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了匪巢

幾天以來,張明始終在暗中跟蹤著裴原,但是並沒有發現他到任何地方去過。張明急得有些不耐煩了,他又曾向劉處長提議幹脆先把裴原抓起來再說。但劉處長沒有同意他的意見,並且提出了批評。劉處長告訴他,敵人這種不聲不響,正像野獸對獵人的幾次反撲失敗後的暫時停歇,實際上敵人是在醞釀著新的進攻陰謀。因此特別要提高警惕,並且要有耐性,不能有任何鬆懈麻痹和對敵人的一點輕視。劉處長還說明,對裴原的監視工作是一條重要的偵查線索,必須堅持下去,它對全部破案具有戰略上的意義。

張明立即批判和糾正了自己的急躁情緒,而按照領導的指示,毫無鬆懈地繼續堅持著監視裴原的工作。

事情終於發生了變化。

一天早晨,天還沒有亮,裴原就從宿舍出來,賊頭賊腦地向四外張望了一會兒,便徑直地奔向了第二坑的汽車庫。張明見此情景,不由得懷疑起來:“他為什麽起得這樣早呢?”張明一邊想,一邊警惕地跟在裴原的後邊。

裴原進車庫不到五分鍾,就開出了一輛大卡車,飛快地開出了第二坑的大門。

張明估計一定是裴原駕駛的,因此也顧不得許多了,急忙走進車庫。車庫的值班員正在出車登記簿上寫著什麽。

“為什麽這麽早就出車呀?”張明問值班員。

值班員打量了一下張明,仿佛看出這個陌生人不是平白無故才問的,便客氣地答道:

“老裴說他要到市內運一批緊急材料,所以破例早出了車。”

“有沒有出車證明?”

“沒有。他說來不及辦手續了,回來給補。”

張明心裏想,這個家夥真的有緊急任務嗎?不,一定有鬼。打個電話問一問第二坑坑長,或者向劉處長請示一下?不行,因為一切都來不及了,如果不趕緊追上前去,就有叫裴原跑掉的可能。需要馬上行動,決不能讓敵人的陰謀得逞。經過片刻的思索,便向值班員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證明,從車庫借了一台小型吉普車,順著裴原駕駛卡車的路線追去。

出了車庫就是一條東西方向的柏油馬路。裴原的卡車已經看不到一點影子了。由於馬路上的積雪清掃得淨光,盡管路燈和車燈照得通明,卻看不出什麽痕跡來:無法辨出裴原是向東,還是向西去了。張明停住了車,心裏未免有些著急,暗想:如果方向判斷正確,很快就能趕上,如果判斷錯誤,就將失掉了敵人,現在是一個十分緊要的關頭。同時,時間有限,不允許做更多的考慮,抓不緊時間即使方向判斷對了,也有追趕不上的危險。怎麽辦呢?根據他自己對撫順城市交通情況的了解,順著這條公路往東是通向市中心的大道,往西則是直接到達外市的出口。難道裴原真的是到市內運材料嗎?如果是真的,問題也就不大了,所怕的是他往西開去……於是,張明斷然將方向盤轉向西方,開足了馬力順著公路飛也似的追去。

時間隨著高速旋轉的車輪飛快地逝去。

五分、六分、七分……一刻鍾過去了……這時天已經微明,他順著車窗望去,在寬敞的馬路上連一點汽車的影子都沒有。張明心裏十分焦急,他想,難道方向判斷錯了,是不是應當煞車馬上往回開呢?如果裴原向東不是運材料而是進行特務活動怎麽辦呢?心裏一亂,車子即離開了馬路——在路旁不平的小道上猛烈地顛簸起來,他急忙矯正了方向盤,把汽車回複到正路。他稍微定了定神,看看表,暗自計算了一下時間,迅速得出結論:按照兩種車型的最大速度和其相差的出發時間,如果再追半小時還見不到裴原車影的話,那就肯定是方向判斷錯了,必須采取補救措施。但是,現在無論如何卻不能改變追向,因為他同時權衡了兩者的利害:寧肯失掉了一次對裴原特務活動的監視,也不能讓他逃跑而永遠失掉蹤跡,何況現在返回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因此,他最後還是決定了繼續向西追下去。

他加大了油門,車子行駛的小時速度達到了極點,公路兩旁的樹木一排排急速地向後邊倒去。

半小時後,張明終於在前方發現了一個像小木箱般的黑影。他喘了一口氣,用左手的衣袖擦了擦麵頰上的汗水,雙手緊握方向盤,兩隻眼瞪得溜圓,不眨眼地看著前方,更加拚命地追趕著。同時,他多麽希望前邊的那個車影就是他所要追的那個目標呀!

