說出好聽的話,就連忙打斷說,“咱們趕緊逃走吧。”

“我頭有點暈,恐怕再走山道有些困難。”“夜貓子”說。

“我小腹也有點痛……”

“恐怕著涼了吧上校先生?!”“夜貓子”故意譏諷地插道。

“咱們得改變計劃,不能再從山道徒步走了。”“一隻眼”裝作未聽見“夜貓子”的嘲笑繼續說道,“我們應當乘車走,否則天亮前就逃不出撫順了。”

“我完全同意上校先生的意見。”“夜貓子”隨聲說,“不過,這太冒險了。”

“我想妙也就妙在這個冒險上,他們萬萬料不到我們會從市裏坐車逃走。”“一隻眼”自信地說,“況且我們又把這個尾巴幹掉了,他們就更摸不到咱們的蹤影了。”

“高見!那也隻好這樣辦了。”“夜貓子”無可奈何地表示說。

“現在幾點?”“一隻眼”問道。

“1點半。”“夜貓子”看看他那還在走字的夜光表說。

“最早的一趟火車幾點?”

“5點30分。”

“汽車呢?”

“4點10分。”

“那我們就坐這趟最早的汽車走。”

……

一陣陣寒風在大樹林的上空吹著,積雪在張明的頭周圍開始融化但很快地又結成了冰。張明在寒冷的刺激下慢慢地蘇醒過來。他沒有聽到敵人的全部談話,隻是聽到他們最後的一句對話,知道敵人要乘4點10分開往沈陽的公共汽車逃走。這時他恨不得一下子跳起來把兩個特務吞到肚裏去,他掙紮著想要爬起來,但心有餘而力不足,渾身像癱瘓了一樣,連動也不能動。眼見敵人從眼皮下逃跑了,他心裏難過得就像刀紮一樣:讓敵人跑掉了,這算什麽偵查員呢?對得起黨、對得起人民嗎?我應該學習保爾,鼓起勇氣來,無論如何要爬出林子去。……他伸手從地上抓了一把雪按在額上。雪慢慢地融化了,頭立時清醒多了。他試著坐起來,可是頭還重的像千斤閘一樣,身上稍一動也像針紮一樣的疼痛。但他並沒有灰心喪氣,他想:“走是不行了,但可以爬出林子去。”於是他咬咬牙,忍著難以忍受的痛苦,拚命地向林子外邊爬去。

他終於在2點15分的時候爬出了林子。但這時他已耗盡了最後一點力量,再也不能向前移動一步,又昏了過去。

就在這時,劉處長帶領幾名偵查員趕到了。

劉處長發現了張明,驚喜交集,一麵為找到了他而高興;一麵見他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而感到驚疑。他立刻把自己的大衣脫下蓋在張明的身上,並把張明緊緊地抱在懷裏,大聲地呼喚著他的名字。

張明在昏迷中仿佛聽到有人召喚,便慢慢地蘇醒過來。他微微地睜開了眼睛,一看是劉處長,勉強用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報告說:

“劉處長,快……我……我沒有完成任務……敵人……坐……汽……車……”

可惜,張明沒有把話說完,便又昏迷了過去。

……

兩個受了傷的特務一瘸一拐地跑到市內時,一看表已經差5分4點了。他們急忙到售票處買了車票,就向汽車跑去。

在離售票處不遠的地方,停著一輛大型公共汽車。車裏開著燈,裏邊已經坐有二十幾位旅客。這時汽車司機發動了馬達,看樣子汽車馬上就要出發了。

兩個特務見車要出發,也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三步並作兩步跑,一口氣竄到了汽車跟前。在汽車門口站著的一位女售票員檢過票便讓他們上了車。

汽車向前開動了。

兩個特務坐在車上,心裏像一塊大石頭落了地,顯得十分得意。“一隻眼”意味深長地瞟了“夜貓子”一眼,仿佛在向他說:“怎麽樣?最後的勝利還是屬於我們的吧!”“夜貓子”故作其態地皺了皺眉,故意表示不以為然,但他內心裏卻不能不佩服“一隻眼”這個乘車逃跑的高見。同時他想,都說共產黨的公安機關神出鬼沒,其實是狗屁!看,老子不辭而別了!

……

這時躺在醫院裏的張明,經過醫生們的搶救,已經蘇醒過來。當他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裏,就掙紮著要坐起來,一位負責守護他的偵查員急忙上前勸阻說:

“張明同誌,您的傷很重,現在還不能起來。”

張明注意一看,勸阻他的原來就是由“一隻眼”家村頭送汽車司機的那位同誌,連忙問道:

“啊,是您!現在是什麽時間?”

“我是奉命來看護您的。現在時間是4點12分。”偵查員回答說。

“完啦,已經來不及了。”張明十分惋惜地說。但馬上又想起了一個計劃。“不,還來得及,請您馬上轉告劉處長,請趕緊想辦法把4點10分開往沈陽的汽車從途中截住……”

“是的,請您馬上去報告,越快越好。”張明萬分著急地催促著。

“如果他們是坐的那趟車,就請您放心吧,劉處長已經根據您在林子旁報告的情況,采取了措施。”

“可是,我當時好像沒有能力把全部情況講清呀?”張明不放心地說。

“您沒有講到的情況,劉處長已經判斷清楚了。對他這樣一位經驗豐富的老偵查員來說,您報告的那些情況,就已經足夠了。請放心吧,敵人是絕對跑不了的!”那個偵查員帶著安慰的口吻解釋說。

兩個特務在汽車上暗暗地笑罵了一陣公安人員之後,又一本正經地考慮起下一步的行動計劃來了。他們正想得出神,突然汽車停住了。

“怎麽站住了,不是直達車嗎?”兩個特務詫異地同時問道。

但還未等他們弄清原因,就猛聽得旁邊有幾個旅客,齊聲向他們喊道:

“不許動!把手舉起來!”

兩個特務定睛一看,許多手槍已經對準了他們的胸膛,這時他們明白了:這原來不是一輛普通的公共汽車。可是他們並不甘心就範,見事不好,則急忙用嘴去咬衣領,企圖服毒自殺,因為他們衣領中也都縫有烈性毒藥。

偵查員們早已料到了他們的這一招,還未等他們實現這個企圖,上前一把揪住了他們的頭發把頭往上一揚,霎時便把毒藥用刀割了下來,並且立即給他們戴上手銬。這時一位工人打扮的同誌從後邊走過來,詼諧地對偵查員們說道:

“看,兩位客人總算沒有讓咱們白等。好啦,把他們帶下去吧。”

“夜貓子”萬明向這位工人仔細一瞧,他原來就是劉處長。

當兩個特務被押下車的時候,他們才發覺汽車原來已經停在了市公安局的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