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名存實亡地鐵線

從一號線到十六號線,這其中缺失了三號線、十一號線和十二號線,按理說先報審的線路應當先修建,十六號線都建成投入使用了,為什麽三號線還遲遲沒有動工?這在我心裏一直都是個謎。

【不存在的地鐵線】

我帶著趙川、劉敏往家走,剛走到巷口就看到爺爺,他好像知道我們要回來,站在大門口張望著。我興奮得像個孩子一樣跑過去,攙扶著爺爺和他說起剛才在薛家發生的故事。

爺爺和我們感懷,他也許不應當執念過去的事。這人老了以後對以前的事兒記得越來越清楚,尤其是他年輕時候的那些人和事更是如此。劉敏對爺爺的故事十分好奇,她問道:“潘爺爺,您年輕的時候見過那麽多大場麵,究竟是不是‘鬼’作祟,你沒有尋求過答案嗎?”

爺爺用手指戳著劉敏的額頭,哈哈大笑著說道:“當然尋找過答案了!可那個時候的科技並沒有現在這麽發達,就算是現在也有很多東西是科學無法解釋的,我遇到的故事更是你們聽都沒有聽過的啊!”

劉敏拉上趙川,搬來小板凳,兩個人坐在爺爺的身邊認真地聽了起來。

爺爺的故事我大多都已經聽過了,我本打算回房間補覺,就聽爺爺發問道:“你們發沒發現北京地鐵有一個奇怪的現象?”爺爺一張嘴便把我也吸引了過去。

趙川和劉敏不懂爺爺拋出的問題,對視了一下後,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當然搖著頭,回道:“爺爺,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是什麽意思?”

爺爺伸出手來,舉著三根手指說道:“三號線。”

劉敏恍然大悟,趙川拍著大腿說道:“對對對!沒有三號線,我也是聽我爸說過,可這究竟是為什麽呢?”

不用爺爺說,這件事我也關注過。從一號線到十六號線,這其中缺失了三號線、十一號線和十二號線,按理說先報審的線路應當先修建,十六號線都建成投入使用了,為什麽三號線還遲遲沒有動工?這在我心裏一直都是個謎。

“那是因為這裏麵有一段十分離奇的經曆啊!”爺爺打開了他的話匣子,我們幾個也在爺爺的故事裏開啟了另外一段旅程。

據爺爺回憶,那應當是在二號線還沒有動工之前,三號線便開始擬定線路了。

那條線本是要交給爺爺工程隊施工的,卻一直擱淺遲遲沒有動工。爺爺眼看著另外一個工程隊工作接手的二號線審核都已經批準下來了,三號線還是沒有消息。

爺爺耐不住性子和工程隊的接洽人李晨根商量:“老李大哥,你看著遲遲不動工,我們也要養家糊口啊,要不然咱先找個地方實驗一下咋樣?”

李晨根也知道這個線路拖得太久了,如果時間再長下去,恐怕以後動工也難。他背著上級,自作主張把線路圖交給了爺爺。

爺爺說,三號線原計劃起點為香山地區的鑲紅旗。可鑲紅旗是哪兒啊?在大清朝的時候,那可是滿洲駐紮營,而鑲紅旗就是沿著金山左脈鳳凰山設營的。而大清滅亡之後,提起鳳凰山隻能想到另外一個詞——鳳凰山陵園。

在那個年代,那地方到處都是墳頭,選址選了這麽一個地方,爺爺心裏犯嘀咕,總是覺得會有什麽事兒發生。但既然地方已經定下來了,爺爺這個負責開工的也不好說什麽,他找到了陳樹準備去鳳凰山附近一探究竟。

陳樹剛聽到“鳳凰山”這三個字,他就忙搖著頭說:“潘兄弟,不是我不幫你這個忙,而是那地方真的去不得!”

爺爺當然知道陳樹說這句話的含義,在經曆了劉剛和大丫的事兒之後,他對“鬼神之說”更是忌憚三分。爺爺手中握著施工圖遞給陳樹看,他歎著氣說道:“日子不好過,如果再不開工的話,咱們都吃啥喝啥啊?”

陳樹當然知道爺爺話中的含義,看了看圖紙咬緊牙關決定闖一次試試。不過陳樹和爺爺交代道:“這次去我們還要再帶一個人,以防萬一!而且,咱們要白天動身,那裏晚上可不安生呢!”

