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福氣

胡妤正想擺脫啞巴女人,於是徑直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透過車窗,她看見啞巴女人趔趄地逃向樹林之中。

就算隔著十來米,胡妤仿佛也能從啞巴女人的臉上感受到戰栗和恐懼。

塑料袋裏的坨坨肉掉在滿是灰塵的路上,胡妤望著自己最喜歡吃的特色美食,心中泛起一陣惡心。

“那人是什麽?就跟流浪狗一樣?”袁顧手握方向盤,儀表盤滴滴作響。

胡妤不知所措地到處張望,何浮舟一腳踩下刹車,俯身靠近她。

他要做什麽?在車裏,與自己來個親密接觸?胡妤越來越害羞,卻又開始期待起來。

“安全帶要係好。“何浮舟替胡妤插好安全扣,又看向後視鏡,“你認識那乞丐?”

胡妤搖搖頭,心頭失落瞬間,在想什麽呢,一個港城來的優秀企業家,會在車裏對自己做什麽曖昧行為。

“不認識,她好像是從外地流浪到我們邛灣的。”胡妤想了想,“之前有一群乞丐流浪到這裏,也不知道為什麽。”

“邛灣鎮本來就很窮,要乞討也應該去你們那些大城市。”胡妤有些羨慕,又不解那些流浪漢的行為。

“或許邛灣鎮有什麽特別的吸引力。”何浮舟笑著道,“就像西藏是聖地秘境,吸引著朝聖者的心。”

“嗬嗬,”胡妤掩嘴,笑著,“我們這隻有貧窮困苦,沒有信仰聖地。”

說著說著,胡妤又沉默下來,她想起邛仙湖的傳說,為早夭的嬰兒洗魂,莫非那些流浪者都是來邛灣鎮贖罪?

何浮舟微微點頭,車內沉寂下來。

“小妤,”何浮舟倏然開口,已經換上一種稱呼。

“你想好了嗎?確定嗎?”何浮舟的話沒頭沒腦,胡妤一時迷惑起來。

她不知該如何回答,突然腦中一瞬又上了發條般,“何總,那我該怎麽做?”

何浮舟認真地握著方向盤,看著前方的路,“我早就說過,這事需要靠你自己,我已經替你指過方向。”

“你一定要先解決所謂的婚事,否則,”何浮舟扭了扭脖子,“你逃不出大山,離不開這邛灣。”

胡妤雖生於邛灣,但她不傻,明白何浮舟言中之意。遵從父命嫁給趙偉強,這是邛灣所有女人的歸宿。

當年胡妍隻身離開邛灣,就是想與這世俗對抗。胡家已經跑掉一個女兒,不會再放掉第二個賺錢的工具。

“你到了。”何浮舟停車,望向街口的破舊二層小樓房。

“呃,”胡妤抬頭,不知不覺間何浮舟已經將車停在小破樓的圍牆邊,“你怎麽知道我家的?”

何浮舟按車門解鎖鍵,未說話,隻是笑笑,他想要知道什麽事是很簡單的。

胡妤攥著挎包,朝何浮舟再次道謝,便急忙下車。

此時,狹長的街道湧出不少婆婆大媽,她們也是第一次見這樣的跑車,而且胡妤還從車上下來。

“那是哪個人?沒見過呢?”

“聽說是從港城來的老板,到邛灣搞投資的。”

“就是住在邛灣酒店的老總?”

“是噻,不然胡二妹咋從他車上下來?”

“嘖嘖嘖,胡二妹要變金鳳凰嘍,飛出邛灣。”

“說不定呢,老胡家有女兒嫁去大城市。”

胡妤臉上青一陣紅一陣,辯白也顯得很無力,“你們別亂說,何總隻是順路送我回家,我跟他沒什麽關係。”

“沒什麽關係,還特意開車送你?”

“就是,他住酒店,順個鏟鏟的路?”

“我沒有,就是沒有。”胡妤隻得重複著這句話,蒼白又無力。

回到家中,胡大誌毫無疑問不在家,胡妤頹然地放下挎包,蹲在茶幾前,收拾著散發酸味的碗筷和酒瓶。

接著,她尖叫兩聲,讓酒瓶狠狠地砸在地上。綠色的碎片飛濺起來,迸得到處都是。

沉默,又是沉默,回應胡妤的即是無聲。她站起身,拿起掃把,就算內心再憤恨,她還是要將自己發泄的火氣收拾好。

半夜,胡妤睡不著,她翻身起床,打開暖黃微弱的燈光,站在兩扇緊閉的櫃門前。

“到底放哪了?”胡妤打開櫃門,開始翻找起來,小聲地自言自語。

“難道被胡有為扔了?”

