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每一天都加倍喜歡你呀

如果注定孤獨,那麽我願意去愛全世界。

陸驍,你不是孤獨的,我喜歡你,

非常非常喜歡。

好的,女王大人。

沒問題,女王大人。

語音4:好的,女王大人。沒問題,女王大人。)

63)

送完俏俏,陸驍回到學校,在職工停車區找了個空位把車停進去,步行回宿舍。上個月,他以助教的身份跟著係裏的一個老師給本科生做了一次公開評圖,穿著一身休閑西裝往講台上一站,滿教室驚歎,拍照的快門聲從評圖開始到評圖結束,就沒停過。

評圖老師也是個職業段子手,說設計課期末考試的前三名有機會獲得陸助教的電話號碼,整個班的女生徹底瘋了,拚命繪圖建模,學習熱情前所未有的高漲。

有幾個膽兒肥的為了弄到陸驍的聯係方式甚至跑到了係辦,把秦柯氣得,一腳一個全給踹走了,陸驍在建院的名聲自此更加響亮。

回宿舍的路上,幾個女生迎麵走過來,大著膽子問候了一聲:“學長好。”

陸驍心情不錯,衝她們點了點頭,微笑回應。

幾個女生瞬間紅了臉——學長笑起來的樣子也太好看了吧!

陸驍踢開宿舍門,把聚堆打牌的幾個同學嚇了一跳,陸學神毫不含糊,直接伸手要賬:“把手上的PVC板材和亞克力板都交出來,快快快!”

Q大住宿條件不錯,研究生都是兩人一寢,衣櫥書櫃俱全,還有獨立衛生間。跟陸驍住一屋的是個十六歲就上大學的天才兒童,叫謝斯年,今年剛滿二十,跟陸驍混跡在同一個導師名下,天天被同組的哥哥姐姐調戲捏臉。

謝斯年長得斯文秀氣,笑起來有一顆很明顯的小虎牙,道:“秦老師又逼著你建模了?”

陸驍搖了搖頭,脫下大衣扔進櫃子裏,道:“我是做來送人的。”

謝斯年愣了愣,試探著:“送……送女孩子?”

陸驍點頭,想了想自己先笑了起來:“時間有點趕,細節上估計來不及做得太精致。不過,她連開間和進深都搞不清楚,應該很好糊弄的。”

一眾活在陸學神盛名陰影下的同袍麵麵相覷:學神這是戀……戀愛了?

64)

星期一,唐青瓷一踏進教室就看見俏俏規規矩矩地坐在位置上背單詞,兩耳不聞窗外事,筆下默出一串串的英文字母。她挑著眉毛湊過去,把一雙冰涼的爪子貼在俏俏頸側,俏俏被冰得哆嗦了一下,愣了兩秒,委屈道:“你一搗亂,我又忘記背到哪裏了!”

唐青瓷狐疑:“怎麽突然決定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了?你換人設了?”

俏俏眨眨眼睛,湊到唐青瓷耳邊,低聲道:“陸驍說,期末我能考進年級前50名,他就會送我禮物!”

唐青瓷撇嘴,一份禮物就把你收買了,嘖!

第一堂課是數學,照例講昨天的卷子,唐青瓷往俏俏的卷麵上瞄了一眼,眼看著她在立體幾何題上畫了一道輔助線,設為“LX”。

唐青瓷嘴角一抽,用手肘撞了撞俏俏,低聲道:“這應該是一條有故事的輔助線吧?”

俏俏彎起眼睛笑得格外可愛,捧著臉道:“這是一條以男神的名字命名的輔助線!怎麽辦,單是看見他名字的縮寫我都會覺得好開心!”

唐青瓷捏了捏俏俏的臉,她想,能夠這樣懵懂純粹地去喜歡一個人,大概也是一種幸福吧。

俏俏的座位挨著窗子,抬起頭,剛好看見雪花落下來,白茫茫的,勾勒出一片銀裝素裹。室內外溫差太大,玻璃窗上綴滿了水霧,如同淩晨時分霧靄飄散的秘林仙境。

俏俏拿出手機,在課桌下偷偷給陸驍發微信:“現在是星期一早上八點四十分,距離星期天下午四點還有五天零十六個小時,我都數著呢。”

句子末尾是一個害羞眨眼的小表情。

收到消息時,陸驍正跟謝斯年一起在工作室裏替秦柯收拾爛攤子。秦柯本人是建院一尊響當當的大神,沒他不敢搶的項目,也沒他不敢接手的課題,人送外號“秦扒皮”。但秦柯從不虧待自己手底下的人,陸驍和謝斯年自從被他納入麾下,手上的活和收入就沒斷過。

累得有價值且都累在了明麵上,這是秦柯最厲害的地方。

秦柯被某公司請去評標,臨走前把手上的破事兒全扔給了學生。謝斯年善後善得想罵人,猛一抬頭,看見陸學神對著手機屏幕勾出一絲溫柔的笑,襯著一雙英俊的眼,那畫麵足以讓女孩子尖叫。

謝斯年悄悄湊過去想撿點八卦,但陸驍好似背後有眼睛,抄起一遝文件直接拍在他腦門上,道:“每樣複印三份,送到相關的辦公室簽字蓋章。”

謝斯年唉聲歎氣:“好的學神,沒問題學神。”