前方的那個黑影越來越擴大了,很快就辨出了那確實是裴原所駕駛的那輛卡車。這時張明才放了心。他深深地呼了一口長氣,心中有著說不出的喜悅。他為了不使敵人發現自己,便把汽車的速度逐漸放慢,與裴原的卡車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在後邊監視著。

這條公路通達的第一個城市便是沈陽。當兩輛車子一前一後進入沈陽市內的時候,張明的車子距裴原的卡車隻有七八十米遠了。

差十分鍾7點,裴原的卡車停在一家臨街的旅館門前,他蹣跚地下了車,偷偷地向四下望了望,便走進了這家旅館。

張明幾乎在裴原停車的同時,也在稍遠的地方停住了車,但並沒有下來,他坐在車子上透過車窗觀察裴原的行動。過了半個多小時還不見裴原從旅館出來,張明就從口袋裏掏出白色口罩和茶色的眼鏡戴上,又檢查了一下自己隨身攜帶的手槍,便下了車向那家旅館走去。

張明在賬房的來客登記簿上看到裴原化名為李森,租了一間樓上房間住下了。為了監視方便,張明也在樓上靠近裴原的住處租妥了一個房間。

一小時後,裴原從旅館走了出來。但這時他已經換上一件新的黑色呢子大衣,戴了一副平光鏡子,手裏拿著一個黃皮包,儼然成了一個“學者”。

他把一封預先寫好的信偷偷地放在他的卡車上之後,便向火車站走去。

張明巧妙地從車廂裏把信取出,心裏想,這個鬼東西化了裝,顯然是想逃走,但他還寫信放在車裏做什麽?

裴原步行到火車站,便在售票口一排人的後邊站了排隊,等候買車票。張明也恰好趕到,排在了裴原的後麵,他假裝看著一張報紙,擋住自己的麵容,以免引起裴原的懷疑。當輪到裴原買票時,他把頭伸到窗口前,低聲說了站名很快買完票就走了。因為他說的聲音太小,加之站內人聲嘈雜,盡管張明十分注意,但是並未聽清楚裴原是買的去往何處票。這使張明為難起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可是,急中生智,他忽然想起一計,他回頭望望裴原已向一邊走去,便從懷裏掏出十元錢遞進售票口,說:

“和方才那個人買的一樣。”

不一會兒,售票員便交給他一張車票和一些剩餘的錢。張明接過車票一看,原來是去鞍山的。這時他明白了:狡猾的敵人是在玩弄金蟬脫殼的花招。

趁候車的空,張明走到僻靜處拆開了裴原放在卡車裏的信。原來在信中裴原表明,由於他與孫發賢懷有私仇,因此將他殺害……現在準備遠走高飛,並重新做人,雲雲。

看完信,張明迅速地在一頁日記本上簡單地寫了報告,然後把它撕下來,連同那封信一起封在一個信封裏,便托站上的一位警察送往沈陽市公安局,以便用電報轉告劉處長。

裴原到了鞍山,什麽也未幹,除了吃喝就是住旅館睡大覺,胡混了一天,傍晚他又回到了沈陽。

……當晚9點鍾,張明暗地跟蹤裴原從沈陽又回到了撫順。

裴原下了火車之後,就向車站的西頭走去。在那裏早已有人給準備好了一輛自行車。他走到車前,四下望望,見無人注意他,便騎上自行車飛快地順著中央路向南駛去。此時,張明見勢不好,便急忙從附近的交通警察那裏借了一輛自行車,攆了上去。

