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辛苦一趟

說完,二先生的手中忽然出現了一把戒尺,其上篆刻著不同的儒家真言。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見賢思齊焉”,“文質彬彬”,“言念如玉”……

趙卿朝認得此物,正是二先生的本命物,昔年蘇禪意就是憑借此物縱橫天下,無往而不利。

他灑然一笑,“能夠用出此物,可見你對我的重視,這趟九泉山之行雖未達成既定目的,但已然無憾了。”

下一刻,蘇禪意將手中戒尺高高舉起,朗聲道:“我從九師弟那裏學來一劍,今日便以此劍,禮送昔年故人趙卿朝出境。”

刹那之間,九泉山之巔劍光璀璨,春雷滾滾,風雲變幻,漫天浩然正氣如雨落下,伴隨這一劍出手,整個靈州境內都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浩大氣息。

與此同時,硬接了對方一劍的趙卿朝身形暴退而出,化作一抹虹光,朝著北方不斷掠去。

很快便抵達了大奉與北胤的邊境接壤之處,片刻之後,紫袍老人就真正的被“禮送出境”了。

從此以後,大奉王朝與趙卿朝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

做完這些,蘇禪意朝著九泉山中的那座大陣輕輕揮出戒尺,一座讓望天宗數位強悍修士束手無策的大陣便如同刀切豆腐一般,瞬間崩裂破開,二先生走上前去,拿出其中的東西,然後重新回到了望天宗。

望天宗主峰上的某座華貴大殿之內,一個氣度威嚴的男子憑欄而望,看著山下的大好人間,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豪情。

在他身後,還站著一個全身上下都被黑袍籠罩的怪人。

前者正是大奉皇帝李正隆,而後者便是常年在暗中擔任皇帝扈從的枯甲亭天字一號死士,此人站在那裏,不發出半點聲音,如同一頭藏匿在暗處的毒蛇。

他聲音略帶幾分沙啞道:“陛下,南境那邊剛剛傳來的消息,夏巍出手了,親手摘下了魏良的頭顱。”

李正隆的臉上不見任何悲喜之色,他問道:“林諶他們呢?”

“林將軍和手下兵卒僅是受傷,並無大礙。”

“那就好”,大奉皇帝手指彎曲,輕扣欄杆,“還有嗎?”

“在薑重樓與妖族女帝雲端廝殺之前,在南境神池鎮內的某條偏僻小巷內,書院餘嘉和北胤的南院大王同樣開始了一場廝殺,最終雙方手段盡出,若非關鍵時刻夏巍出手阻攔,恐怕倆人會同歸於盡。”

李正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餘嘉。”

輕聲念叨了一遍這個名字。

“不錯不錯。”

他的臉上忽然出現一抹笑意,但很快就消失不見,大奉皇帝微微蹙眉,低聲呢喃,“雖然出身大柱國姓氏,可惜他始終還是心向書院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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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胤邊境北邊,在知曉了趙卿朝啟程北上,不日將達到北胤的那一刻。

北胤王朝素有軍神之稱的那位老武夫,便一直在邊境的換南城安心等候,剛才靈州傳來的那番異象,即便相隔萬裏之遙,北胤軍神仍舊是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氣機變化。

他瞬間脫離入定狀態,身形一躍而出,下一刻便出現在了換南城的城頭,看著不遠處的那道紫袍身影,老武夫的臉上出現了一抹笑意。

等到對方降臨城頭之後,北胤軍神抱拳笑道:“多年不見,趙兄風采依舊,陛下已經盼你多時,速速隨我前往京城吧。有什麽事情路上再說。”

趙卿朝點點頭,“聽你的。”

