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講 統一的封建王朝的版圖規模
一、統一的封建王朝時期國界的伸縮
夏、商、周三代皆起於黃河流域,即以黃河流域為基礎而建立其王朝。王朝建立之後,自然會向周圍各地區發展,迄至戰國末年,這樣的發展已經取得了很多的成就。趙國的北陲已遠至於陰山山脈,燕國也囊括了遼水的下遊,秦國的西疆也達到洮水的中遊,尤其是向南方的發展更顯得是在不斷的努力之中。迄至戰國末年,楚人的統治力量雖尚未越過五嶺,然和嶺南的交通往來,確已相當頻繁。自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後,始兼有黃河、長江和珠江三大流域的土地。此後各統一的王朝的疆域間有伸縮變遷,殆莫不以此三大流域為基礎。應該指出,各統一的王朝的版圖中都可以分為兩個部分,一為郡縣設置的地區,一為有關各族居住的地區。一般說來,有關各族居住的地區絕大部分都在周邊各處;郡縣設置的地區都在黃河、長江、珠江三大流域,還兼及其鄰邇各處,其實這也不是截然分開的,其間相互交錯之處還是不少見的,甚至周邊各族居住的地區也有郡縣的設置。
這裏就從秦統一六國以後開始論述。秦國統一以後的版圖遠較戰國時期為廣大。《史記·秦始皇帝本紀》就曾明確記載過:當時秦地東邊到海濱,並且達到朝鮮;西邊達到臨洮羌中;南邊達到了北向戶;北邊據河為塞,依傍著陰山一直達到遼東。不過司馬遷把這種事情記載在始皇的二十六年。這一年為公元前221年。也就是秦統一六國的那一年。時間是靠前了一點。因為戰國時期秦國的北邊僅至於膚施、朝那[198]。膚施在今陝西省榆林縣南,朝那則在今寧夏回族自治區固原市東南,去陰山尚遠,秦國土地能夠達到陰山,這是蒙恬驅逐匈奴的結果。而蒙恬出兵為秦始皇三十三年(公元前214年)的事情,已在統一以後數年了。蒙恬這一次舉動使秦國增加了不少的土地,並且在陰山之下建立了九原郡(治所在今內蒙古自治區包頭市西)。秦國的西疆已經越過了洮水。當時的臨洮就是現在甘肅省岷縣,正瀕於洮水。洮水的東西本來都是羌人的居地。既然說到羌中,就是不複以洮水為限了。七國時期,秦國的土地似尚未至現在的蘭州市,蒙恬拓土,秦國遂由榆中依傍黃河向東置縣,一直到了陰山之下,於是秦國的西北界就在黃河之北了。也就在蒙恬出兵那一年,秦國又取得南粵地,建立了南海、桂林、象郡三郡[199]。南海郡治所在今廣東省廣州市,桂林郡治所無考,其轄境約當現在廣西壯族自治區的東部和中部,象郡治所在今廣西壯族自治區崇左市,其轄區南伸至今越南[200]。那裏的居民都是朝北開著門戶,所以稱為北向戶[201]。秦國東北和朝鮮為鄰,這是戰國末年以來的舊形勢。不過秦國的邊界已經越過了水。漢朝初年因為秦界太遠,就以水為界。水為現在的鴨綠江。有人說,水應該是大同江。大同江在今平壤城南。秦漢之際朝鮮國都王險城,正在大同江南岸,其故地和現在平壤隔江相望。如果水為大同江,則秦界就遠在王險城以南了,這是與事實不相符合的。秦國的舊疆界應該在大同江以北,和鴨綠江無涉。