秦柯是建院的熱門導師,每年抱著他的大腿哭求名額的學生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但這位大神脾氣軸得很,隻帶五個學生。除了陸驍和謝斯年兩個研一的學生,還有兩個研二的師姐,以及一個江湖人稱“大師兄”的研三的學長。

大師兄姓傅名昭,專業過硬,就是有點好爭功搶名,秦柯走得匆忙,隻跟陸驍做了個工作交接,讓大師兄深感顏麵無光,忍不住酸了陸驍一句,道:“陸驍真是越來越能幹了,大師兄的位置讓給你好了。”

陸驍埋頭在資料上,看都不看他一眼,道:“大師兄的位置還是您來坐吧,畢竟我還年輕,也沒您看起來那麽顯老。”

兩個學姐偷偷掩嘴,謝斯年則直接笑噴,陸驍甚是無奈地敲了敲桌麵:“同學,你的口水濺到我杯子裏了!”

65)

陸驍的允諾給了俏俏無限的動力,上廁所時都不忘抱著一本教科書,背單詞背定律背古文,那叫一個昏天暗地。晚上餓了給自己煮夜宵,一邊下麵一邊拿著筆記看化學方程式,險些把鍋燒幹。

餘笙、白太後和餘建國一個摞一個,扒著門框探出三個腦袋,信號燈似的。

餘建國身高不占優勢,摞在最底下,憂心忡忡:“這丫頭是不是受什麽刺激了?”

摞在第二位的是白太後,老人家一撇嘴,道:“咱家閨女心大得連她本人都能掉出去,什麽事兒能刺激到她?”

餘笙額頭上綁著發帶,摞在最上麵,一錘定音:“我猜是愛情的力量!”

老兩口對視一眼,然後默默點頭:“有道理!”

愛情的力量,別名“陸驍的力量”。

聖誕節前一天是平安夜,要吃平安果。俏俏拽著唐青瓷跑遍了學校附近的飾品店,買到了最漂亮的包裝紙和蝴蝶結彩帶,把一顆紅彤彤的大蘋果包成了工藝品。

唐青瓷嘬著棒棒糖道:“禮物準備好了,你和陸驍約了幾點鍾見麵?在哪裏見?”

俏俏穿著糖果色的毛領大衣,像一隻觸感柔軟的小兔子。她眨眨眼睛,小聲道:“我沒有聯係陸驍,想守在Q大門口,給他一個驚喜。”

唐青瓷被口水嗆到,咳得昏天暗地,道:“姐姐,你知道Q大占地多少平方米嗎?東南西北四麵八方到處都是校門,你站在哪個校門口等啊?”

俏俏小拳頭一握:“有誌者,事竟成。我會等到他的!”

還有誌者……唐青瓷翻了白眼,心道,光武帝要是知道你把他老人家的名言用在追男人上,一定會從地底下跳出來敲死你!

66)

Q大的門衛並不嚴,俏俏和唐青瓷又是衣著簡單的女學生模樣,很容易就混了進去。進了校門,俏俏才真正傻眼,一所學校而已,怎麽可以這麽大!

沒頭蒼蠅似的轉了大半圈,兩個小丫頭成功地把自己轉迷了路。

唐青瓷無奈:“按照目前這個形勢發展下去,過不了多久咱倆的一寸照就要出現在尋人啟事上了。姐姐,你這不是驚喜,是驚嚇。”

俏俏摸出電話看了一眼,眼神黯淡:“手機沒電關機了。”

唐青瓷看了眼自己的:“我的也關機了。”

兩個女孩兒異口同聲:“你說現在怎麽辦?”

頓了一下,再度一起開口:“我也不知道啊!”

謝斯年看課題資料看到反胃,趁陸驍不注意,從工作室裏溜出來買煎餅吃。他嘴裏咬著一份新鮮熱乎加薄脆的大煎餅,手上提著若幹份帶給同學的手抓餅,遠遠看見兩個女孩子逢人便問:“這位同學,不好意思打擾一下,你認識陸驍嗎?建築學院的研一學生。”

謝斯年愣了愣,下意識地摸出手機打給他家學神。

陸驍接到電話時正守著複印機印材料,複印機上崗的時間可以追溯到清朝末年,運作起來比割草機還響。他把手機夾在肩膀和耳朵之間,在一堆雜音裏聽見幾個模糊的字眼:“圖書館……找……女孩兒……很可愛……”

心有感應似的,陸驍把手裏的資料遞給師姐,道:“麻煩你幫我複印一下。”外套都顧不得穿,轉身就跑。

出了工作室的大門才知道外頭有多冷,陸驍原地蹦了兩下,把路過的小師妹嚇了一跳,不敢相信一向沉穩高冷的學長竟然也會有這麽活潑的時候。

陸驍一路小跑來到圖書館外,看見謝斯年正忙著給兩個姑娘分發手抓餅,一邊分一邊打廣告:“Q大特產手抓餅,校門口最好吃的一家,雞蛋都比別家的個頭大一些!”

俏俏是真餓了,抱著個手抓餅小倉鼠似的埋頭啃著,大衣的帽子翻下來,擋住了她的臉和視線,完全沒注意陸驍已經走到她身邊。

沙拉醬蹭在了臉上,她渾然不覺,直到有人用手帕替她抹去才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陸驍?”再看一眼他身上的毛衣,瞬間驚歎,“你穿得好少啊,不冷嗎?”