不一會兒,裴原騎出市中心,而轉向西南郊的一條路上。張明以適當距離跟在後邊,一邊暗笑敵人白白繞了一個大圈子,一邊認真地觀察著所經過的不熟悉的路程。

當張明追隨著敵人在公路上奔跑的同一個時間裏,更危險的敵人卻在巢穴裏籌劃著新的破壞陰謀。

在距離這個城市十公裏左右的地方,有一個村子叫老虎溝,分散住在這裏的十幾戶人家已經熄燈休息了,隻有靠近山溝裏邊的一間茅屋還閃著燈火。這家的主人綽號叫“獨眼郎”,他約有三十七八歲,小腦瓜、細長的脖子,因為他不知何時瞎了一隻眼睛,平時又以貨郎為職業,所以人們給他送了個“獨眼郎”的綽號,叫白了,大家就都叫他做“獨眼狼”。家裏僅有一個老婆,生得又矮又胖,滿臉雀斑,雖然她已有三十四五歲,但愛打扮,晚上也常常抹了一層厚厚的脂粉,活像爐膛裏剛拿出來的燒土豆,人們送號叫她“黑斑娘”。這時黑斑娘早已進入夢鄉了,隻有“獨眼狼”同他家裏最近的一個常客——留著山羊胡的高個老頭——兩個人對麵坐著談話。

“他媽的,情況越來越糟糕了,我們得趕緊想辦法。”山羊胡子老頭把他的一雙小老鼠眼瞪得圓圓的對他“一隻眼”的上司說,“裴原那個混蛋是個天生的廢物,沒有搞掉那個姓孫的,說不定這回要砸鍋。”

“請你冷靜一點,我的可敬的同伴。”“一隻眼”以上級的身份對高個子老頭說:“先不要這樣膽戰心驚的,要把情況弄清楚再來想辦法。”

“一切情況都不妙。共產黨的公安人員早已經盯上第二坑了,那個姓劉的處長,差不多天天待在那裏,問長問短,東走西串。”高個子老頭沮喪地說,“拖延開工日期、破壞運輸坑木、火燒坑木場都失敗了,還有最近裴原搞那個姓孫的……”

“孫發賢蘇醒過來沒有?”“獨眼狼”關心地問。

“大概還沒有。現在醫院的消息被封鎖得很嚴,什麽情況都弄不到手。昨天我又給那個大頭寫了一封恐嚇信,結果還不知道怎麽樣。糟糕的是公安人員已經注意了裴原。”

“所以我們先把裴原這個小子藏起來,這是上策。”獨眼狼得意地打斷了對方的話。

“是呀,”高個老頭看看表,“現在時間已經到了,這小子為什麽還沒有回來呢?難道這個笨蛋又弄糟了……”

高個子老頭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聽到“嘭嘭”有人小聲地敲了五下房門。獨眼狼一聽,知道是裴原回來了,便去開了房門。當把裴原讓進屋內,他伸出頭去,四下張望了一陣,見確實無人跟蹤,又迅速重新閂好房門,轉身向裴原問道:

“怎麽樣?路上好走嗎?”

“一切順利。”裴原得意洋洋地說,“這回尾巴是徹底地甩開了,他們做夢也不會想到,現在我在這裏。哈,哈……”

“好樣的。”“獨眼狼”故意誇獎了一句,但同時又有些不大放心地問道,“不過,你是完全按照計劃執行的嗎?”

“那還有錯!?你看看這是火車票的存根,屋外邊還有你們準備的自行車……”

“好吧,那個房間裏有酒,你先去喝兩口壓壓涼氣,我們這裏還有事。”“獨眼狼”指著桌底下的地下室吩咐說,“關於你今後的活動問題,待明天再和你談。”

於是裴原便在獨眼狼的幫助下鑽進了秘密的地下室。獨眼狼和高個子老頭則繼續他們的談話。

“我看不如趁早把這個廢物幹掉!”高個子老頭怨恨地說。

“不要急,現在是用人的時候,把他留下我們還有用處。”獨眼狼說完,忽然又轉了話題,“我問你,第四號計劃怎麽樣?你和207號談妥了嗎?”