西南的巴蜀本是秦國的舊壤。六國滅後,秦國繼續向西南發展,在邛、筰、冉等族居地置了若幹縣[202]。按照當時的情形看來,秦國的版圖已達到了邛徠山脈和大渡河下遊。漢文帝曾以嚴道銅山賜鄧通[203]。嚴道在今四川省雅安縣西南,距邛徠山脈很近。銅山出產雖豐,卻也是極邊之地,當時淮南王劉安有罪,同樣也被安置在這裏[204]。不過長江以南今貴州省和大渡河下遊以南今四川省西南部及其以南的雲南省,秦時卻沒有很多致力,建置郡縣,大致是過了長江和大渡河就暫止了。南夷的居地東至現在湘貴之間。秦國在那裏因著楚國黔中郡的規模,仍然保持著沅、澧上遊的土地[205]。
漢朝初年的版圖遠比秦時為狹小。它不僅改變和朝鮮的疆界,而且也放棄了秦朝在岷山和邛徠山下各部落中的新縣[206]。最大的變化乃是在北邊和南邊。秦漢之際匈奴勢力複強。又越過陰山向南發展,於是漢的北界重新退縮到膚施、朝那一線,和戰國末年的情況相同[207]。在嶺南由於趙佗的獨立,秦時所設立的三個新郡,依然被劃在版圖之外[208]。就是在東南海岸上也和以前不一樣。那裏本是閩越的故地。秦時廢掉閩越王,設置了一個閩中郡(治所在今福建省福州市)。漢朝初年閩中郡已不存在。閩越雖受漢的封爵,實際也成了獨立的狀態[209]。
漢朝的強大是由武帝時候開始的。這時由於滅掉了南越和東甌(都城在今浙江溫州市)、閩越,嶺南和東南沿海已經恢複到秦時的舊規模。東南沿海的新地當時是並入到長江下遊的會稽郡(治所在今江蘇省蘇州市)的[210]。在嶺南同時建立了南海(治所在今廣東省廣州市,為秦時舊郡)、蒼梧(治所在今廣西壯族自治區梧州市)、鬱林(治所在今廣西壯族自治區桂平市)、合浦(治所在今廣西壯族自治區合浦縣東北)、珠崖(治所在今海南省海口市瓊山區東南)、儋耳(治所在今海南省儋州市西北)、交趾(治所在今越南河內)、九真(治所在今越南清化)、日南(治所在今越南廣治)九郡[211]。後來珠崖、儋耳兩郡以荒遠廢除[212]。漢朝疆土的重要開拓是在西北方麵。這是漢朝和匈奴不斷戰爭的結果。漢朝在這方麵不僅恢複了秦時陰山山脈的國界,而且取得了祁連山北的河西走廊。在陰山以南、當時建立了五原(治所在今內蒙古自治區包頭市西)和朔方(治所在今內蒙古自治區杭錦旗西北)兩郡[213]。在祁連山下也建立了武威(治所在今甘肅省武威縣)、張掖(治所在今甘肅省張掖縣)、酒泉(治所在今甘肅省酒泉市)和敦煌(治所在今甘肅省敦煌市西)四郡[214],也就是所謂的河西四郡。這四個郡是通往西域的大道必經之地,一般也就稱之為河西走廊。河西四郡之東為新設立的金城郡(治所在今甘肅省蘭州市西北)[215]。這個郡主要是在湟水流域。河湟之間本為羌人的故土,漢朝在這方麵的發展已遠遠超過了秦時洮水流域的疆界。金城郡的建置對鞏固河西走廊的交通道路是有幫助的。由於河西走廊道路的暢通,漢朝能夠經營西域,並設置西域都護府(治所在今新疆維吾爾自治區輪台縣東),以統治南北兩道。由於西域都護府的設置,這一方麵的版圖達到了現在的巴爾喀什湖畔。
漢朝中葉的疆土在西南和東北兩方麵也都有很大的發展。西南地區包括現在甘肅省西部、四川省西部和雲南、貴州兩省。當時在今甘肅省南部設置了武都郡(治所在今西和縣西南),在今四川省西部設了汶山(治所在今茂汶羌族自治縣)、沈黎(治所在今漢源縣東北)、犍為(治所在今宜賓市),越嶲(治所在今西昌市)四郡,在今貴州省設立了牂柯郡(治所無考),在今雲南省設立了益州郡(治所在今澄江縣西)。後來汶山、沈黎兩郡廢除,實際隻設了五個新郡[216]。在東北也超過了秦時的規模。當時在這方麵新設了玄菟(治所在今遼寧省新賓縣西)、樂浪(治所在今朝鮮平壤南)、蒼海、真番和臨屯(這三郡治所無考)五郡。後來蒼海、真番和臨屯三郡先後廢省,僅存玄菟和樂浪兩郡[217]。
