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替身

趙偉強停車,雙手按住方向盤,頭不敢偏,目不敢斜視。

“美女,你,你要幹什麽,讓我在這裏停車?”趙偉強像是個被占了便宜的小媳婦樣。

女人探著身子,朝趙偉強湊近,一句話不說。接著,拉開車門,朝他揮揮手,口型像在說:拜拜。

“欸,你去哪?”趙偉強也跟著跳下車,追上前。

女人半身旋轉,風情地撩撩大波浪頭發,“當然是住酒店啊。”

“我叫趙偉強,你呢?”趙偉強喊道。

“妮妮。”女人抬抬眉,轉身揮手。

“妮妮?”趙偉強反複叫著女人的名字,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妮妮的背影。

等趙偉強回過神,妮妮已經消失在路口,前麵就是邛灣大酒店,看來,她也要住裏麵。

妮妮夾著一個古馳的腋下包,走到前台,掃視了一眼酒店大堂。

“你好,請問是要輸入住嗎?”趙雪梅微笑迎接客人。

“已經訂好了房,”妮妮說著,便把身份證掏出來,放到前台。

“好的,請稍等。”趙雪梅拿過身份證,開始打開係統。

一番操作過後,趙雪梅將身份證還給妮妮,這樣時髦闊氣的女人,邛灣鎮可沒有呀。

趙雪梅遞上房卡,目送著妮妮離開,她不禁微微搖頭,這個女人美豔又嫵媚,連胡妤在她麵前都要遜色幾分**。

趙偉強將車開進鎮裏的大樓,下車前,他又瞥了眼副駕駛。這一看不要緊,居然發現了妮妮落在座位上的東西。

那是一條鑰匙掛飾,上麵有水晶粉色小兔子。趙偉強偷偷摸摸地將掛飾撿起來,揣進自己褲兜裏。

“強娃,回來了?”楊勝超接過車鑰匙,他今天一早讓趙偉強帶幾個人去火車站,現在才回來。

趙偉強點點頭,他手揣在褲兜裏,緊緊握著兔子掛飾。

“你回家嗎?”楊勝超抬抬手。

趙偉強點點頭,也沒再多說,騎上自己的摩托車離開了。

邛灣大酒店,妮妮住進了三樓最邊上的一間房。她坐在梳妝台前,搽掉口紅,又綁上頭發。

夜幕降臨的邛仙湖真美呀,妮妮內心感歎著,她又走到床邊,打開白色行李箱,拿出睡衣,進入浴室。

嘩嘩的聲音傳來,不一會,何浮舟從浴室出來,手機傳來消息。他拿起解鎖,不經意地看著微信,接著嘴角揚起。

夜已經深了,胡妤披散著濕頭發,脖子上隨意搭著灰色毛巾。

她蹲在胡有為的衣櫃前,打開最下麵的抽屜,翻看著。

找到了,胡妤眼睛一亮,那是一張不算太舊的照片,隻不過幾年而已,照片的左上角卻有些糊掉,應該是受了潮。

胡妤拿著照片,回到自己的房間,她的思緒回到當年在油菜花地裏拍照片的時候。

那一年她才十八歲,職校還沒有畢業,還沒出落得如今這般大方有致。

一個留著長頭發的男人,扛著相機,給村裏的孩子拍照。

胡妤也是其中一員,她歡呼著雀躍著,和一群孩子跟在胡妍的身後。攝影師一個一個地替大家拍完照片,胡妍有些羞赧,她取下窄鬥笠,又將髒掉的花襯衣袖子挽起來。

胡妤笑了笑,這樣看來,還是姐姐更漂亮一點。照片上的自己,有些幹癟纖細,不足以稱為好看。

而胡妍,一直是巧笑嫣然,眼含秋水的女人。

突然,胡妤手中的照片掉落,輕飄飄地**在桌麵上。她的腦中閃現出保浮舟找開手機的畫麵。

胡妤眯眼,緊皺眉心,那張照片,那張照片根本就不是自己。

那件花襯衣,是一樣的。姐妹二人擁有同樣的衣服,這在邛灣鎮是很常購買的事情。

胡妤心中一陣雷轟,她顫顫巍巍地撿起照片,這上麵的人才是自己,何浮舟手機裏的那張照片,其實是三年前的胡妍。

如果她仔細一點,在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就應該發現端倪。

胡妤抓起手機,手指不聽使喚地按著九宮格,可她卻不知道該按著什麽。

短視頻,對,何浮舟說他是在刷短視頻的時候,無意看到一個攝影師發的照片,才找到邛灣鎮的。

胡妤點開短視頻,手卻停下來,她該怎麽搜索,真是牛吃南瓜開不了頭。

沒等她思索多久,她好像找到了新辦法。胡妤在搜索框裏打上老照片、美女、邛灣、邛仙湖,甚至連村姑、采風這些詞都用上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胡妤排除幾十個攝影師賬號,就當她感到無力想要放棄時,一個叫隨風的賬號出現。