於是,陳樹叫上了韓胖子,三個人決定第二天一早去鳳凰山。

臨行前一晚,奶奶把從寺廟求來的一道符放在爺爺貼身的衣服上,小心交代一定不要出任何意外。那個時候,我爸已經十幾歲了,吵著偏要讓爺爺給他帶回來些好玩的玩意兒來。爺爺答應了下來,心裏卻一直七上八下地十分不安。

第二天一早出門,爺爺就聽到頭上老鴰在“呱呱”地叫著,讓爺爺心裏發毛。爺爺把早上發生的事兒和陳樹說了一遍,韓胖子聽了就害怕,扭頭就說不去了。陳樹罵他沒出息,這點兒事就給他嚇怕了。韓胖子為了陳樹這句話,硬著頭皮隻能跟在他倆身後。

陳樹從他爸房裏拿了乾坤八卦,帶上兩枚老銅錢,領著他們出了門。

深秋的天,陰沉得像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一樣,爺爺的心也一直提在嗓子眼兒,一刻沒有鬆懈下來。三個人好不容易到了鳳凰山,四周呈現出一片荒涼的景象,讓三個人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開工的選址本就比較偏僻,加上這樣的天氣,三個人都縮脖子往山上看去。

鳳凰山上被紅花綠樹占滿了,乍一看上去像身在油畫中一樣,可仔細在瞧才能發現,這火紅的顏色是那麽瘮人,像是用人血染出來的一般。這顏色可不比香山的那麽豔麗漂亮,而是紮眼的令人心生寒意。

“老陳大哥,你看著地方有問題不?”爺爺湊近陳樹的旁邊問道。

陳樹從懷裏掏出八卦羅盤,圍繞著鳳凰山整整走了兩大圈兒,最後在一棵大樹下畫了一個大大的“×”字。陳樹語氣十分凝重地說:“圖中的原址不能用,最好的打算就在這裏動土吧!”

韓胖子站在爺爺的身後搓著手,歪著頭盯著地上大大的“×”問道:“陳哥,你都說這裏風水不好了,能行嗎?”

陳樹歎了一口氣,搖晃著手裏的羅盤解釋:“這不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嘛!咱們也要吃飯,不然還能咋整?”

韓胖子從爺爺身後站出來,一抬頭眼睛就盯在對麵的一個墳包包上,在墳頭上還蹲著一隻白色的銀狐。銀狐油綠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韓胖子,他頓時被嚇得不敢動了。

韓胖子戰戰兢兢地說道:“看、看、你倆快看……”

等爺爺和陳樹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的時候,那條銀狐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一扭頭的工夫消失在了林子裏。韓胖子被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腿軟得都站不起來了。

“瞅你那慫樣兒!”爺爺把韓胖子拉起來,“啥世麵都見過了,連盜墓賊都不怕,一個狐狸就把你嚇成這樣了?”

“不、不是……”韓胖子想解釋,卻被那狐狸嚇得全然說不出話來。

陳樹發現韓胖子的眼神不對,他朝著狐狸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鳳凰山的樹十分茂密,鑽進林子之後就完全判斷不出了方向,好在陳樹手上還有八卦羅盤指路。他在樹林裏繞了幾圈,都沒有發現那隻狐狸,隻能悻悻地回到了爺爺和韓胖子的身邊。

爺爺想問問情況,陳樹一個勁兒搖著頭,他歎氣說道:“這地方也不行,咱們再換!”

韓胖子也應和著說:“沒錯沒錯!這地方太邪門了,還是換一個地方吧!”

爺爺被陳樹牽著鼻子走,完全沒了主意。

鳳凰山附近被陳樹找了個遍,卻沒有一個地方能比剛剛的位置更加合適。可第二次勘查現場的時候,爺爺卻注意到了一處十分可疑的地方,他留心多看了兩眼,記了下來。他不得不放棄再找另外一個地方的念頭,三個人重新回到了原地。

韓胖子剛剛站定腳,一抬頭又和那隻狐狸對上了眼,他這回沒敢聲張使勁兒地拉扯著爺爺的衣服。爺爺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果真看到了那隻可怖的銀狐。