漢朝在武帝以後的版圖是遠遠超過了秦時。隻是在對匈奴的戰爭中卻失掉了造陽地[218],使當時少了一些設置郡縣的地區。造陽在現在河北省的獨石口。這是秦時邊境上一個突出的地區,也是燕國北長城西端的起點[219]。後來明朝修長城,還特別繞過這個地區的北邊。無怪乎漢朝認為沒有保持住這個地區是一個重大的損失。
東漢在版圖方麵完全承繼了西漢的規模,沒有顯出若何的變化。明帝時曾在今雲南西部瀾滄江以西建立了永昌郡(治所在今雲南省保山市東北)[220]。這裏本是哀牢族人的居地。哀牢人內屬之後,漢於其地設博南(在今雲南省永平縣南)、哀牢(當在今雲南省怒江之西)兩縣,並割益州郡的西部,設置這個新郡。當時鑿山渡水引起人們的煩怨[221]。不過瀾滄江西邊西漢時已經在那裏設有不韋縣[222]。並不是東漢才開始有這樣的動作。就整個版圖來說,前後還是相仿佛的。
但是東漢的版圖並不是完全沒有變化的。當時西北各族不斷向內地遷徙。終於引起羌人和東漢政府的衝突。東漢政府采取了內徙郡縣的方式,避免創傷。當時內徙的有金城、隴西、上郡、安定(治所在今甘肅省鎮原縣東南)、北地(治所在今寧夏回族自治區靈武縣西南)諸郡[223]。金城、隴西在現在甘肅省內,還沒有遷徙很遠。安定在今寧夏回族自治區南部,北地在今甘肅東北部,上郡在今陝西省北部,都遷到關中地區。後來到東漢末年,北邊人口更為稀少,曹操遂省掉雲中(治所在今內蒙古自治區托克托縣東北)、定襄(治所在今山西省右玉縣南)、五原、朔方(治臨戎,今內蒙古自治區磴口縣北)四郡,每郡改置一縣,合成一個新興郡[224]。這四郡設在今內蒙古自治區西南部和山西省北部,正是陰山山脈以南的地方。三國初年,又把新興郡徙於句注山(在今山西省代縣北)以南。所以後來的西晉王朝,北邊的版圖隻能稍稍越過雁門關[225],還能兼有洛水下遊和涇水上遊各地[226]。西晉結束了三國時期的分裂局麵,吳、蜀的故土這時重新歸於統一,南方各地和兩漢時期沒有什麽差異,但這北邊一線,卻承繼漢魏以來一再內徙郡縣之後,比較西漢時期顯得狹小。
隋唐兩朝都是強盛的時代,它們的版圖自然相當廣大。在北陲,它們重新達到並且超過陰山山脈。唐代為了鎮撫邊陲,還特設單於都護府[227]和安北都護府[228]。兩都護府的轄地,遠越陰山山脈,達到了貝加爾湖。西北方麵它們也控製了河西走廊,隋朝的郡縣建置一直到玉門關外的且末縣[229]。唐朝在這方麵的成就較之隋朝還要巨大。唐朝的伊州和西州,就是現在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的哈密市和吐魯番市。天山以北,現在的烏魯木齊市和吉木薩爾縣,以及天山以南的焉耆、庫車、喀什、和田等處,唐朝已經視同內地。當時為了統轄這些地方,還設了安西都護府(其初治所在今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吐魯番市東南,後移至龜茲,今為庫車縣)和北庭都護府(治所在今吉木薩爾縣北)[230]。兩都護府所領頗廣,迄西至於夷播海(今巴爾喀什湖)[231]、雷耆海(今鹹海)[232]。在黃河的上遊,隋朝的郡縣更圍繞著青海湖建立起來。唐朝在這裏雖要讓隋朝一籌,但河湟之間還是在它的版圖之中。在東北方麵,隋煬帝雖數次遠征高麗,可是它的東疆仍是限於遼水以西。