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享殿大院裏一片寂靜。陳庭首先觀察了石屋和蜂場。這兒已有公安人員在勘察。他們見到陳庭,都用詢問的目光望著陳庭,等待著他們所敬佩的隊長作出指示。陳庭沒有說什麽。他先推開石屋的門看了看,對這間他十分熟悉的小屋的每一個角落,每一樣物件,都看了個仔細。跟著他又走到了蜂場,蹲在散放著枯草的外圈,一點一點地觀察。突然,他發現有一塊地方,枯草被踩亂了!

陳庭沿著這個方向,向享殿的後院、前院走去。當他走到前院的時候,停住了。

這時,管理處負責人帶著哭哭啼啼的潘冷月走了過來。潘冷月一見這個九龍山的養蜂人,猛然換上了一身警服,不禁一怔。跟著,她像明白了什麽似的,撲通一聲跪在陳庭麵前,邊放聲大哭邊說:“您可要為我做主呀!俺當家的不該來這兒管那個妖和尚的蜂,害得他被鬼風卷了,這讓我上哪兒去叫屈呀……”

吃完早飯的職工想過來看熱鬧,被指導員老謝攔住,到夕峰寺大院上工去了。

陳庭突然問潘冷月:

“昨天晚上,你在哪兒?”

“俺和振久住在石屋。”

“你在夜裏聽見什麽了?”

“什麽也沒聽見。大清早一睜眼,他就沒了!”

“你怎麽知道你丈夫是被怪風卷走的呢?”

潘冷月雙手拍打著土地,哭訴起來:“前兩天,我好心沒好報,跟那個妖和尚吵了一架;後來文物處又讓孩子爹管他的蜂場。這都是在捅他的心尖子呀!不是他,哪兒來的鬼風?沒有鬼風,我男人怎麽會死在浮屠林?天哪!我們招誰惹誰了?”說罷,她又號啕大哭起來。

陳庭把臉轉向管理處負責人:“請您好好安慰她一下,我們可能要隨時找她了解情況。”

管理處負責人讓身邊的女幹部把潘冷月勸走了。陳庭問負責人:“昨天晚上,除了古建隊的同誌和焦振久夫婦,還有誰住在這兒?”

“還有管理員佟澗川。不過,今天早晨,廚師四點多鍾來上班,沒找到他。可能昨天晚上回熊兒寨去了。”

陳庭問古建隊指導員老謝:“您看見他什麽時候走的嗎?”

老謝見周圍沒人,說:“夜裏九點多鍾的時候,他還在!十一點多鍾的時候聽見他屋裏有響動。”

陳庭道:“什麽聲音?”

“開始‘砰’的一聲,像是什麽東西倒了;跟著裏邊有挪動家具的響聲。我從屋裏往外看了看,黑乎乎的,他屋裏也沒開燈,看不清。至於他什麽時候走的,我不知道。”

陳庭眉宇間凝住了無限的義憤和懊惱。他破了那麽多的案,從未產生過現在這樣的疏忽!

他的確沒有料到這個案子會發展到行凶殺人。更沒想到被害者竟是焦振久!說心裏話,他並沒輕視這個案子。他覺得,殺人、放毒、縱火、搶劫等案,並不難破。因為人們對這樣的作案人深惡痛絕,就是作案者本身也會由於窮凶極惡,給破案者留下許多可查的線索。而這個案子,他從一聽說夕峰的迷信活動起,就覺得其中有來頭。這些日子他隻忙於研究夕峰寺的曆史、研究怪風,卻忽略和低估了案情的突變,竟然釀成了血案!

的確,讓焦振久來享殿代管蜂場,是分局同誌建議、他同意的。但目的也是為了解除享殿的緊張空氣,促使案情明朗化。可是……

陳庭的高度責任感,升華為對作案者的痛恨、對自己的自責!他眉心的那條深深的褶皺,猛地抖動了一下,他對管理處負責人說:“我們要搜查佟澗川的房間!”

分局的同誌隨即遞上了搜查證。

陳庭大步走到靠大門的那間房門前,從台階開始,細細觀察,並不時地對身旁分局的工作人員命令著:“請把台階上的泥土取下來!”“注意,門縫處有腳掌印!”“門檻上有帶草的泥巴!”

陳庭戴上白汗布手套,掏出開鎖工具,順利地進了房間。隨著他那頗富經驗的檢查,房間裏又發出了一連串取證命令:“房門插鎖是後安上的,與原來的大小不等!取下來!”“房子裏有濃烈的酒氣,床下有一塊酒瓶的碎玻璃!”“枕巾上有被攥過的褶子!”“枕頭和床單上發現了兩種不同的毛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