這隻狐狸像一團雪蜷居在墳頭上,半邊臉埋在身體裏麵,隻有眼睛以上的部分露出來,給人母雞孵蛋的感覺。它的眼睛滴溜溜轉著盯著他們的方向,上翹的尾巴不斷地搖擺著,它並沒有要攻擊他們三個的意思,隻是這樣靜靜地看著。

爺爺微微一動了一下腳,想要靠近狐狸看個清楚,可這麽一個細微的動作驚擾了它的神經線。那隻狐狸一抬屁股轉身又鑽進了林子裏。

“老陳,那隻狐狸會不會有什麽問題?為什麽總圍繞在這個墳頭上?”爺爺追問道。

陳樹拿著羅盤左看右看,都看不出那個墳有什麽不妥,可那個狐狸的行為也令他十分不解。狐狸走之後,陳樹上去在墳頭左右轉了幾圈,並沒有發現什麽問題,這個墳頭連個碑都沒有,更不知道是誰家的墳了!

“別想那麽多了,就這兒吧!明兒,你召集兄弟們,咱們就在這兒開始動土!”陳樹拍著爺爺的肩膀,把羅盤也收回背包裏。

爺爺低頭沉思了一陣,還是覺得不太把握,於是讓陳樹和韓胖子先回去等消息,他要去問問李晨根。

爺爺找到李晨根的時候,他正在和修建二號線的隊長周顥探討重改線路圖的問題。一看到爺爺氣衝衝地找來,他的臉色頓時也變了,忙把周顥打發出去,讓爺爺進門。

爺爺開口便問道:“今兒我去鳳凰山看了,別人看不出來,我卻看出端倪來了!在鳳凰山附近,明明有了一個修葺口,為什麽被堵上了?說吧,為啥沒把二號線給我,卻要把這難纏的三號線丟給我?”

李晨根忙給爺爺倒了一杯水,把官架子收起來,安撫道:“老潘啊,不能那麽說!那真的就是個誤會!”

“誤會?我看並不像誤會,說吧,之前發生什麽事兒了?!”爺爺把水推到了李晨根的麵前,繃著臉問,“是不是之前這個是老周幹的,他扔下爛攤子不做,讓我來收拾?”

李晨根扭過臉去,瞥了一眼爺爺,卻不料這個小動作被爺爺識破了!

“果然!我猜對了!”爺爺一拍桌子,險些把水弄灑,“不行,說什麽我也要把二線搶回來,讓他們去鼓弄那嚇人的地方!”

“老潘!老潘!”李晨根忙拉住爺爺的袖頭,砸吧著嘴說道,“咱們說句良心話,老周隊裏的技術的確沒有你們好嘛!要不然這樣,你如果同意拿下這個活兒,我給你加百分之三十的錢!咋樣?”

“百分之三十?!”爺爺的眼中冒出了異樣的光彩來,爺爺頓了許久,這是很客觀的一筆收入啊,難得他肯加錢,爺爺便一口應了下來,“那你要立下字據!”

李晨根聽爺爺這麽說,他一咧嘴也笑了:“立就立!隻要你們順利把這個做好,錢不是問題!”

雖然爺爺對老周還是有些不滿意,可多了百分之三十的費用,也好和兄弟們說啊!就算是再難,爺爺也要堅持把它啃下來!

爺爺拿著李晨根的字據推開門沒走幾步就和老周對視上了。老周那副嘴臉,讓爺爺十分不滿,還有站在老周身邊的一個男人,怎麽看都像不懷好意!不過,爺爺總覺得這個男人十分麵熟,好像在哪兒見過,卻想不起來了。

爺爺瞪了老周一眼,老周連個屁都沒敢放,灰溜溜地推門進去了。緊接著就是李晨根在房間裏說老周膽小的話,這讓爺爺提著的心再次懸了起來。

【林間怪事】

工程按照爺爺的設想如期進行著,兄弟們都忙碌在建設地鐵的第一線上。而前期的工作進行得也十分順利,爺爺還誇讚陳樹,這都是他的功勞呢!