陸驍不好意思說是急著跑出來忘記穿了,轉移話題道:“怎麽突然跑過來了?也不事先打個電話,萬一我不在學校,豈不是要撲個空?”

唐青瓷一邊抱著手抓餅暖手一邊涼颼颼地道:“她想給你一個驚喜,結果半路上把‘喜’丟了,就剩下驚了。”

謝斯年盯著俏俏看了半晌,突然“哎”了一聲,道:“你就是那個讓學神半夜不睡覺忙著做模型的女生吧?幸會幸會,我是他的室友,叫謝斯年,‘於萬斯年,受天之祜’的那個‘斯年’。”

俏俏一愣:“什麽模型?”

陸驍拉著謝斯年的胳膊,用煎餅堵住了他的嘴,小聲斥了一句:“就你話多!”

俏俏的耳尖有些紅,她拽過背包從裏麵拿出一個包得很漂亮的平安果,對陸驍道:“平安夜要吃平安果,以後的日子才會平平安安,我怕你會忘,就給你送了一個過來。”

包裝紙捏在指尖發出細碎的聲響,謝斯年很是沒有眼力見,嚷嚷著:“啊啊啊,好體貼啊,見者有份,我也要吃平安果!”

唐青瓷翻了個白眼,心道,頭一次見到這麽豬頭的隊友。她扯著謝斯年的衣袖把人往旁邊帶,嘴上道:“你帶我參觀參觀你們學校吧,我是第一次來,那個長得像玉米成精一樣的樓是幹什麽用的……”

兩個電燈泡漸行漸遠,俏俏突然覺得特別不好意思,頭都不敢抬。

陸驍摸摸她的發頂,笑著道:“你要不要也參觀一下我們學校?”

俏俏心裏特別雀躍,又不想表現得太明顯,強作鎮定地點了點頭,連聲道:“好啊好啊。”

任何一個能和你多待一會兒的機會,我都會牢牢把握。

抱著平安果的某俏,如是想。

67)

Q大占地麵積四百多公頃,真要麵麵俱到地參觀下來,俏俏還沒累死,陸驍就先凍死了。

俏俏想了想道:“我聽說你們學校的大禮堂特別出名,能帶我去看看嗎?”

陸驍看了眼腕表,抱歉道:“這個時間大禮堂是不對外開放的,我帶你看點別的吧。”

陸驍看時間時露出凍得微紅的指尖,俏俏瞬間就心疼了:“天氣這麽冷,你怎麽穿得這麽少呀?我的手套給你戴吧,圍巾也給你!”

俏俏的圍巾和手套上都是毛茸茸的,帶著很可愛的卡通裝飾,放在陸驍身上,簡直不倫不類。陸驍捏了捏她手套上的碩大的絨球,笑著道:“我一個大男人戴這麽萌的手套,會被圍觀吧?”

俏俏轉轉眼珠,左右瞧瞧,見四下無人,突然張開手臂抱住了陸驍的腰。

她才十六歲,身量未足,剛剛到陸驍胸口。呼吸間盈滿好聞的薄荷香,那是屬於陸驍的味道。俏俏聽見自己心跳加快的聲音,撲通撲通,像揣了一隻皮毛柔軟的兔子在懷裏,蹦蹦跳跳間,開出無數斑斕的花朵。

俏俏臉上暈開緋紅,用輕微弱聽的那隻耳朵枕著陸驍的胸口,小聲道:“現在有沒有覺得暖和一點?”

陸驍恍惚覺得心底溢滿了柔軟的甜,仿佛一瞬間春天就來了,所有不安的壞情緒都在暖融融的陽光裏,被熬煮成了清甜的蜜,帶著幹淨好聞的味道。

他抬起手臂搭在俏俏背上,那是一個寵溺與保護並存的姿勢。他低下頭在她耳邊小聲說:“不冷了,很暖和。”

仿佛有風從陸地吹向海洋,席卷起浪花翻湧的聲音。蔚藍的背景下鋪灑著安靜的星光,裏麵安睡著溫柔的人。

陸驍淡淡地想,我曾經曆過很多很多的不美好,也曾與這世界兩看相厭,但現在我突然對生活充滿了熱愛,因為它讓我遇見了你,將你帶到了我身邊。

68)

唐青瓷為了給俏俏創造機會,跟著謝斯年到處閑逛。路過一片光線昏暗的小樹林時,角落裏傳來女孩兒委屈的哽咽聲和男生不耐煩的嗬斥聲:“能不能別哭了!”

唐青瓷和謝斯年對視一眼,極有默契地慢下了腳步。

女孩兒吸了吸鼻子,說話時嗓子啞得厲害,低聲道:“你說你忙,沒時間陪我吃飯看電影我都能理解。那天晚上我發燒三十八度,打電話給你讓你陪我去醫院,你說太冷了不想出來,讓我忍一忍,等天亮了再去。第二天我室友就看見你頂著大風雪守在宿舍樓下,給別的女孩兒送奶茶和早餐。趙南,你到底是誰的男朋友啊?”

