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石蟬
“小黑炭已經被老前輩收為弟子了，目前看來，很有可能會是那關門弟子。”
漢子聞言，先是沉默不語，然後長歎一聲，“你們二人命數相似，但那小子比你要更慘一些，好在終於是雨過天晴，一個個的，都熬出頭了。挺好的。”
青衫少年笑了笑，“借您吉言。”
兩人很快就走出了巷子。
夏叔要去東邊九娘的酒鋪裏打酒，徐歇則是朝著西邊的巷子走去。
分開之前，夏叔以心聲說道：“別忘了今晚來我家，給你教拳。”
徐歇不動聲色地點點頭。
傍晚在祁江畔那位薑姓前輩傳音的時候，最後一句話就是讓他去夏家學拳。
原本，徐歇隻是以為夏叔是個有些功夫在身的尋常武夫，但現在看來，這位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長輩竟是深藏不露的厲害角色。
能夠得到那位人間武道第一人的認可，讓其親自給徐歇教拳，怎麽著也該是個上三品的大人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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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炭家在距離太平巷不遠處的柳葉巷，這邊住著的多是些家境貧寒的人家。
巷子口進去第二家就是褚家。
徐歇站在門口敲門，片刻不到他就聽到裏麵傳來一陣腳步聲。
開門之後，小黑炭看著門外的身影，神情很是驚喜，“徐歇，你咋來了？”
說著，褚獻讓開半個身子，讓青衫少年進去。
徐歇摸了摸小黑炭的腦袋，“你即將遠遊他鄉，送些東西給你。”
“吃過晚飯了嗎？”
小黑炭眉眼帶笑，“早就吃過了。”
走進褚家，院子裏已經有些破敗，原本的房屋有好些都已經坍塌，隻剩下西牆下的一間屋子仍舊完好。
徐歇知道，小黑炭就住在這裏。
屋簷下擺放著一隻邊沿有個大豁口的水缸，青衫少年低頭看了一眼，小黑炭帶回家的那條泥鰍就被安置在其中。
正在水中歡快遊動。
徐歇緩緩說道：“這小泥鰍身懷蛟龍血脈，你日後跟著老前輩去了東越那邊，等到正式修行之後，便可以將其視作性命雙修的靈種簽訂一樁大道契約，等到你修為高深之後，它便會反哺你自身。對於武夫而言，這是可遇不可求的珍貴機緣，你要珍惜。”
“曉得了。”
對於徐歇的話，褚獻向來言聽計從。
兩人順勢坐在了屋簷下，徐歇掏出了帶來的兩件東西。
分別是一隻錢袋和一枚蟬形的古怪石頭。
徐歇先是將錢袋遞給小黑炭，“這裏麵是大道銅錢中的供養錢，日後遠遊他鄉，踏足修行之後，你作為純粹武夫，花錢如流水，這些錢雖然不多，但總歸是我的一番心意。”
黑炭少年輕輕搖頭，“我不能要。”
褚獻雖然出身貧寒，但他心氣卻很高，當年若非是為了爺爺，他也不會挨家挨戶敲門借錢。
爺爺去世之後，他一個人生活更加艱難，但從未向徐歇開過口，即便徐歇主動接濟他，也都被黑炭少年婉言謝絕，不光在錢財上，甚至就連徐歇邀請他去太平巷吃飯，少年都從未答應過一次。
在這樣的世道，黑炭少年雖然貧寒，但他的心中卻依舊堅守著某些東西。
就像徐歇借給他的那二十三兩銀子，青衫少年曾經不止一次地告訴過他，讓他不用還了，但小黑炭多年來一直在偷偷攢錢。
在他的心裏，不管跟徐歇關係有多好，但既然是借的錢，那就必須得還。
這是他爺爺在世時教給他的道理。
師父既然替自己給徐歇還錢了，那他日後即便是豁出命去，也會償還師父的恩情。
徐歇強行將錢袋交給少年，繼續說道：“不用擔心還錢的事情，當年的二十三兩銀子你都一直記到了現在，即便不用你師父幫你，憑你捉到的這條泥鰍，也足夠還錢了。不久的將來你就會成為世人羨慕的武道修行者，還怕沒機會還錢嗎？”
小黑炭沉思良久，還是接過了錢袋。
然後看向身旁的青衫少年，眼神中滿是堅定，“你放心，我肯定會還你的。”
“跟你講過多少次了，你我之間，早就不必如此生分了。”
徐歇將剩下的那隻蟬形的怪石交給小黑炭，“你小子一直都不肯收我送你的東西，但這次可千萬不要拒絕，這是我從鎮子外的山上撿到的小石頭，當時瞧著樣子挺好看的，就帶回家了，現在送給你，就當是一點念想吧，以後要是想家了，可以拿出來看一看。”
小黑炭想了想，覺得徐歇說的在理，便收了下來。
可是很快，他便低下頭去，聲音有些失落道：“徐歇，可是我沒有什麽好送你的。要不你把這條泥鰍帶回家吧。”
徐歇神色和善，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哈哈，這泥鰍對你很重要。你若真要送我東西，那便等你有朝一日修煉到了傳說中的武神境界，再送我一件你覺得有分量的仙家重寶吧。”
“我肯定會的。”
“哈哈，那我現在這裏祝未來的褚武神一路修行順遂，武運昌隆了。”
徐歇想了想，又道：“對了，褚武神，你在成為真正的武神之前，若是遇到了那些不開眼的家夥找事，或是某些意外，隻管給書院來信一封。”
“哈哈”，他轉念一想，“不過這種事情想來也不大可能，畢竟你那位師傅向來護短。”
“好的。徐歇，我也祝你早日成為大劍仙，然後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不知不覺間，夜幕降臨，兩個少年身體後傾，坐在簷下，談論著對於未來的種種憧憬。
殊不知他們今日在大奉邊陲小鎮某座不起眼的院子裏許下的約定，未來的某一日會給世人帶來何等的震撼。
夜色漸濃，徐歇原路返回，走在路上的青衫少年心中想起了剛才與小黑炭的約定，不由得啞然失笑。
剛才那番言語，都是他想要讓對方收下那隻石蟬的說辭而已。
想要成就武神，豈會如此簡單，自那位為世間大道別開生麵的武祖之後，萬年以降，人間武夫多如牛毛，但能夠達到武神境界的人物，屈指可數。
至今五千年以來，在各方仙家勢力的猜測中，更是隻有小黑炭的那位師傅貌似踏入了這等無上境界。
整整五千載光陰，也隻是貌似而已。
可見其難。
他之所以要送出那隻石蟬，自然不會這麽簡單，那石蟬確實是他隨手撿到，但並非尋常，經過老楊的探查，其中蘊含著一樁對於武夫修行極為重要的機緣。
多年相處下來，他與小黑炭之間的關係早就非比尋常，都希望對方能夠過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