可陳樹自從到了工地之後,他的心就一刻都沒有鬆懈下來,他總是在擔心會出意外。

果然,在工程進行到第十天,一個工友突然倒在了鳳凰山林子裏,就是那隻白狐出沒的墳頭旁。若不是韓胖子去撒尿,也沒辦法發現。韓胖子好不容易把丁廣從樹林裏拽出來,扔在空地上大喊著爺爺。

爺爺跟陳樹顛兒顛兒地跑過來一看,臉都嚇白了。“咋搞的?”爺爺忙問道。

“我可不知道!他就這麽躺在林子裏了,你瞧這嘴裏都吐白沫了!要不然找個大夫給瞧瞧吧!”韓胖子害怕,“老陳,你說這會不會和我遇見的那個白狐有關?不都說那玩意兒邪門著呢嘛!”

陳樹沒回應韓胖子的話,掐住了丁廣的人中,過好一陣子他有了反應。

丁廣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大喊著:“林子裏有鬼啊!大家快跑!”他的叫喊聲把周圍幹活兒的兄弟們都吸引了過來,把他圍了個水泄不通,你一言我一語地都忙問丁廣發生了什麽事兒。

丁廣回了回神,回想起剛才的那一幕來。

天一擦黑的時候,丁廣準備收拾了家夥事兒去吃東西,一回頭看到林子裏有閃光點發亮。在山邊上動土本來就很危險的一件事兒,他怕林子因為有發光點起火,於是打算進去看個究竟。

丁廣沒走幾步遠,就被腳下的一個東西絆倒了,等他再抬起頭來的時候,恰好和銀狐四目相對。

在四周一片漆黑的林子裏,和這樣有靈性的東西撞上,那比撞了邪還要邪門的事啊!丁廣趕快起身準備溜,那隻狐狸卻跳到了他的前麵,攔住了他的去路。它步步緊逼,把丁廣逼到了墳頭上。丁廣又是一個趔趄,當他意識到自己摔在墳頭上,膽都要被嚇破了!

丁廣仰頭向上看去,林子的上空被熒光包圍著,就好像無數個“鬼火”盤踞在上空圍繞著不肯走。他翻了一個身,想再次爬起來的時候,突然聞到了一種奇怪的香味兒,緊接著就沒有了意識……

在丁廣說故事的時候,爺爺始終盯著陳樹的表情,他的眉頭一直沒有舒展開,眼神凝重地望著樹林的方向。爺爺向樹林瞟了一眼,竟然真的看到了丁廣說的“光”!

爺爺不敢驚動工友們,湊到陳樹身邊問:“老陳,你覺得這件事有什麽蹊蹺?”

陳樹小聲在爺爺耳邊嘀咕:“等人散了,咱倆進林子去看看!”

爺爺驅散了人群,讓大夥兒該幹啥幹啥去,他拉著陳樹進了林子。

那時候天已經全都黑下來了,林子裏漫著濃重的霧氣,在霧氣中夾雜著一種說不清楚的味道,十分刺鼻。

爺爺靠近陳樹,小聲問道:“這是啥味兒?”

陳樹猛吸了兩口,嗆得直咳嗽,回應道:“我也不知道,以前沒聞過!”

爺爺也覺得奇怪,在這裏幹了有段日子的活兒了,並沒有聞到奇怪的味道,可這種味道又是從什麽地方飄來的呢?

爺爺和陳樹順著林子的小路往裏麵摸去,黑漆漆的也看不到有任何的異樣。幾隻老鴰從頭頂飛過,爺爺仰頭向天空看去。

在爺爺的頭頂,他看到影影綽綽的光點,那些光點一閃一閃地就像天上的星星,可這些東西那麽低,好像觸手可得一樣!爺爺亂了心神,慌亂間拉扯了一下陳樹的衣服,放開嗓門問道:“老陳,你看看頭頂上的都是啥!?”

陳樹一抬頭,忙拉住爺爺蹲了下來,說道:“糟了,這是鬼火啊!這林子果然像我說的,不安生!”

結合丁廣說的“鬧鬼”,加上“鬼火”兩件事,不得不讓爺爺打起了三分精神。這“鬼火”爺爺可是聽說過,隻要是墳塋多的地方一定就會有鬼火,那全都是亡靈的遊魂啊!

爺爺壓低了嗓音問:“老陳,那怎麽辦?以後這林子別讓大家進來了!”

陳樹點頭,他也是這個意思。

爺爺拉著陳樹,他倆緩慢地向來時的路挪去,可走了幾分鍾之後,爺爺發現有些不對勁兒。他突然感覺到,他倆根本就沒有離開過剛才的地方,走了半天都是在繞圈圈!