唐青瓷聽得眉梢一跳,心裏哼唱著周傑倫的歌——你算什麽男人,算什麽男人……

麵對女朋友的委屈控訴,趙南顯得十分不耐,高聲嚷嚷著:“就這麽點小事你要計較到什麽時候!我從你卡上轉錢的事你是不是跟別人說了?男朋友花女朋友的錢天經地義,懂不懂?還有,我過生日時你能不能送點大牌的禮物,讓我在朋友麵前長長臉?少弄那些圍巾啊手套啊的便宜貨,你好意思送,我都不好意思收!”

唐青瓷聽不下去,袖子一甩就要衝出去教訓渣男,謝斯年連忙攔了她一下。電光石火間,響起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哎,那個趙東南還是趙西北,你看這份禮物夠大牌嗎?接好哦!”

先是“啪”的一聲脆響,緊接著濃鬱的香味迅速散開。唐青瓷聳起鼻頭嗅了嗅——嗯,柳州螺螄粉,那麽好吃的東西,可惜了。

唐青瓷憑借過人的視力看見角落裏多了一個穿白衛衣的高個男生,那人頭發半長,額頭上綁著一條甚是醒目的紅色發帶。

趙南被迎麵扣了一腦袋螺螄粉,燙得嗷嗷直叫,嘴裏亂七八糟地罵著:“哪個孫子幹的好事兒?找碴打架是吧?”

發帶男生抬腳踹在趙南的膝蓋上,直接把他踹跪在了他自己的女朋友麵前,女孩兒尖叫一聲道:“你是誰啊?怎麽能打人?”

發帶男生笑了笑,聲音清朗如風,道:“姑娘,你不是他媽,沒理由無條件地慣著他,外麵好男孩兒多的是,何必死抱著一個垃圾桶不放手!公道我隻替你討一次,你好好想清楚,這樣一個好吃懶做的家夥究竟值不值得你付出。”

女孩兒沉默片刻後哭著跑遠了,跪在地上的趙南惱羞成怒地罵出一串髒話。發帶男生抬腳踩在他的肩膀上,直接把他踩進了濺著粉湯的雪堆裏,慢悠悠地道:“你和你女朋友吵架那段我全都錄下來了,高清音質。如果我把它上傳到校園論壇,你說你還有臉混嗎?你這種人啊,連人渣都算不上,頂天算個人沫,我要是你爹,得把你揍得你媽都不認識!”

說完,發帶男生找了個幹淨的地方蹭了蹭鞋底,把摔得到處都是的米粉、配料、外賣盒統統撿起來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後,便悠悠走了。

謝斯年“嘖”了一聲,道:“小餘哥真帥啊!”

唐青瓷一愣:“你認識他?”

“餘笙,笙簫的‘笙’,航院扛把子。”謝斯年興奮地搓搓手,“跟陸學神齊名的人物,能手工製作無人機,相當厲害。”

餘笙……唐青瓷看了眼發帶男生漸行漸遠的背影——名字挺好聽的。

69)

大禮堂過了開放時間,但是美院的小禮堂裏正在放映免費電影。陸驍買了點零食和兩杯熱奶茶,帶俏俏去看電影。

放映的是一部有些冷門的愛情電影。兩個人找好位置坐下來,才發現片子是英語原聲,沒有中文字幕。

俏俏看了不到兩分鍾就覺得頭大,太痛苦了,像做聽力練習一樣。

陸驍忍住笑意,小聲道:“這片子好像有點無聊,我帶你去別的地方吧?”

周圍已經坐滿了人,走來走去很不方便,再者,陸驍身上的衣服又薄,俏俏實在舍不得讓他出去挨凍,硬著頭皮道:“不無聊,我覺得挺好看的!”

五分鍾後,覺得片子一點都不無聊且很好看的某俏很不誠實地睡著了,腦袋一點一點的,像是偷吃零食的笨倉鼠。

陸驍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電影,餘光卻一直繞在俏俏身上。這丫頭睡得還挺香,大半張臉都埋進在圍巾裏,隻露出一個腦瓜尖在外頭。睫毛很長,合攏時黑漆漆的,如同黑色蝴蝶一般。

嗯,比電影好看多了。

陸驍看得入神,俏俏突然一歪腦袋,朝左側男生的肩膀栽了過去,陸驍連忙伸長手臂往回帶了一下,俏俏順勢枕在了他的右肩膀上,呼吸間騰起薄薄的白霧。

光影變化的間隙裏,黑曜石折射出淡淡的星芒。

屏幕上,高大英俊的男主角在心愛的姑娘麵前顯得格外緊張和羞澀,姑娘問他,為什麽從來不戴那塊收在抽屜裏的舊懷表。男主角笑得格外溫和敦厚,他說,那是我父親的,我看見它就會想起我父親對我母親有多麽好,我也想成為那樣的丈夫。

I want to be a husband like this.

陸驍偏頭看了一眼枕在他肩膀上的女孩兒,眼睛裏浮起溫柔的光,和著電影裏輕緩的音樂節奏低聲重複了一遍——

“I want to be a husband like this.”

70)

陸驍原本打算開車送俏俏和唐青瓷回去,但師姐突然打電話過來,說有急事,讓他和謝斯年抓緊來工作室。陸驍隻好在校門口幫兩個姑娘攔了一輛出租車,叮囑她們到家之後記得發短信給他報平安。

俏俏趴在半降的車窗上,臉色紅紅的,特別好看。她指著陸驍拿在手裏的平安果,道:“千萬不要忘了吃,以後都要平平安安的!”