“談妥了。價錢是兩萬元,這個家夥真是貪財如命,我已預付他三千元了。”高個子老頭露出一絲獰笑。“第四號計劃已經開始執行,其中的第一號運輸巷道的掘進工程現在已經按照咱們偽造的圖紙施工了,如果我們再能支持兩個月,不,一個半月,整個工程就得全部報廢。問題是那個姓劉的處長整天待在那裏,我們的人很難不被審查,如果一被發現,事情就會完蛋的。”

“所以,我們最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和他們爭奪時間。”“獨眼狼”說,“這回裴原的金蟬脫殼成功了,真是一舉兩得。今後隻要大家都注意謹慎從事,那個姓劉的處長就無法再找到我們的蹤跡。”

兩個凶險的特務,由於得意忘形,卻沒有料到,話音雖然不算太高,但是不少的話卻越出了窗外,飛進了藏在後窗外的張明的耳裏。

張明想尋個隙縫向屋子裏看個究竟,但是窗戶擋得溜嚴,無一點空隙,隻是把耳朵緊貼在玻璃窗上才能微微聽清裏麵片斷的話語。張明不死心,便悄悄地繞到前邊房門口,一見門窗也擋得很嚴,他就在門板上仔細地找了起來,終於發現了一個幾乎像一條線似的小縫。他學著木匠吊線的架勢順縫往裏看去,恰好倒也看得清楚。但這一看不要緊,幾乎把張明給嚇呆了——“啊?他就在這裏。”張明見山羊胡子老頭坐在“一隻眼”旁邊,不由得驚疑起來。同時暗想:“這回案子可要大白了!”張明高興起來。這時驀地從房簷上跳下一個大黑貓來,把張明嚇了一大跳,一不小心碰響了門板,屋子裏立時喊了起來:“誰?誰?”同時燈也熄滅了,“一隻眼”拿著一支手槍快步地向門口走來。張明轉身一個箭步便躲到牆角處去了,“一隻眼”推開門一看什麽也沒有,卻有一隻貓鑽進了屋裏,他以為方才是它弄的動靜,便罵了聲:“他媽的把老子嚇了一跳,原來是你!”罵完把身子縮了回去,又重新閂上了門。

張明不敢在前門待下去,急忙輕輕繞回後窗繼續小心地聽著特務的談話。

“……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困難了。”“獨眼狼”低聲地說,窗外的張明幾乎聽不大清楚了。“這回無論如何我們也要堅持兩個月,到那時,他們的重點工程就成了‘中彈工程’了!”他惡狠狠地把最後的四個字說得很重。

“不過,那個姓劉的也不是好惹的,尤其是我在第二坑的處境……”高個子老頭好像故意抬高聲調說。

“處境當然是危險的,不過你不該風還沒有來就先自己動搖起來。”獨眼狼不耐煩地說,“幹我們這行的就得冒險,怕冒險就沒有美元,就沒有前途。”

“可是,不能拿腦袋往石頭上碰呀……”高個子老頭故意不讓步地說。“獨眼狼”看高個子老頭情緒低落,便又把話緩和回來,他說:

“不要忘記,事情成功之後有上萬的美元放到你的口袋裏!”

“上萬美元”像一針強心劑,立時高個子老頭的精神便提了起來。他連忙說:

“請不要誤會。共產黨雖然厲害,可是強中更有強中手,誰不知道我名震中原的夜鷹!”

“獨眼狼”站起來,打開放在坑邊上的一隻黑色鐵皮箱,拿出一遝鈔票交給高個子老頭:“先拿去,這是美國人預付的五千元酬金,事情成功之後,三萬美元一次全部付清。”

“請放心好啦,第四號計劃包在我的身上。”高個子老頭說著伸手把錢接了過來揣在懷裏。

“要知道第四號計劃是我們的**。”“獨眼狼”回到原來的地方坐下說,“你是否有了個詳細的計劃?”