陳樹也感覺到了不對,於是放棄了原路返回的想法,要另辟一條路回去。就在他倆都沒有出路的時候,爺爺指著深處的一團白色驚呼道:“老陳,你看是不是那隻銀狐!?”

陳樹定睛一看,果真就是!

他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奔著狐狸的方向就摸了過去。

林子裏的動物都是有靈性的,它們天生就可以分辨東西南北,更能精準地找到出去的路。而且,他倆和這銀狐已經見過兩次麵,相信它一定能夠帶他倆走出這片林子。

那隻銀狐倒是很聰明,不讓爺爺離得太遠,也不會讓他倆靠得很近,一直處於這樣的距離,真的好像是在引領著他倆向林子外麵走去。

可陳樹卻覺得事有蹊蹺,他總感覺越走越遠,越走越是往山上的方向移動,甚至讓他有一種錯覺以為,這都是那隻狐狸的陷阱!

他倆走了有二十幾分鍾,那狐狸一閃便消失了蹤影。

林子裏的霧也散得差不多了,當陳樹可以分辨出東西南北的時候,爺爺指著前麵的一個地方喊道:“老陳,那好像是一戶人家啊!”

陳樹定睛一看,果真是一個農戶,屋裏的燈還亮著。

“剛才帶著咱倆的狐狸不見了,說不定就和這地方有關係,咱倆進去看看!”陳樹拉著爺爺往前去,爺爺心裏打鼓,總覺得這件事不妥。

還沒等靠近屋子,一個人推開門衝著他倆喊道:“進來吧,別再外麵轉悠了!”

距離太遠,他倆看不清楚那個人的模樣,從聲音上來判斷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陳樹和爺爺對視了一下,既然是個女人便沒有什麽好怕的,上去看看問個清楚就是!

走到了小屋門前,看到剛才說話的女人半蹲在那裏,正在喂引他們來的那隻銀狐,銀狐叼著東西仰頭看著爺爺,那表情就好像是在嘲笑。

爺爺打了一個激靈,開口便問道:“這畜生是你養的?”

女人生氣地吼道:“說誰是畜生呢?這是一條生命,不懂得尊重人,活該被迷在這林子裏!”

陳樹拉過爺爺,上前道了歉,又說道:“實在不好意思,我這兄弟性子直,說話不中聽!不過我們也是好奇啊,你一個人住在這林子裏嗎?就不怕有個啥危險?”

那女人繃著臉,手裏揮著掃把,不客氣地說道:“我是好心讓你倆上來,免得在這林子裏兜圈累死!不知道這林子晚上不安生嗎?小心被鬼迷!虧得‘狐仙’把你倆領來,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呢!”

她嘴裏的“狐仙”就是在吃食的那條銀狐,爺爺隻要想到銀狐剛剛的表情,全身的汗毛都立起來。當時爺爺就想拽著陳樹離開,陳樹卻對這女人說的話充滿了好奇。那女人轉身進了屋,陳樹也鑽了進去,隻留下爺爺一個人在門外對著那隻銀狐,爺爺受不了銀狐邪魅的樣子,隻能也進屋待著。

這屋裏倒是幹淨,除了一個火炕和一個寫字台之外,別無他物。在寫字台上擺著一張灰白的相片,死者的年紀並不大,相片前麵放著一個香爐。

爺爺四下張望了一番,一回頭在門框上看到了一排相片,這可把爺爺嚇了一跳!爺爺一個趔趄,坐在了地上。

那女人爽朗地笑出了聲來,嘲笑道:“這點兒出息!”

“大妹子,和我們說說,你為啥一個人住這兒啊?”陳樹追問道,“這些相片裏的人,都是你的家人嗎?”

“是啊,那是我弟弟!”她指著寫字台上麵的相片說,“上麵擺著的都是我的親屬!”

爺爺看相片裏麵都是男人,沒有一個女人,便好奇地問了一句:“相片裏為啥都是男人?”

那女人狠狠地瞪了一眼爺爺,沒好氣地回應道:“不聽話,死了,都死在了這林子裏!”