陸驍摸摸她的腦袋說:“記住了,一定不會忘。”

俏俏再次提醒:“還有,明天下午四點,說好了一起去人民廣場看煙火的,這個也不能忘!”

“是是是,”陸驍格外好脾氣地笑,“放心吧,都不會忘的!”

謝斯年活見了鬼似的盯著陸驍看個不停,心道,世道真是變了啊,連他家冷麵學神的脾氣都變好了。

出租車絕塵而去,陸驍抬手攬住謝斯年的肩膀,道:“走,去學校裏的小超市。”

謝斯年愣了愣,道:“你要買東西啊?”

陸驍掂了掂手裏的平安果,道:“買幾個蘋果應應節,順便堵住你們這群吃貨的嘴,省得你們總惦記我這個!”

謝斯年“嘖”了一聲,你護短的樣子,好像隔壁老師養的那隻大狼狗啊!

71)

星期天,俏俏難得起了個大早,把衣櫃裏所有的衣服都翻了出來,摞在**,一件一件地試穿。

這件太素,那件太花,這件顯胖,那件顯黑,總之沒有一件滿意的。

俏俏蹲在牆角跟唐青瓷視頻聊天,委屈巴巴地道:“怎麽辦啊唐總,我沒有一件能穿出去約會的衣服!”

唐青瓷在視頻另一端指點江山:“左手邊那個裙子,對,麂皮短裙,配寬鬆的高領毛衣,帶一點蝙蝠袖的那種。打底褲當然要穿黑色的啊,顯瘦懂不懂!不要長筒靴,本來腿就短,穿長靴跟做過截肢手術一樣,換短的,那雙深色的就不錯。不許穿羽絨服,又厚又腫,換毛呢大衣,顏色淺一點的!對對對,就那件,你看,這一身多漂亮。”

俏俏在鏡子前轉了一圈,還是不太自信,低聲道:“唐總,我跟陸驍站在一塊,看起來特別不合適吧?”

不待唐青瓷回答,餘笙剛好來到俏俏的臥室外,敲了敲門,道:“可以進來嗎?”

俏俏聲音低落地說了聲“可以”。

餘笙的睡衣剛被他塞進洗衣機,他從餘建國衣櫃裏找了套舊的家居服,臨時穿著。深灰老舊的款式,生生把一個一米八的花樣美男襯托成了中年婦男。

餘笙手裏拿著一個蘋果,邊啃邊道:“我就不明白了,姓陸的到底哪兒好,怎麽能把小姑娘迷得跟走火入魔一樣?論年紀他比你老,論皮膚他比你黑,論性格死人都能被他氣活。五十年後,你還可以在各大廣場上和著《最炫民族風》的節奏翩翩起舞,他已經躺在ICU裏插導尿管了,到底誰配不上誰?”

不隻是俏俏,連視頻另一端的唐青瓷都被逗笑了,比了比拇指,道:“你爸爸好逗啊,哈哈哈哈,太可愛了!”

“什麽眼神兒啊!我是她哥!”餘笙抬腳踹在桌腿上,支在桌麵上的電話跟著震了一下,“叫哥!”

唐青瓷抬手按下掛斷鍵,“咚”的一聲,屏幕上隻剩一片漆黑。

餘笙頓時就炸了,指著俏俏的手機怒道:“這丫頭誰啊?以後別帶她來咱家啊,我見她一次打一次!”

俏俏連推帶搡地把餘笙從臥室裏請出去,點開微信界麵給唐青瓷發消息:“唐總,我哥叫餘笙,是個特別可愛的人,特別有愛的哥哥,有機會介紹給你認識!”

餘笙,笙簫的笙,唐青瓷抱著手機愣住,不會這麽巧吧……

72)

臨出門前俏俏把天氣預報看了無數遍,確定不會有雨夾雪這種不友愛的天氣出現,然後照著鏡子給自己掃了個暖色係的淡妝。唇蜜是西柚色的,薄薄地塗上一層,特別清透可愛。

站在玄關處換鞋時,餘笙抄著手晃悠過來,往俏俏口袋裏塞了四百塊錢,道:“兜裏有錢,心不慌,讓陸驍知道,咱家閨女也是富養出來的!”

俏俏心裏一軟,跳起來給了餘笙一個大大的擁抱。

上午下過雪,外麵是一片仙境似的白,俏俏蹦蹦跳跳地在人行道上踩出一串小腳印。隔壁樓的阿姨出來遛狗,小柯基體肥腿短,跟在俏俏身後跑來跑去,把一隻大金毛也引來過來,用毛茸茸的腦袋蹭著俏俏的膝蓋,求撫摸求抱抱。

第一次正式帶俏俏出去玩,陸驍原本想著換輛好點的車,昨天他沒住校,處理完工作室的雜務,大半夜開著車回了金譽園。金譽園是一片依山而建的別墅群,他在裏麵有一套房,是陸然何送給他的成人禮。她說她的兒子已經足夠成熟,應該得到相應的自由。