“有是有了,我們還得按照最近的事態再研究研究……”

“那好吧,”“獨眼狼”站了起來伸了一個懶腰說,“我們先到裏屋喝兩杯,提提精神,回頭再研究計劃。”

高個子老頭站起來,隨著“獨眼狼”走進裏屋。

張明決定立即把這裏的情況打電話報告劉處長,於是,他便向公安派出所走去……

但是他走了不遠,忽然意識到打電話來回時間至少需要半小時,特務老頭可能會在這個時間溜掉,因此他又轉了回來。

這時見獨眼狼家的燈光不知何故已經熄滅,他剛想快步近前探明底細,卻見一個騎自行車的黑影迎麵駛來。他毫無遲疑地急忙閃到路旁的一棵枯樹後麵,騎車人並沒有發覺他,而閃電似的從他麵前駛過去。他在黑暗中影影綽綽地看出,原來正是那個山羊胡子特務老頭。

他急忙跑到附近的一個小溝裏,推出了自己騎的自行車跨上便向前追去。

特務老頭在前邊一邊騎車走著,一邊東瞧西望,不時地還回頭探望。兩隻耳朵注意地諦聽著一切動靜。每走幾百米遠,他還把車突然停下,窺視一番,見確實無甚可疑再繼續往前騎。

這在經驗不多的青年偵查員張明來說,卻是沒有料到的,因此,在他剛跟蹤到村邊,就被敵人發現了。

特務老頭加快了速度,拐過了一個山坡彎道。當張明趕過彎道時,則不見了特務的蹤影,向前緊攆了一段路,仍然不見一點影子,他就煞住了車。當他正在四下張望時,忽然聽到後麵的路上傳來了自行車聲,“咦!他怎麽跑到後麵去了?”張明猜想一定是特務老頭,而甚感驚奇。來不及多想,便連車帶人急忙隱藏到路旁的一些枯草叢裏,不一會兒特務便飛也似的騎了過去。張明不知敵人已經發覺自己,因此當敵人剛一走遠,便毫無顧慮地又駕車追了上去。哪知一場災禍正在前邊等著他……

張明唯恐特務溜掉,心裏一急,與特務的距離便愈來愈近,及至快到一個大下坡時,隻剩下三十多米遠了。特務飛也似的騎下了坡,當他剛一蹬上坡腳下的窄木橋時,突然煞住了車,把車橫在了木橋上便快步向前跑去,張明不肯放鬆敵人,由坡上亦疾馳而下,當他馳到橋頭及至發現敵人的陰謀時,已來不及煞車了,於是便聽“哢嚓”一聲連車帶人一起翻到了橋下的深雪溝裏。

“他媽的讓你跟蹤!”特務見張明中了計心中暗喜,嘴裏嘟嚕著轉了回來,從腰中掏出手槍就欲朝張明栽下的地方開槍,但他剛一瞄準,又把槍裝到腰裏,因為他發覺有幾個人影從坡上向這邊走來。可是他並不死心,見橋上自己那輛已被撞壞的車子還留在那裏,於是便雙手把它舉了起來,朝橋下的黑影猛力地砸了下去。

張明一動不動地躺在雪溝裏。慢慢地便做起噩夢來了。他夢見有一隻猛虎,正在他追趕特務時,突然向他撲來,他急忙掏出手槍,連連向老虎打了幾槍,可是卻聽不見槍聲,也不見老虎倒下,仍然向他惡撲,他想呼喊,又呼不出聲來,正在萬分危急之際,忽然被驚醒了。他睜眼一看,四外漆黑、冰冷,自己卻躺在深雪溝裏。用手往上一摸,則觸到了一堆冰涼的金屬物,仔細一瞧原來是兩台自行車在身上壓著。這時他忽然明白了方才所發生的一切。

他覺得身上極度寒冷而且劇烈疼痛。頭部和身上的血跡,已經凍成了冰塊,把肉和帽子、衣服粘在了一起。他想掙紮著站起來,卻覺得兩眼發黑,頭好像千斤閘那樣重,四肢無力,費了半天勁,卻無一點效果,於是又昏迷過去。在昏迷中他仿佛看見了劉處長對他鼓勵說:“你是共產黨員,應當更加勇敢,快起來,不然會凍死你的!”張明一翻身,一陣劇烈疼痛,又蘇醒了過來。“是,我是共產黨員,不能在這白白凍死,起來,快!”張明暗暗地對自己發著命令。

他忍著疼痛,拚命地推開了身上的車子,終於爬了起來,又咬著牙一氣爬出了溝外。他向四下看了看,靜寂無人,特務早已沒有蹤影。他坐在地上歇了一會兒,便滿懷懊惱、後悔、焦急不安的心情,踉蹌地向宿舍方向走去。“應該加快腳步,快些把情況報告給劉處長。”張明一邊走一邊催促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