“那你的那隻狐狸……”陳樹明顯表現出對那狐狸更是好奇的心態來。

“你可別亂說,那狐狸不是我養的!”女人忙辯解,“它隻是偶爾會來,每次來我都給它點兒吃的,距上一次來也有小半個月了!都說這是狐狸精,這隻老狐狸也是太精明了,少說活了也有幾十年了吧?從我住在這兒,它就在了……”

爺爺全身哆嗦了一下,對這狐狸全然沒有任何好感,對這女人更是有一種敬畏感,總覺得她有一雙狐狸的眼睛,能夠看穿他倆的心思。

陳樹再沒有發問,接過那女人端過來的熱水喝了兩口,聽那女人絮絮叨叨說這裏發生的怪事。

這女人說她叫崔柳,三十幾歲還沒嫁人,一直和家人住在這山上。可好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他弟弟不知為何就死在了這林子裏,屍體被什麽東西啃得亂七八糟的,她一個女人家隻能草率地找了個地方就埋了。從那之後林子裏就變得不安生起來,三天五天就會有人失蹤,她牆上掛著的那些相片,都是在這裏失蹤的人,連個屍體都找不到!

她一個女人家,弟弟也死了,家裏也便沒了什麽指望,她就一直住在這裏,從沒有打算搬走過。

在林子裏住久了,林子裏麵有什麽聲音都不足以為怪,她都把那些怪聲當成是她家男人和她說話的一種方式。

而那隻狐狸,崔柳說是她和弟弟的媒介,隻要它來,就是她弟弟想她了……

聽完了崔柳的事兒,爺爺緊張的情緒也得到了緩解,爺爺沒想到這個表麵上看著奇怪的女人,竟然也有這麽悲慘的事。

她說的那些,無非就是些捕風捉影的事兒,再奇怪也就是丁廣遇上了那隻銀狐,他想必也是被銀狐嚇壞了。

陳樹琢磨著崔柳的事兒,問道:“那你在林子見過影影綽綽的鬼火嗎?還有,咱們這林子裏種的都是什麽樹,有沒有什麽能夠發出異香的植物呢?”

崔柳瞪大了眼睛,忙把房門關上,小聲說道:“噓,千萬不能亂說啊!這鬼火可厲害著呢!要是被那玩意兒沾上,可是要失蹤的!”

爺爺倒吸了一口涼氣,被她的話嚇住了,追問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崔柳神秘兮兮地和他倆講述,她家失蹤的這些人,都是因為從外麵回來後說見到了鬼火,結果沒幾天就死了!崔柳聽原來住在這裏的老人說,在清朝的時候,這裏到處都是墳包包,說不定他們就是被這些“人”帶下去當下人用了!

陳樹聽著崔柳的話,也是被嚇個不輕。他本想帶著爺爺摸黑找回去,現在也沒有了那個膽子。最終聽了崔柳的話,他倆在小屋門外對付了一宿,沒脫衣服睡了一覺。

【失蹤】

第二天太陽光才從樹陰照射下來,陳樹拉著爺爺一溜小跑便回了駐紮地。

吃完了早飯,大家要開工的時候,一個工友高聲大喊道:“你們誰看見丁廣了?”這時候大家才注意到,丁廣不見了蹤影!

聽到消息的那一刹那,爺爺的頭發都快立起來了!隻是一夜沒有回來,丁廣怎麽會消失呢?

爺爺想起了昨兒晚上崔柳說的那番話,心裏更是犯嘀咕了。他拉過陳樹,小聲問道:“老陳,丁廣的事和崔柳說的有沒有什麽關聯?要不然,今兒我們也停工吧!”

老陳歎了一口氣,緊皺眉頭:“我就說這地方不安生,不讓你接這個活兒,可你偏偏就是不聽!到時候兄弟們都拿不到錢,你能負責啊?”

爺爺垂下了頭,陳樹的話縈繞在他的腦海,心裏翻攪著不是滋味兒。

韓胖子悄悄地背著大家溜到爺爺的身邊,悄聲問:“你倆昨兒晚上幹啥去了,咋一夜都沒回來?”

老陳忙捂住了韓胖子的嘴,讓他千萬別說出去。

爺爺簡單把昨兒晚上發生的事兒和韓胖子說了一遍,韓胖子被嚇得更是說不出話來,他馬上聯想到丁廣的事兒。“這事兒不會和丁廣扯上關係吧?”胖子問。

陳樹點了點頭,爺爺的臉色也十分陰鬱。兩個人對視了一眼,覺得這裏麵定有什麽蹊蹺!