其實,直到今天陸驍也說不清楚,陸然何送他房子,讓他搬出去單住,究竟是想給他充分的自由,還是為了減少母子間碰麵的機會。

他從小就知道,他的生身母親並不喜歡他,很不喜歡。

除了他日常代步的北京現代,金譽園的車庫裏還有兩輛車,一輛是身高將近兩米的SUV,另一輛是純白的瑪莎拉蒂。無論是哪一輛,都帶著幾分炫富的感覺。陸驍歎了一聲,算了,還是北京現代最可愛。

陸驍開著車很準時地停在了小區門口,俏俏一路跳著跑過去,鞋跟踏在地麵上,聲音很脆,臉上是燦爛的笑容。

原來笑容真的可以傳染,陸驍覺得連他的心情都變好了,抬手推開副駕駛的車門,道:“小心滑倒。”

俏俏裹著一團寒氣撞進車裏,眼睛亮晶晶的,特別好看。她皺了皺鼻子,道:“怎麽辦,一見到你我就開始緊張了。”

陸驍笑了一下,神色溫和而清朗,他道:“那你要抓緊習慣這種緊張了,畢竟以後你會經常見到我。”

73)

車子漸漸提速,匯入車流,陸驍透過後視鏡看了俏俏一眼,道:“先去吃飯吧,你想吃什麽?”

陸驍事先做了點攻略,知道人民廣場附近有幾家環境和菜品都算上乘的西餐廳,很招女孩子喜歡,預備著俏俏如果一時想不起去什麽地方吃飯,他還可以提供幾個備用選項,省得冷場尷尬。

沒想到小丫頭完全跳出了他的預料,聽到“吃飯”兩個字,眼睛瞬間就亮了,興致勃勃地道:“我們去吃烏冬麵吧!我知道一家日料店,店麵有點小,但是裏頭的東西超級好吃!”

陸驍構想中的西餐、燭台、鋼琴曲全部被送進了冷宮,他按了下喇叭提醒前麵龜速慢性的車輛別擋路,笑著道:“好吧,去吃烏冬麵。”

店子在一條小巷子裏,附近連正規的停車場都沒有,還好他的車不占地方,找個空就能插進去,要是換成那輛身高兩米的SUV,可就熱鬧了。

小店確實不大,但非常幹淨,白瓷瓶裏插著幾枝熱情盛開的粉櫻花。店主是一對四十出頭的中年夫婦,圓臉,笑眯眯地跟俏俏打招呼:“小姑娘,好久不見啦!”

俏俏臉上被屋子裏的熱氣蒸出淡淡的紅,彎著眼睛跟店主夫婦說“聖誕快樂”。

人間煙火的氣息撲麵而來,陸驍突然發現他很喜歡這種氛圍。之前他像是孤身行走於曠野雪原的寂寞旅人,不知道歸途,看不見來路,沒有特別喜歡的東西,也沒有值得在意的人,世界於他,他於世界,皆是過客。

從什麽時候起,他也對生活有了熱情,會因為一次約會而仔細查閱攻略,甚至站在衣櫃前思考,穿什麽衣服才能最大限度地縮小兩個人之間的年齡差距,不會讓那個有點敏感的小姑娘感到別扭。

想到這裏,陸驍的目光溫柔地落在俏俏身上,是你吧,是你讓我重新找回了對生活的熱忱與敬畏。

74)

兩個人各要了一大碗麵,俏俏點了味增烏冬麵,陸驍則要了咖喱烏冬麵。吃日料必然少不了天婦羅、三角形的飯團君和鯛魚燒,陸驍還想再點一些,俏俏連連擺手說吃不下了。

又暖又甜的一桌日式小吃,店主還額外贈送了一份章魚小丸子。

俏俏左手天婦羅右手鯛魚燒,眼睛瞄著新來的小丸子,陸驍用簽子串起一個送到她嘴邊,道:“趁熱,涼了就不好吃了。”

俏俏把小丸子咬進嘴裏,彎著眼睛笑得格外滿足。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窗外閃過車燈和霓虹的影子。俏俏捧著肚子說完了完了,又吃撐了,陸驍抽出紙巾替她擦掉不小心蹭在鼻尖上的醬料。

陸驍去前台結賬,店主阿姨來收拾桌子上的餐具,笑眯眯地小聲問俏俏:“那個人是你男朋友嗎?帥得有點過分了啊!”

俏俏眨眨眼睛,正色道:“我現在年紀還小呢,不能做他女朋友,隻能做他家童養媳,等我再長大一點,就嫁給他!”

店主阿姨笑得直不起腰,陸驍結賬回來剛好聽見一個話尾巴,突然對“長大”兩個字充滿了期待。

日料店離廣場不是很遠,俏俏提議:“車就停在這裏,我們走過去吧。”

陸驍點頭說好。

一路上俏俏不停地說著學校裏的趣事,好在兩人出自同一所高中,有很多共同的交叉點。比如籃球館又翻修了一遍,看台椅子的顏色其醜無比;比如教化學的謝老師要退休了,還挺舍不得的。

陸驍道:“謝老師也教過我,還有人給他起了個外號,叫他‘蟹老板’,課代表是忠心耿耿的‘海綿寶寶’,化學成績差的統稱‘章魚哥’。”

