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體育課

紀冉從口袋摸出幾塊硬幣,塞了兩個硬幣到飲料自動販賣機裏,其餘的還攥在手裏。“你喝什麽?我請你”,問話的空隙間瓶裝的礦泉水“咣當”一聲從機器裏掉落。

“不用了,我不渴”,馬雲潔側著身子搖了搖頭,視線卻落在不遠處的主席台,像是看到了熟人,隔著一層玻璃不是很確定。紀冉捏著礦泉水猛灌了幾口才徹底衝洗口腔甜到發膩的不適感,瓶壁的冷氣遲遲未消,冰的指尖有些發麻。

惡作劇般的把指尖貼在旁邊人的脖頸處,短短的觸碰也讓馬雲潔身體不禁打了個寒顫,給紀冉看得直發笑。

“什麽姿色的帥哥讓你看得這麽出神入化?”

“沒,我就覺得……”,還未等馬雲潔說完,她自己順著那個方向望去好像也發現了誰,“那不是晴斐然嗎?”,抬手擋住刺眼的光再一次辨認,“真是她。”

“你也認識她?”,馬雲潔臉上多了一絲錯愕。

“認識她不是很正常,公認的校花,男生心中的白月光,老師眼裏的三好學生,而且學校表白牆裏十條有九條都是關於她的”, 紀冉也是第一次把羨煞旁人的標簽都往一個人身上堆砌,還挺押韻。

晴斐然是校花這件事馬雲潔倒是有所耳聞,小時候她身上自帶一種脫俗的氣質,就算放到角落處沉默不語也能讓人一眼就發現。現在也是一樣,兩人討論的女生獨自坐在主席台的最邊上,手裏握著紙和筆不緊不慢的寫著什麽,半低著頭一隻手將鬢角撩到耳後,露出側顏。

從她專注的神情上來看馬雲潔猜想應該是在做數獨,周圍的人和聲音似乎已被置身事外,馬雲潔第一次見晴斐然,也是這個場景。

她又接著補了一句, "不過我也不止於道聽途說,高一街舞社元旦匯演人手不夠,社長剛好是我朋友,就順便幫個忙,當時她也在,算是有個交集吧"。

“既然都認識,去打個招呼”,馬雲潔上次見她已是上個學期,暑假期間兩人沒見過麵,偶爾在聊天軟件上寒暄幾句,也都是自己先主動開的頭。

紀冉用指腹摩擦著礦泉水瓶上殘留的水珠,聲調比剛開始低了一度,“那還是算了吧,也不是很熟”。倒不是怕尷尬,在街舞排練的時候跟晴斐然打過照麵,頭一回有她熱不了的場,靠近晴斐然的時候紀冉感覺涼意油然而生,那種不可跨越的距離感讓她記了很久。

“真不去?你要不再考慮考慮?我怕你後悔”,馬雲潔提議後定睛在籃球場某個身影上。此刻,陳卿書跳出防守流雲似水來了個三步上籃,主席台觀看的幾個女生也跟著激動嘴裏念著好帥,但沉浸數獨的那位依舊沒有動靜。

紀冉不緊不慢的擰開瓶蓋,幹淨利落的再一次拒絕馬雲潔的請求,似乎是沒聽出她的言外之意,瓶子剛遞到嘴邊的時候,眼底閃過一道人影,“我靠,不能吧”,話沒經過腦子過濾直接從嘴裏滾了出來。

身旁的女生以為她們倆說的是同一人,碰了下她的胳膊,“不用這麽激動吧。”

就在這時,紀冉與那個身影對視了一眼,“完了”,在馬雲潔眼裏她就像個驚弓之鳥,拉著自己轉過身的那一瞬間她手裏的水也順勢而流,半瓶水分毫不差的浸濕戴一鳴脫下來的校服外套,被打濕的部分顯然顏色要重一些,和原本淺灰色分級兩化。

馬雲潔剛想問個清楚,意識到手中的衣服溫度有些不對勁,低頭一看袖子濕了個徹底,連帶她自己的袖子上也被沾上了星星點點。

這下真完了,她想。

馬雲潔掙開旁邊挽著她的手,將袖子卷成一卷擰幹水分,又朝外用力甩了甩。始作俑者終於發現了自己的傑作,愧疚又覺得好笑,“我的錯,不過要說起來就是今天沒看黃曆,上個體育課都能碰上前男友。”

“前男友?”,聽者疑惑地看著她,似乎是想起之前的閑聊提到過這個話題,“冉姐,不是說和平分手嗎?”,八卦的語氣毫不遮掩。

“他屬於漏網之魚”,紀冉簡短的解釋了一句,語氣卻不勝之前帶著玩笑。

讓紀冉怕的男生也是少有,陶厭算得上第一個,對於感情之事,紀冉向來是持以你說散了我就不再糾纏的態度。

可偏偏在陶厭身上遭遇滑鐵盧,沒在一起幾天男生就提出了分手,紀冉中邪似的說不同意,三番五次到他班級門口找他嚐試挽留這份感情,也許是打動了他,又或許是日子過得乏味,兩個人重歸於好。

不過最後提出分手還是紀冉本人,原因大致是某一天她聽到陶厭親口在朋友麵前說和好隻是與周圍女生相比還是她略勝一籌,她現在想想當時的自己肯定是腦子進水了才會去挽留這麽個人渣。

“以前的事情就讓它留在過去吧,又不虧欠他,怕他幹什麽”,雖然紀冉沒有細說,她多少也察覺到這其中的微妙。

紀冉聽到這番話有點茅塞頓開的意味,順了口氣,稍有力度的拍了下馬雲潔的肩,“言之有理。”

