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洗魂

“鎮、鎮長,死人了,這這這···報警嗎要?”胡妤結結巴巴,語言開始混亂起來。

李旺富眼疾手快,將黑色塑料袋蓋在死嬰上,又裹起來。

“報什麽警,生下來的死嬰不扔,難道留著供起來?”楊勝超非常不滿胡妤的態度,他推搡著李旺富,想要快速收尾。

“是不是該喊王叔···”胡妤看了眼楊勝超,聲音越來越弱。

“胡二妹,你別多事,這是我們邛灣的老習俗。”張琴拉住胡妤,小聲勸道。

趙雪梅和胡妤麵麵相覷,她二人是邛灣鎮土生土長的人,怎麽不知道邛灣還有什麽老習俗。

李旺富拎著死嬰離開酒店,往後山走去。楊勝超再次狠穩地掃視著胡妤和趙雪梅,伸出指頭,警告意味頗濃。

“琴姐,咱們邛灣到底有啥老習俗,要弄死嬰兒?”趙雪梅見楊勝超離開,趕緊發問。

胡妤和其他女職員也聚攏起來,腦袋湊到一起,開始嘰嘰喳喳。

“邛仙湖的傳說,你們知道吧?”張琴回頭,望了眼湖邊。

胡妤點頭,邛灣鎮的邛仙湖,相傳是天界仙女的眼淚。很久很久以前,一位仙女帶著使命落入凡間,她為邛灣鎮帶來藥材種、藥理、還有耕作工具。

可當仙女完成使命要回歸天界時,她卻不願離開,因為她與邛灣鎮的漢子相戀,約定生生世世不相離。

天界震怒,派遣天神下凡,捉拿仙女回界。可此時的仙女已經懷胎九月,不久將臨盆。

邛灣鎮的百姓,跪地祈求,求天神放過仙女,讓她在邛灣紮根,繼續造福此處。天界看在仙女有孕在身,便暫時收回將仙女帶走的旨意。

世事難料,仙女生下的嬰孩,剛出母胎便死了。邛灣鎮的人害怕起來,他們說這是天界的懲罰,仙人不可結合,觸犯規則便會受到天譴。

仙女痛失愛子,日日以淚洗麵,久而久之,淚水便幻化成這邛仙湖,而湖最北端的石頭乍看之下,猶如一個跌坐垂淚的婦人,傳說便是仙女所化。

“所以,那個死嬰兒是怎麽回事,這聯係不上?”胡妤歪歪頭,不解。

“從那以後,邛灣鎮便有了一個習俗,誰家嬰兒生下來不幸夭折,就要扔到邛仙湖中,進行洗魂,墜輪回之道。”張琴煞有介事地說道。

“洗魂?”胡妤眉間折了折,又看了眼趙雪梅,“嘶,竟然還有這樣的事?”

“可我們鎮,最近好像沒有誰懷孕,要生小孩呀?”趙雪梅舔舔嘴皮,“湖裏的孩子哪來的?”

“就是說,不對勁。”其他人都散了,隻剩下胡妤和趙雪梅二人還在嘀嘀咕咕。

“會不會是那些乞丐,你看前不久邛灣來了好些個流浪漢。”趙雪梅手指點點腦袋,“可能是聽說了邛仙湖能夠洗魂的傳說,特意過來為嬰兒超度?”

“咦?”胡妤聲調拔高,撇撇嘴,“你說的我背皮都麻了。”

二人一邊聊著一邊朝酒店內走去,各自回到自己的崗位。

胡妤今年二十一歲,從縣城的職業技校畢業後,就被楊勝超送到邛灣鎮所謂的高研修班進行學習禮儀和服務。

如今,她是邛灣大酒店的大堂經理,不同於山中村姑的黝黑壯碩,胡妤生得窈窕清秀,膚白臉俏,可謂邛灣鎮鎮花。

胡妤站在前台內,蹬掉高跟鞋,又轉了轉腳踝,剛剛聽鎮長訓話長達一小時,站得腿腳麻木。

楊勝超坐在越野車的副駕駛位上,撩起袖子,觀摩著自己的手表。

“鎮長,直接去辦公室嗎?”劉大明開著車,小聲谘詢道。

楊勝超懶懶地哼了聲,“不,去山腰的茶園。”

“你打電話給他,讓他直接去。”楊勝超說完便閉眼休息起來。

劉大明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楊勝超,拿起手機,點開微信,“王老師,不好意思,鎮長剛剛忙完,我們去山腰的茶園等你們。”

不久後,對方回複了一個冰冷的OK過來。

劉大明鬆了口氣,邛灣大酒店的縮影在後視鏡裏慢慢變遠,直到消失不見。

“唉,”李旺富輕微和歎息聲在靜謐的山間,顯得極為突兀。他坐在石塊上,掏出衣服口袋裏的小酒瓶,啜了口自烤的糧食白酒。

黑色塑料袋包裹的死嬰孩,就在他旁邊,李旺富搖搖頭,又望著山下的邛仙湖,“你可別怪我,來世投個好人家吧,別再到我們邛灣鎮。”

許久之後,李旺富起身,操起身邊躺著的短鋤頭,夾在腋下,又往手心呸了兩口口水增加摩擦,開始挖坑。

隻過了五分鍾,李旺富便挖好一個兩尺見深的土坑,他將塑料袋墊在底部,雙手微顫地將死嬰放在上麵。

“唉,”死嬰的衣服如爛紙皮一般,暴露出來整個肚皮和下肢,李旺富歎氣,“是個女娃娃呐,真是造孽。”

其實,邛仙湖的傳說故事並不是表麵那般美好。原本天界與仙女約定,待她生子後便將後代留在此處,本尊回歸天界。

可邛灣鎮的人欲壑難填,他們認為仙女一旦離開,就會帶走所有的幸福。所以當仙女產下一女時,他們偷偷將女嬰溺死在水中,並欺騙她是死胎。

仙女悲痛無比,日日坐在湖邊,悲戚她夭折的孩子。一年多過去,仙女又將迎來她的第二個孩子。

可邛灣鎮的百姓需要仙女,他們的欲念深了,就像饑渴的獸,他們不隻想要一頓餐食和水,他們想要源源不斷的泉眼和生生不息的食物。

仙女在第二個孩子被溺死時,發現了真相,她正欲施法懲治眾人時,卻被村民抓住軟肋。仙女逃至溺死兩個嬰孩的邛仙湖,化為石像。

此後便流傳下來一個習俗,若誰家有夭折的嬰孩,必須要經過邛仙湖洗魂,否則便不得輪回。

李旺富從袋裏拿出一塊白麵饅頭,撕下一點塞進死嬰嘴裏,又將剩下的放到死嬰身邊。“至少這樣不是餓著上路,安息吧。”

清風停了,邛仙湖也平靜下來,李旺富又喝了一口小酒,拖著鋤頭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