俏俏險些笑倒,眼睛彎成月牙的形狀。

街道上到處是亮晶晶的彩燈和聖誕飾品,越靠近廣場人潮越密集。俏俏故意摘下手套將手指凍得冰冰涼,然後假借人潮擁擠,自陸驍手背上蹭過去。

僅是輕輕一觸,足以讓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亂了心跳。

甜品店外站著一個穿著聖誕老人服的促銷員,正在分發糖果,糖果有麋鹿形狀的,還有薑餅人形狀的,俏俏忍不住湊過去要了一個,陸驍來不及叫住她,身邊突然湧過長長的化裝遊行的隊伍,兩個人被生生衝散。

俏俏被裹在人潮裏進退不得,一眼望去全是陌生的麵孔,看不見陸驍的影子。她有點慌,手足無措地叫了幾聲陸驍的名字,那點細微的音量完全被遊行隊伍的歡呼聲給蓋了下去。愣了好一會兒,她才想起來世界上有一種偉大的東西叫手機,拿出來一看居然沒有信號。

人要是倒黴,喝涼水都塞牙。

俏俏都快急哭了,鼻子一陣陣地泛酸,就在這時,耳邊突然響起一道悠揚的小提琴聲,是一首異常熟悉的曲子。

俏俏凝神細聽,眼前驟然一亮。

曲子名叫《西西裏舞曲》,起源於意大利西西裏島的一種古老舞曲,也是第三中學連續使用了很多年的下課鈴聲,以至於俏俏一聽見這首曲子就條件反射地想往小賣部跑。

俏俏循著小提琴聲找過去,撥開層層圍觀的人,看見陸驍和一位流浪藝人並肩站在街燈下的空地上。

陸驍氣質清雋,腿尤其漂亮,立在人群裏,如同清新挺直的竹,英俊到極致。街燈的光落下來,在他身上框出明亮的光影,如同聖天使灑下的斑斕清輝,他靜靜地站在那裏,肩膀上架著一把白色的電聲小提琴,舞動出炫目的節奏。

俏俏跟隨圍觀的人群一起奮力鼓掌,陸驍半闔著眼睛,目光自薄薄的眼皮下投遞而出,直直地落在俏俏身上。

俏俏看見他挑出一抹柔和的笑,十指微微顫動,原本歡快的旋律驟然一停,變成了另一首曲子。

有風從很遠的地方吹來,帶著覆蓋了一整個季節的純白的雪。俏俏聽出這是經典愛情電影《天使愛美麗》中的插曲——J 'y Suis Jamais Alle ,她記得這部電影裏有一句十分溫暖的台詞——

如果注定孤獨,那麽我願意去愛全世界。

陸驍,你不是孤獨的,我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

75)

氣氛在電影插曲被奏響時達到最**,人群裏溢滿掌聲與歡呼聲。陸驍的目光一直凝在她身上,溫柔而清澈,純淨如暖春的泉水。俏俏心裏突然湧起一股衝動,她想要抱一抱他,告訴他,你還有我,你並不孤獨。

俏俏還來不及動作,人群裏的一個女孩兒搶先跑了出來。那女孩兒應該是化裝遊行隊伍裏的一員,零下十幾攝氏度的北風天裏,居然穿了一身大紅色及地長裙,裙擺花瓣般散在空氣裏,帶著灼燒眼球的驚豔美感。

陸驍明顯也愣了一下,他收回落在俏俏身上的目光,朝那女孩兒看去。

她和著音樂的旋律翩翩起舞,如盛開的保加利亞玫瑰一般繞在陸驍身邊,纖細白嫩的手指輕輕搭上陸驍的肩膀,情人耳語似的款款向陸驍靠近。陸驍假借調整琴弓走向,不著痕跡地向後退了一步。女孩兒也是心有七竅,見陸驍刻意閃避也不強求,順勢彎身下腰,柔韌的腰肢在半空中畫出一道完美的弧線。

有人歡呼,有人尖叫,聲音聽起來格外尖厲。

熱鬧的夜染上裙擺的紅,空氣裏充斥著快樂的氣息,俏俏卻垂下眼睛,收回了邁出去的腳。她從未像現在這樣渴望站在陸驍身邊,也從未像現在這樣懷疑,她究竟有沒有資格站在陸驍身邊。

狀元出身,名校保送,有著英俊的容貌和挺拔的身形,這樣優秀的人,站在人群裏,你一眼就能看到他,永遠自帶光芒。

他長她七歲,永遠走在她前麵,永遠站在她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

我又該拿什麽來支撐對你的喜歡,讓它不再是一句單薄的空談?

而你,又是否願意等我長大,等我變成更好的人,與你並肩站在一起?

越來越多的人被音樂和舞蹈吸引,漸漸把俏俏隔絕在熱鬧之外。她覺得眼圈有點熱,連眨了好幾下眼睛都沒能把眼淚眨回去,視線裏氳滿潮濕的霧。

她轉過頭,逆著人潮慢慢地往外麵走,心裏壓滿了失落和茫然,卻無法言說。

漫天的燈光閃啊閃,落進俏俏眼睛裏,泛起哀傷的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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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驍躲開紅裙女孩兒的示好,轉過身尋找俏俏時,才發現小丫頭已經不見了。周圍全是陌生的麵孔和明晃晃的閃光燈,閃得陸驍一陣陣眼暈,他顧不上完美謝幕,匆匆終止,將小提琴還給流浪藝人,擠進圍觀的人群裏尋找俏俏。

