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饑餓
“到底讓老夫進宮做什麽？”
“挑人。”
“還是挑選一個人來？”
“不一樣。”
蕭雲笑道：“這次冷老頭你去了，得跟陛下說，讓他選出一個十分油滑的人，甚至有些貪婪的家夥，最好還是位高權重的那種，這一次，需要這樣的人去辦一件大事！”
……
陛下都沒有細想，就選出來一個人。
吳喜。
東閣大學士，隸屬內閣。
算是實權人物。
在明麵的地位上甚至要比丘老還要高上一些。
不過因為其為人奸猾貪婪，不招人待見，地位自然也不顯，所以在政事上，總是被丘老壓了一大頭。
而陛下任命他的官職，竟然是賑災！
這一下，滿朝文武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就都懵了。
原本賑災就是極為重要的事，若是讓吳喜去督導的話，怕是大半的金錢都得被他給貪墨了！
到時候對秦國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
但這是陛下的命令，大家雖然心有疑惑，卻也不得不執行。
其實陛下自己也滿心疑惑。
不明白蕭雲為什麽提出這麽一個要求。
但……
之前發生的很多事，陛下大部分沒有聽蕭雲的。
如今事情一件一件的應驗了，於是便嚐試了一下。
畢竟現在他實在是沒有什麽好辦法了。
吳喜聽到任命之後，也是滿心疑惑。
他直接走出隊列，苦著一張臉說道：“陛下，現在國庫中的糧食，可真的不多了，外麵需要賑災的地方，也實在是太多了一點，就算是把國庫糧倉盡數開放，也不過是杯水車薪，怎麽也不夠啊！陛下把這件差事交給卑職，卑職自然是要盡心竭力，可這件事卑職也是毫無頭緒，陛下若有指示，還請明言啊！”
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子，在朝堂上直接抹眼淚了，顯然這個任命對他而言，也是壞事多過好事。
可陛下哪知道吳喜應該怎麽做？
他都想直接喊一句，想知道怎麽做？去問蕭雲！
可這話又不能說。
隻能歎了口氣，說道：“愛卿放心，既然朕任命了你，自然是你身上有才能，能夠處理好這件事的。”
“啊？”
對於這麽個牽強的理由，吳喜是有些沒辦法接受的。
旁邊丘閣老歎了口氣，也走了出來，說道：“陛下，如今賑災的缺口起碼數十萬石，這還隻是有上報的地方，若是那些隱瞞不報，或者奏本無法到達的地方，又不知道會有多少缺口，可咱們國庫糧倉，滿打滿算，也不過是十萬石而已，距離賑災差的太遠了。”
“十萬？怎麽這麽少？”
陛下的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
十萬，聽起來挺多的，事實上也真的挺多，但若是放在一個大基數上麵，就真的不夠看了。
朝堂上一品的官員，每年光俸祿就有三千石，是十萬庫糧，說白了，連他秦國這些官員都有點養不起了！
他如何不驚，如何不急？
丘閣老歎道：“陛下，之前地動天災，已經耗費了大量的存糧，而之後的叛亂，不但毀掉很多糧倉，在剿滅過程中，也是要花錢用糧的，再加上之後的賑災，如此一來，自然國庫空虛，如今又發生蝗災……哎，此時不好辦啊。”
畢竟同氣連枝，丘閣老還是忍不住出來幫吳喜說了句話。
吳喜滿臉感激。
其實滿朝文武對於丘閣老，或多或少都有些感激的。
畢竟他沒有說出那句“我早說什麽來著？！”
蝗災並非突發。
早有預警。
若是當初按照提議的說法，直接將那些田地毀掉，哪會有如今的局麵？
現在即便是在京城之中，人們已經就可以感受到蝗災的影響了。
各種糧店被瘋搶，各種店鋪關門，每個人都在等待一場風浪的到來，都祈禱自己能夠挺過去。
其他的地方呢？
光是這幾天雪花一樣的奏本，就能讓滿朝文武明白前方到底會多可怕！
尤其曾經經曆過這些事的人，更是能明白，多少百姓會活活的餓死。
甚至餓的連啃樹皮的資格都沒有，因為但凡能塞進肚子裏麵的東西，都已經被蝗蟲給吃光了！
那麽剩下來的呢？
路死餓殍，易子而食。
這種字眼往日裏隻是存在於書本上，一句簡單的介紹而已。
讓人很難想象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而事實上。
餓的皮包骨的孩子，早上會被父母送到別人家中。
他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麽。
隻是渾渾噩噩，懵懵懂懂，還會被告知，很快就不餓了，很快就有吃的了。
於是他滿懷希望，傻嗬嗬的坐在廚房裏麵等待著一頓美餐，或者不用美餐，隻需要能填飽肚子，讓那咕咕叫反酸水的胃腸能稍微舒服一些，讓自己沒力氣的身體能夠振作起來，就可以了。
但等來的，卻隻是一把柴刀。
被一把抓住腦袋，然後脖子上猛地割一刀，鮮血不會被浪費，都流到前麵的鍋裏。
然後砍掉腦袋，埋在屋後的院子裏，剩下的身體，被一刀刀劈成小塊，扔進沸水中蒸煮。
或者有些舍不得孩子的，父母就要出一個人，大部分都是女人，或者應該說是母親。
穿上一輩子隻穿過一次的衣服，難得的洗了個澡，然後就出了門。
表情淡然，眼神絕望的把腦袋放在菜板上，然後一刀斬落，化成肉塊，填飽幾家人的肚子。
吃這些的，還會包括她的子女。
她的孩子不會知道，自己的母親再也回不來了，他們同樣不知道，自己吃的就是！
興許知道。
但在饑餓麵前……他們可能會選擇忽略掉這點。
饑餓的人，不能稱之為人。
甚至連野獸都算不上。
那隻是發狂的，瘋狂的，無所不用其極的一群掙紮求存的蟲子而已。
人間最悲慘者，莫過於此！
知道這種事的權貴，其實不多。
畢竟沒接觸過，沒親眼見過，唯一有所了解的，就是書本上那簡單到令人發指的幾個文字罷了。
但吳喜知道！
區別於世人所了解的貪婪和無恥。
他見過這種悲慘的景象。
甚至經曆過！
早年他祖家在南州，那裏曾發生過一場叛亂，叛亂之後，別管你是不是什麽權貴，饑餓麵前不分三六九等。
最珍貴的寶物，最明亮的珍珠，也換不來一個滿是塵土的饅頭。
他之所以貪婪，之所以無所不用其極的積累財富，興許也是因為他曾經經曆過這些吧。
起碼蕭雲認為有可能是這樣。
所以當蕭雲知道陛下的選擇之後，很高興的第一時間來到了吳喜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