她趕緊點隨風的賬戶主頁,一個長年奔走於大山河川的自由野生攝影師。

裏麵有很多照片,最近發布的是一張夕陽晚霞照片,時間是上周,可胡妤根末不不知道這是哪。

這是三年前拍的照片,胡妤不斷地滑動著手機屏幕,一直往下拉,直到三年前年底,她的速度慢下來。

油菜花開,正是三月份,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胡妤的手也越來越不聽使喚。

她刷到了三月份,隨風確實發布了一張女生的照片,胡妤拿起照片和手機上和圖片對比起來。

瞬間,她覺得天旋地轉,脊背開始發涼,開以百分百確定,何浮舟看上的人不是胡妤,而是她失蹤一年的姐姐胡妍。

胡妍和胡妤兩姐妹相差三歲,長得極像,鎮上認識的人翥說她倆是雙胞胎。唯一不同的是:胡妍是左撇子,且手肘內有一顆黑痣。

胡妤不甘心,她拿起手機,仔細盯著隨風拍攝的照片,果然,比V的手是左手,而胡妤慣用右手。

照片上的人,手肘內有沒有黑痣,已經看不清楚。胡妤的內心被擊潰得如碎掉的玻璃渣。

原來,何浮舟心心念念,失憶後仍然無法忘懷的人居然是自己的親姐姐。

夜晚的溫度驟低,胡妤的寒意卻是從心底散發,傳遍全身。

胡妤拿著手機,撥打著那熟悉的號碼,依舊是空號。她還是不甘心,打開所有的社交軟件微信、微博等等,想聯係姐姐胡妍,也失敗了。

手機哐當掉落在桌上,胡妤扒著桌麵,指甲狠狠地摳起來。

何浮舟一直想見的人是姐姐,那自己又是什麽呢,隻是一個替身?

胡妤的心開始被攪亂,這一年來,她無時無刻不想得知姐姐的消失。可何浮舟的到來,讓她產生了危機感,如果胡妍又回來了,自己算什麽?

愛情、親情,孰輕孰重?這是橫亙在胡妤麵前的問題。

今夜無風,胡妤站在窗口,望著黑漆漆的街道,啞巴女人也沒有站在老樹下觀望她。

半小時過去,胡妤被冷風吹得快要僵掉,她關好窗戶,鑽回被窩裏。

隨風的賬號顯示在線,胡妤一激靈,趕緊關注他,給他發了條信息過去。

幾分鍾過去,隨風回複了一個問號,隨即又下線。

胡妤瞪著雙眼,完全睡不著,她打字刪除打字刪除,反反複複多次過後,終於編輯好一段文字。

她想請求隨風幫助,找到自己失蹤一年的姐姐,隨風有十幾萬賬號,擴散效應想來不會太差。

隨風的頭像,已經變成灰色,胡妤不斷翻看著他的采風照片。海洋、深山、小溪風景秀美,隨風更喜歡拍人,那些未經世事雕琢的村姑。

次日,胡妤頂著熊貓眼站在前台,趙雪梅閃著雙眼,近距離地觀望著胡妤。

“你這是大戰一夜?”趙雪梅意有所指。

“戰什麽戰,胡說八道。”胡妤推開趙雪梅,查看電腦記錄。

“嘁,你著急什麽?”趙雪梅拐了拐她的手臂,“我說的是麻將,血戰到底。”

“我不打牌的,你不曉得?”胡妤扭扭脖子,昨晚睜著眼到了今早五點,脖子也是僵硬的。

“那你是幹嘛了?”趙雪梅八卦道。

“唉呀,你走開啦,不要擋著我。”胡妤揮揮手,埋頭幹活。

“咳咳咳,”趙雪梅幹咳起來。

胡妤緊皺眉心,頭也沒抬,“你嗓子有毛病,就去拿藥。”

“他來了。”趙雪梅掐掐胡妤的腰杆,小聲道。

胡妤知道“他”是誰,她強忍著思念之意,倔強地埋著腦袋。

“送懷冰拿鐵到花園,老規矩。”何浮舟低沉的嗓音傳來,令胡妤內心躁動不已,她多想抬頭看看眼前這個男人。

何浮舟有些疑惑,今天的胡妤怎麽變了,連看也不看他一眼。

“隻要四塊冰。”胡妤盯著趙雪梅手中攪動的勺子,及時叮囑道。

“要不你來?”趙雪梅白了她一眼,之前每一天胡妤都自告奮勇的替何浮舟衝咖啡,“不然就莫要開腔嘛。”

“哼。”胡妤哼了聲,不再言語。

何浮舟的咖啡快要見底了,胡妤也沒有出現在後花園。他臉色有些不好,噌地起身,朝酒店前台走去。

“啊。”胡妤低著頭走路,不料卻撞上一堵肉牆。

胡妤揉揉發酸的鼻尖,正欲發火,卻瞥見熟悉的皮鞋,今天最不想碰見的人,撞上了。

她趕緊轉身往回跑,何浮舟眼疾手快,抓住她,“你跑什麽跑,我要吃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