“既然我說的有道理,我們去主席台那邊吧,剛好那邊有陽光能拯救一下校服”,她怕紀冉又找托辭直接把濕透的袖子舉到眼前。

紀冉也不好再拒絕,應了一聲。

兩個人挽著手往主席台那邊走去。

食堂矗立在前,主席台成了乘涼好去處,偏偏有角落漏了縫,將晴斐然的影子拉得斜長。

“又在做數獨呢”,柔和且熟悉的聲音讓晴斐然寫字仰頭的動作一頓,輕微仰頭,清冷的明眸盯了馬雲潔幾秒,“嗯”,輕聲回了一個字接著低頭繼續研究圖紙上的數字。

馬雲潔倒也沒覺得尷尬,像是習慣了這樣的反應。移到陽光能照到的地方把袖子攤在自己的手上,看上去很乖。相比之下紀冉還是心裏發虛,一聲不吭的躲在她身後有一眼沒一眼的看向籃球場。

此刻籃球場上堪稱帥哥修羅場,沒一個是多餘的,即使這樣某人的身影還是很惹眼,戴一鳴餘光剛瞥向主席台那一端就被敵方陳奕珩打斷,“打球的時候專心點”,話還沒聽清就見他從自己眼底搶下籃球,球很輕鬆地被拋出了一個弧度,直直地進了筐。站在原處沒有其他動作,唇角勾出了一絲笑容以示勝利。

主席台這邊看得眼睛都發直了,“陳奕珩也太帥了吧,又拽又帥”,其中一個女生**裸的誇讚道。還有幾個同班女生去個廁所的時間錯過了這一幕,連聲追問,“發生什麽了,我錯過了什麽精彩瞬間?”

她們三個似乎與這些人劃了道分界線,馬雲潔就當聽個八卦,想著果然女人是善變的生物,前一秒還沉浸在陳卿書的帥氣裏,下一秒嘴裏就改口誇著另外一個男生。紀冉好像也沒表現出多大興趣,估計是被嚇得不輕,懶懶的把頭倚靠在馬雲潔的肩膀上發著呆。

自然沒人會注意到當晴斐然聽到陳奕珩三個字時破天荒的從數獨上移開看了一眼背對著她的身影,高挑且瘦,行走的衣架子。

“3:2,珩哥這隊以一分之差拿下勝利,我珩哥就是牛逼”,報分的男生是陳奕珩身邊的小跟班,語氣極為激動像是在置身於正式比賽一樣,恨不得把陳奕珩誇上天,屁顛屁顛的上去送水,“陳卿書,給”

“鳴哥,接著”,朱陽陽先是親手把水送到陳奕珩手中,一瓶給了陳卿書,一瓶扔向了戴一鳴。

戴一鳴剛擰開瓶蓋就聽到朱陽陽的補刀,“我知道鳴哥籃球技術一流,這次輸了肯定是放水,但也不能次次放水啊”,聲音賤的討打。跟戴一鳴一塊來的男生都想上去替他補兩腳的程度,戴一鳴就笑笑沒出聲。

朱陽陽自然不怕把他惹生氣,類似的話以前打球的時候也沒少說,初中他們幾個就因球結緣,高中又被分到一個班,按朱陽陽的話來講這可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這話沒少受陳奕珩的嫌棄。

“即使放水也得願賭服輸,來吧老樣子”,陳奕珩說完把喝完的空瓶投向旁邊垃圾桶裏。

輸的人做十個俯臥撐,是他們之間雷打不動的約定。

戴一鳴也沒猶豫,把水遞給旁邊的男生,挑了處空地做起了俯臥撐,動作幹淨利落,朱陽陽在一旁數的很認真。

“唉,你家戴一鳴好像輸了,在做俯臥撐呢,有一說一還挺帥的,不過和他哥比起來,還是差那麽一點”,紀冉嘴裏無意識的念叨著。

某人似乎是抓錯了重點,“再說一遍,他不是我家的”。

對於這一點的堅持紀冉算是服氣,沒再說下去。“你說的前任是哪個?我也沒看見哪個人朝這邊看,會不會是你看錯了”,馬雲潔有意想換個話題。

問題一出,紀冉立即坐直了身體,做賊的眼神往籃球場上瞄,發現那人背對著自己,稍微鬆了口氣,手指騰空往陶厭身上一指,很快又縮了回去,“就那個”。

馬雲潔許是向來跟旁人的腦回路不太一樣,盯著陶厭的背影,心裏卻不知為何拿他和陳卿書作比較,不過無論從哪個方麵,都是陳卿書略勝一籌,嘴角沒忍住彎了個弧度。

“你笑什麽?”,紀冉不懂。

“笑你眼光不錯”,她脫口而出。

沒說全的話讓紀冉誤以為是嘲諷,“現在開始降溫了,不需要在講冷笑話了。”

下課鈴回**在整個操場,“衣服總算是幹了”,馬雲潔摸著剛才校服被打濕的地方站了起來。

還在糾結要不要等戴一鳴一塊回教室,就被紀冉一把扯走了,在人群中顯得急促。

等戴一鳴再往主席台看的時候,要找的人早已離開,僅剩同班的女生三三兩兩結伴慢吞吞邁著步子。

“看什麽呢?走了”,男生拍了一下他的背。

“嗯”,戴一鳴輕聲應道,眉頭卻微微皺起,心中生起了無名火。

回教室的路上,跟他一道的男生都察覺到異樣,以為是剛才籃球賽輸了的原因,但由於低氣壓讓安慰的話堵在嘴邊。

樓梯間的玻璃不知道被誰打開了,恰巧吹進一陣涼風,穿了外套的他比單穿短袖的某人還要冷,不禁打了個噴嚏瞥了眼戴一鳴攏了攏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