有膽大的姑娘湊過來要合照和電話號碼,陸驍禮貌地擺手拒絕,眼睛裏有焦急的神色。

打電話過去,一直處於無法接通的狀態,發信息也沒有回複,陸驍又氣又急,生平第一次有了罵街的衝動。

他又發了一條信息過去,告訴俏俏,他在停車的地方等她,半個小時之後還找不到人,他就去報警。

廣場距停車的地方有一小段路程,陸驍直接跑過去,跑得身上冒了汗,濕膩膩的,不太舒服。他半倚著車頭忍不住扯了扯衣領,寒風灌進去的瞬間嗅到一股陌生的香水味,應該是從那個紅裙子女孩兒身上沾到的味道,早知道就離她再遠一點了。

那點香味牛皮糖似的繞在鼻尖,陸驍忽然明白了什麽。他翻開通訊錄點出俏俏的號碼,想了想,沒有撥通,而是發了條短信過去:

“那首曲子是專門拉給你聽的,是我最喜歡的電影配樂。”

短信送達音響起的瞬間,陸驍聽見身後傳來細細的腳步聲,轉過頭就看見俏俏紅著鼻尖站在那裏,懷裏抱著一大杯熱奶茶。

陸驍皺著眉毛剛想訓人,俏俏卻搶先開了口,垂著眼睛把奶茶遞到陸驍麵前,聲音弱弱的:“露天拉了兩首曲子,我看你手都凍紅了,附近買不到什麽能取暖的東西,隻有這個,你抱一會兒吧。”

透明的奶茶杯上畫著很可愛的卡通圖案,陸驍突然想起言情小說晚期中毒患者謝斯年在他麵前念叨過的一句話——愛情啊,就是你在吵架時奪門而出,卻在回來的路上順手買了個菜。

愛情啊,就是她明明在生氣、在吃醋,卻還惦記著你會不會冷,一邊賭氣一邊幫你買了一杯熱乎乎的奶茶。

意識到這一點,陸驍心裏隻剩柔軟,溫溫的,像是陷落在草莓味的雲層裏。

他借著接過奶茶的姿勢抓住俏俏的手,將她拖到眼前,然後握著她的腰,將她抱起來擱在了引擎蓋上。

陸驍抿了抿嘴,他不是一個開朗的人,更不善於解釋和安慰,從小到大,他跟自己的母親都鮮有溝通,何談去在意別人的情緒。

他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裏,與冰雪為友,孤獨桀驁,落寞多於榮耀。現在有人願意牽著他的手,給他溫暖,帶他重回煙火人間,他真的很開心。

“陸驍……”

“俏俏……”

兩個人一同開了口,陸驍忍不住輕笑了一下,道:“你先說。”

俏俏的鼻尖有點紅,眼裏水汪汪的。她扯住陸驍的衣角,低聲道:“就要過年了,我又長了一歲,很快就會長大。我會加快努力的速度,讓自己變成更好的人,能夠和你並肩站在一起。你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等等我,別急著跟其他人走。”我不想因為不夠優秀而錯過你,我會加倍努力,所以,你能不能等等我?

陸驍心頭滿是柔軟的情愫,他很想親一親俏俏,親一親她的嘴唇和眼睛,但理性讓他克製。

陸驍一手撐在引擎蓋上,一手挑高俏俏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輕輕道:“沒人能夠帶走我,我會一直等在這裏,陪你長大。‘優秀’是一個很寬泛的概念,我覺得每一個善良的人都是優秀的。所以,你不用為我而改變什麽,現在這樣,就很好。”

話音落下的瞬間,天邊綻放出煙火瑰麗的光影,將深藍的夜空染成橘黃的顏色。

兩個人在煙火潑灑的光暈裏安靜對視,仿佛溫暖的泉水撞破了結冰的河,帶來一整個春天的繁花盛開。

陸驍的眼睛實在漂亮,被他深深凝視,是一種難得的享受。俏俏鼓起勇氣,仰著臉對他道:“陸驍,我能摸一摸你的耳釘嗎?它真好看!”

陸驍笑著說了聲好,然後側過頭去。腰間一暖,俏俏抱著他的腰直接親了過來,柔軟的嘴唇落在墜著黑曜石的耳垂上,空氣裏彌漫著煙火盛放後所獨有的溫熱味道。

心跳仿佛停止了,俏俏借著吻他的姿勢輕聲道:“學校考體能要做仰臥起坐,如果你能來幫我壓腿就好了,起來一次就親你一下,我一定能拿滿分!”

俏俏說話時噴吐出的熱氣全部落在陸驍的耳朵上,將他的耳朵蒸騰出微紅的顏色。陸驍莫名想起很久以前看過的一部法語電影,行駛的列車上,女主角坐在窗前,念誦著詩集裏的句子——

Sans toi,les émotions d'aujourd'hui ne seraient que la peau morte des émotions d'autrefois.

如果沒有你,我不會感受到當下的美好。

這樣的句子放在此刻,最是恰當。

陸驍的童年沒有任何溫情,他比旁人早慧,也更懂得克製,對周遭的一切都保持著冷眼旁觀的態度。從來沒有人對他說,我願意為了你而變得更好,你能不能等等我。

凝視著俏俏的眼睛,他仿佛看到了涉過冰雪寒境之後收獲的命運的饋贈。

快點長大吧,陸驍心想,你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