爺爺把所有的事兒都交給陳樹代管,他要去找李晨根問個清楚。

可爺爺還沒到達李晨根的辦公室,就被一個人攔了下來,而這個人便是爺爺的死對頭——周顥。

這個工程做得爺爺心裏不舒坦,也沒心情和周顥打招呼,他直奔李晨根的辦公室去,周顥卻攔住了爺爺的去路。他幹咳了兩聲,婉轉地問爺爺:“工程還順利嗎?”

“順利個……”“屁”還沒等說出口,爺爺已經甩開了周顥的手。

就在爺爺和周顥擦肩而過的那一刹那,周顥說了一句話:“有人失蹤了,對嗎?”

爺爺愣了一下,停住了往前走的腳步,回過頭來問周顥:“你怎麽知道?你派人監視我們隊?”

“沒!”周顥深吸了一口氣,“我搶了你們的工程,是我的不對,可是潘哥你也要理解我的難處!那個地方的確有問題,不然我也不會推出去,那可是很可觀的一筆錢呢!”

聽了周顥的話,爺爺心中的鬱結變得更加理不清楚,便繼續追問:“你們在那裏也出事兒了?”

周顥點點頭,他問爺爺有沒有看到在另外一邊開的工程口,那個地方實際上就是他們挖出來的。可工程進行了沒幾天,接二連三地出現問題,他實在不想對不起這些兄弟,便把這活兒推了。

周顥說的那地方,爺爺的確見到了,爺爺當初也好奇,為什麽那地方被人挖開了,卻又草率埋了起來,原來都是周顥這小子搞的鬼!

爺爺距離李晨根的辦公室隻有十幾米遠,他想進去和李晨根說清楚情況,可又不想撒手讓周顥走,畢竟他也要為隊裏的這些人負責才是。爺爺拉著周顥,走出了辦公樓,決定和周顥好好談談關於鳳凰山的“問題”。

就近倆人找了一個茶館,邊喝茶邊聊起了周顥他們發生在鳳凰山那地方的怪事來。

周顥一張嘴就和爺爺說,他們隊裏死人了,死的那個人爺爺也認識,叫常川。

提到常川這個人,爺爺就能夠想到他魁梧的身材,和那股子蠻力,這樣的夥計放在哪兒都是幹活兒的一把好手,他怎麽能死呢?

在爺爺追問下,周顥說出了這裏麵的古怪。

和爺爺與陳樹兩個人的境遇不同,常川並沒有遇到過奇怪的狐狸,也沒有樹林裏的女人,在他死的前一天他和周顥提及一件怪事,說工地裏經常會丟東西。

工友們家庭情況都不濟,偶爾拿隊裏的東西出去賣,他也就沒放在心上。

可第二天一早常川就沒了蹤影,找遍了整座山頭都沒見到他的影子,直到傍晚時候另外一個工友說山上有異動。周顥才帶領幾個人到山上去看個究竟,卻看到常川躺在半山腰上,人已經沒有了氣。

常川死亡的樣子十分嚇人,身體脹大,衣服緊緊地箍在身上,整個人像被水泡發了一般,如果不是周顥認出他身上的衣服和他脖子上的那個墜子,單憑樣貌恐怕他媳婦都認不出來了!

周顥的副隊長一句話點醒所有人:“常川這根本都不是正常死亡,他是被淹死的!”

如醍醐灌頂般,周顥也頓時明白了!

人在正常死亡的情況下,身體不會有巨人觀的體征,可現在常川從任何一方麵上看去都是不正常的!在這山頭附近根本都沒有水源,更不要說把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給淹死,除非他是被人害死的!

起初周顥想憑借自己的能力找出害死常川的人,也不知是隊裏的誰報了警,公安把常川的屍體帶走,還不讓他們把這件事外泄,唯恐對市民造成恐慌。

可周顥對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工期進展得也不是很順利,沒過幾天隊裏又前後失蹤了兩個人。周顥覺得這件事有蹊蹺,帶著副隊到山上找了一遍,除了發現一個空無一人的房子之外,再沒有別的發現。

而後來消失的那兩個人,也沒有回來過。工友們的心思都被這件事嚇怕了,走的走散的散,再不願在這裏幹下去,周顥實在沒辦法才把這高額工錢的工程推了。

爺爺明白了,看來常川的死並不是沒有預謀的,而他另外兩個隊友的失蹤多少和丁廣的失蹤有些相似。想到丁廣,爺爺猛然一拍大腿,低聲說了一句:“糟了!”