胡妤又掀開床單棉絮,還是沒找到自己想找的東西。她的背心漸漸滲出汗水,算了,不找了,該出現的時候它總會出現。

金黃的太陽開始出現在山巔,今天又是個好天氣呢。

“早啊,李大爺。”胡妤朝李旺富笑著打招呼。

李旺富也抬手,接著半眯眼笑了笑,一副意味深長的樣子。

胡妤沒作多想,按照往常走到前台,換上鞋子,筆挺著腰身開始一天的工作。

“胡妤,你來啦?”趙雪梅抓起頭發,在後腦綰了綰,拿發網兜住。

“那個何總和他助理,還要在酒店住多久啊?”趙雪梅冷不丁來了句。

胡妤蹙眉,有些不解,“我哪曉得,人家是交了押金和房費的,你管這麽多幹啥?”

趙雪梅聽了,露出奇怪的表情,接著又笑笑。

過了幾分鍾,兩個保潔阿姨拿著消毒水和手帕走過來,不知在討論著什麽。周蓉看見胡妤,立馬收住嘴,用手拐了拐身邊的王琴。

胡妤望著二人的背影,越想越覺得不對,為什麽今天從踏進酒店那一刻起,就很奇怪。不隻李旺富,還有趙雪梅,連保潔也用一種道不明的眼神在看她。

“雪梅,你剛剛問的話是什麽意思?”胡妤拉住趙雪梅,問道。

“哈?”趙雪梅裝糊塗,“聽不懂你在說啥。”

“你少裝,就剛剛,你平白無故地問我,何總和他助理的事?”胡妤伸腳擋在趙雪梅跟前,“你是不是有事背著我?”

“我能有什麽事?”趙雪梅翻翻眼皮,“是你自己吧,明明就跟趙偉強定親了,心還不穩,想著攀上港城來的老板,當老板娘。”

“你說什麽?我沒有。”胡妤有些憤怒,“我說過,我跟趙偉強沒什麽,我絕不會跟他結婚。就算是五十萬,一百萬的彩禮,我也不會嫁給他。”

“一百萬?”趙雪梅瞪大眼睛,“難道說,你們已經發展到一步,何總願意出一百萬彩禮?”

“你瞎說什麽,什麽一百萬彩禮,沒有的事。”胡妤別過臉,“真正的感情怎麽能用金錢來衡量?”

“感情?我的天呐,你們這才認識多久,就開始談感情了?”趙雪梅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胡妤,你該不會是···”

“我沒有,我跟何總清清白白。”胡妤小臉一紅,說話也絆著舌頭。

“你思想太齷齪了,我隻是想說:你是不是喜歡何總?”趙雪梅撇撇嘴,打開酒店訂房係統,開始檢查房間。

“我沒,何總那麽優秀一個企業家,怎麽會喜歡邛灣鎮的村姑呢?”胡妤的聲音越來越小,明顯是對自己的不自信。

“有什麽不可能他,都開著跑車親自送你回家了。”趙雪梅頭也沒抬,“再說你可是我們邛灣鎮的鎮花,何總看上你也很正常。”

“真得···不,雪梅,你可別在外人跟前說這些,我怕何總誤會。”胡妤挪了挪前台內的鐿子,照了照自己的臉龐。

“唉,昨天何總送你回家後,鎮頭鎮尾都傳遍了,”趙雪梅循著婆婆大媽的語氣,開始說起來,“胡二妹真是好福氣呐,馬上就要變成金鳳凰,飛出邛灣鎮嘍。”

胡妤聽了這話,內心美滋滋,臉上更是像燒紅的炭,她壓抑著自己雀躍的心情,“何總是個儒雅又具有內涵的人,追隨喜歡他的人很多,我,算不得什麽,可能是最底層那種。”

“你承認你喜歡他了?”趙雪梅倒是很會抓重點。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胡妤連連擺手,“何總很有魅力,沒有人能夠拒絕他的溫柔。”

何總他心心念念幾年,就算失憶也沒忘記的人竟然是自己,胡妤垂首,抿抿嘴角,這樣的男人怎能不讓她心動。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和趙偉強的婚事怎麽辦?”趙雪梅一語驚醒夢中人。

“我說過,我跟何總沒有關係,你們別壞了他的好名聲,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企業家。”胡妤歎聲氣,眼光卻不由自主地轉向門口,這個時候,何浮舟應該跑步回來了吧。

沒想到,沒盼來何浮舟的身影,倒是趙偉強出現了。

胡妤趕緊低頭,裝作看不見,做起自己的事。

“妤妹。”趙偉強的口氣著實不善,他雖是叫著胡妤,眼睛卻掃視著酒店內,何浮舟不在?

“我有名字,請你不要亂攀關係,什麽妹妹妹妹的。”胡妤口氣不悅,臉上表情滿是嫌棄。

“姓何的在哪裏,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男狐狸轉世,專門勾引邛灣鎮的姑娘。”趙偉強粗聲粗氣地說道。

“你有病吧,胡說八道什麽?”胡妤聽到趙偉強汙蔑何浮舟,站出來,推搡著他,“你趕緊離開,別在我們酒店撒潑。”

“妤妹,他們說的是不是真得,你跟那男人,有一腿?”趙偉強推開胡妤的手,指著她質問道。

“你真是神經病。”胡妤跺腳,轉身回到前台,“你再不走,我就打電話告訴鎮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