說完,兩道身形從城頭拔地而起,各使神通朝著北胤京城而去。

昔年,趙卿朝與北胤上上任皇帝立下那樁約定的時候,對方身邊跟著的正是這位當今的北胤軍神,隻不過那時候的老武夫年紀尚幼,不像現在,作為三朝元老,已然垂垂老矣。

而大奉和北胤都這般不遺餘力的想要將這位養龍士一脈的大修士招入麾下,並非是貪圖這位大修士的戰力,而是想要讓其為自家王朝養出一條凝聚氣運的真龍。

世間養龍一脈的修士,對於氣運流轉一事,向來有著獨到的感悟,當年趙卿朝能夠順利留在南境,正是因為他擅長此時,能夠幫助山神魏燭鎮壓南境的氣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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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境,神池鎮。

入夜時分,九娘的酒鋪即將打烊,這時候卻忽然來了兩個客人。

酒鋪老板娘看在那精壯漢子經常照顧自己生意的份上,加上又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街坊,特地破例稍微晚些關門。

臨窗的酒桌上,一名精壯漢子和一個身穿青衫的少年相對而坐。

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時不時酒碗輕輕磕碰,發出清脆的響聲。

聊了一會兒之後,夏巍見這小子遲遲沒有理會自己明裏暗裏的多番暗示。

心中有些焦急,他看向少年,臉上帶有幾分嚴肅,“徐歇,你父母走得早,咱們又是住在同一條巷子的街坊,你這孩子也算是我打小看著長大的。你既然稱呼我一聲夏叔,叔叔今日確實有幾句掏心窩子的話想要跟你嘮一嘮。”

少年輕輕點頭,嘴角帶著幾分笑意,“想必夏叔今晚邀我喝酒,也是因為這個吧。”

精壯漢子歎了口氣,“你小子打小就機靈,我夏巍當年也曾在南境之外的廣闊江湖裏紮過幾個猛子的,講實話,像你這樣的年輕人,確實不常見。再加上這幾年你跟著陳先生讀書,眼界開拓了不少,就更加難得了。”

徐歇倒是沒有因為這位街坊的吹捧而飄飄然,反而朝著對方微微欠身,“夏叔謬讚了。”

夏巍搖頭,示意少年無需妄自菲薄,接著他指了指自己的一雙眼睛,“我看人向來都很準的。小歇,你跟我交個實底,你去往書院之後到底有何打算?”

徐歇似笑非笑,看著身邊的精壯漢子,漫不經心道:“還能有何打算,安心治學而已唄。”

夏巍盯著對方的眼睛,沉聲說道:“小子,你知道的,我問你的不是這個。”

青衫少年搖搖頭,“夏叔剛才那話,與其說是在問我有何打算,倒不如說是我對夏青枝有何打算吧。”

精壯漢子扶額,無奈一笑,“就知道瞞不過你小子,你們徐家當年雖然在鎮子上也曾闊綽過,但那終究都是老黃曆了嘛。現在大家都同住太平巷,而且你還即將跟青枝一同去往書院求學,用說書人老宋頭的話來說,你跟青枝那就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正好般配哩。”

但接著,夏淮用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語氣對著身邊的少年說道:“小子,我警告你,老子可就青枝這麽一個寶貝閨女,你膽敢讓她受委屈的話,老子就算是舍了這條命不要,也得跟你好好說道說道。”

徐歇歎息一聲,同樣鄭重回應道:“家族大仇尚未得報,我並無此心,隻好辜負佳人了。”

“去他娘的,老子今天就問你一句,到底喜不喜歡我家閨女?”精壯漢子聞言,頓時勃然大怒,猛地一巴掌排在酒桌上,質問少年。

青衫少年端起桌上的酒水一飲而盡,半天沉默不語。

良久,夏淮歎息一聲,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小子,我知道你們徐家現在就剩你這一根獨苗了,祖上的那點恩恩怨怨也都擔負在你一人身上,故而你這些年也活得不大容易。”

“徐歇,你還小,不必如此的。”

少年眼神堅定,抬頭瞥了眼遠處的鍾山之巔,輕聲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雖然都是年代久遠的舊賬,但總歸是別人欠我們徐家的,既然曆代先祖一直也沒能討回來,那就隻好讓我這個做後輩的勞碌一點,替老祖宗們辛苦跑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