不等周顥問爺爺是什麽事兒,爺爺已經抬起屁股離開了茶館。

在回鳳凰山的路上,爺爺心中一個勁兒地嘀咕著,千萬不要出事兒,不然他們這個隊也要散夥走人了!

隻可惜,事兒並沒有按照爺爺的“意願”去發展,丁廣果然沒回來,隊友把山頭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他的人影。而爺爺拉著陳樹再次上山尋找答案的時候,就連住在山上的崔柳都不見了。

崔柳的房子空了,爺爺站在門外,遠遠地看到那隻銀狐一閃而過,消失在了林子裏。

陳樹對爺爺說:“這件事十分古怪,我們要不要先把工友疏散,等調查清楚了再說?”

爺爺倒吸了一口冷氣,把從周顥那裏聽來的事兒和陳樹說了一遍。陳樹也暗叫“不好”,因為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工程開工的第一天,陳樹忘了交代爺爺要敬山神,他現在懷疑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沒有“敬山神”所以才出現的怪事。

那天工友們都沒心思開工,爺爺讓所有人都在工棚裏休息,他和陳樹去買了些東西,準備把沒有做的功課彌補一下。可爺爺心中卻一直盤旋著一個疑問:“這樣做真的有用嗎?”

該做的都做了,爺爺和陳樹已經無計可施,可丁廣卻依然沒有消息。

韓胖子找到爺爺,心灰意冷地說:“潘哥,要不然咱們和老周他們一樣算了,這活兒接著確實嚇人!現在是一個丁廣,以後呢?假如明兒個我沒了,那我家的天都塌了!”

盡管韓胖子說的危言聳聽,這也是爺爺怕的。爺爺回頭看了看陳樹,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不然先停工幾天,我們找找丁廣,然後再做打算?”

陳樹歎了一口氣,隻能無奈地點頭。可實際上,他心中的顧慮依然很多,除了丁廣的失蹤,還有山上的崔柳,以及那個看著十分神秘的銀狐。

工程停了五天,在這五天裏爺爺沒有一刻是閑著的,他奔跑在鳳凰山上,找遍了每一寸土地,恨不得掘地三尺都要把丁廣找出來,可卻依然沒有任何發現。

在一個隻有瑩瑩月光的晚上,爺爺站在山腳下向上看去,就當爺爺完全要放棄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十分熟悉的影子!是崔柳!

爺爺衝著山間喊:“崔柳,你下來,你和我說說究竟發生了什麽!?”

崔柳好像沒聽見爺爺的喊聲,向林子的深處徐徐前進,很快就消失在了林子裏,沒了蹤跡。

爺爺推著陳樹,想拉著他進林子看個清楚,陳樹說爺爺眼花了,他也在看林子裏的動靜,但根本都沒看到崔柳的影子。

爺爺垂頭喪氣起來,隻要想到丁廣和崔柳無緣無故地消失在這片林子裏,他的心中就有說不出的感覺。

工程進展不下去也就算了,丁廣就這樣平白無故地消失了,丁家承受不住打擊和爺爺斷絕了來往。雖說丁家雖不是隻有丁廣一個人賺錢,但少了一個男丁是任何一個家裏都沒辦法承受得起的。

除了爺爺和周顥的工程隊之外,三號線之後又換了幾個工程隊,可依舊沒有把工程進展下去,就算是換了幾次地址也不行。

陳樹說,這都是他們沒有敬山神鬧出來的怪事,就應當追溯到周顥的身上去。

可周顥又有什麽錯呢,他對這些也不懂,甚至他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災禍就降臨在了工程隊上。

那件事之後,爺爺對“山神”之說更是敬畏,完全不敢觸碰了。而丁廣的消失也成了爺爺心中的一個結,直至今日都沒有解開的結。

而在我的心中,對“山神”的概念,還停留在《西遊記》裏土地老的形象呐!動畫片裏那麽可愛的形象,怎麽會變成他們口中那麽恐怖的“人”呢?更何況,神仙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或許,丁廣被人謀害了。

爺爺隻是可惜,他少了一個左膀右臂的兄弟,自己也成為丁家的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