唐朝在和高麗的戰爭中取得了勝利,版圖向東推廣,一直達到了朝鮮半島的中部。它的安東都護府就設於平壤城中。不過到了中葉卻依然退還到遼水以西。遼水以東各地,委於渤海和新羅,再未加以過問[233]。隋唐兩朝在南方的版圖由於皆不再在各民族雜居地區設置郡縣,因而顯出了蹙縮的模樣。隋朝在南陲設置交趾郡,唐朝接著設置交州,其治所就在今越南的河內[234]。在這一方麵隋唐兩朝的版圖皆能上追西漢盛時,不過西南一隅,則稍有不足。隋時在這方麵設置郡縣的區域,最遠隻達到現在四川省安寧河流域[235]和現在貴州省烏江的上遊[236]。唐朝設州稍遠,然最遠也隻達到現在雲南省蜻蛉河上[237]。現在貴州省烏江中遊以下當時也曾設立了若幹郡縣。
唐代極盛的時期是在開元、天寶年間(公元713-756年)。在此以前,邊地的建置即已有所變遷。安東都護府治所的內移,就初顯征兆。這是在前麵已經論述過的。然而最大的變遷卻是中葉以後的西方。由於吐蕃的強盛,它乘安史之亂邊兵內撤的機會,奪去了隴上和河西各地。唐德宗建中三年(公元782年),唐蕃在清水會盟(清水即今甘肅省清水縣),重新確定兩國的疆界。唐朝的土地西麵僅達到彈箏峽(在今甘肅省平涼市西,六盤山下)。由彈箏峽南行,達到隴州(治所在今陝西省隴縣)西麵的清水縣、鳳州(治所在今陝西省鳳縣東北)轄下的同穀縣(今甘肅省成縣)。南麵直到劍南的西山和大渡水(今大渡河)[238]。清水會盟時,河西的沙州(治所在今甘肅省敦煌市西)和安西、北庭兩都護府仍為唐守,其後也陸續為吐蕃所據有。唐朝末年,隴右、河西先後收複回來,安西和北庭卻以道遠,一直未能兼顧。就在吐蕃強盛時,在今雲南省西部的洱海旁邊,南詔也強盛起來,勢力所及直達到大渡水畔,北距成都也不是很遠了。
宋朝雖然也是一個統一的王朝,版圖卻是分外的狹小。宋時人們經常提到幽雲十六州的問題,認為這是金甌殘缺的恨事。所謂幽雲十六州,指的是幽(治所在今北京市)、薊(治所在今天津市薊州區)、瀛(治所在今河北省河間市)、莫(治所在今河北省任邱縣北)、涿(治所在今河北省涿州市)、檀(治所在今河北省懷來縣)、順(治所在今北京市順義區)、新(治所在今河北省涿鹿縣)、媯(治所在今河北省懷來縣東)、儒(治所在今北京市延慶區)、武(治所在今河北省張家口市宣化區)、雲(治所在今山西省大同市)、應(治所在今山西省應縣)、寰(治所在今山西省朔州市東)、朔(治所在今山西省朔州市)、蔚(治所在今河北省蔚縣),分布於現在北京市和河北、山西兩省的北部[239]。由於幽雲的喪失,所以兩河北部和唐時比較起來就有了顯著的區別。
宋人在河北隻能憑借著瓦橋(在今雄縣)、益津(在今霸州市)和草橋(在今高陽縣)三關和白溝塘濼來防守。在太行山西也隻是守住句注山脈。宋朝不僅見淩於契丹,並且常為西夏所侵擾。在這方麵宋朝所能控製的隻是綏德(軍治所在今陝西省綏德縣)、延安(府治所在今陝西省延安市)、環州(治所在今甘肅省環縣)、會州(治所在今甘肅省靖遠縣)一線。宋神宗熙寧時(公元1068-1077年),宋人恢複熙河等處(熙州路治所在今甘肅省臨洮縣,河州路治所在今甘肅省臨夏縣東)和蘭州(治所在今甘肅省蘭州市),後來還取得了湟水流域[240],使蹙縮的情勢稍稍有點改變。在西南各處宋朝和隋唐比較起來,也顯得不如。隋唐曾經統治到安寧河流域,宋朝最遠才達到大渡河上。唐時的安南都護府一直設在交州,宋時交趾已經獨立,邕州(治所在今廣西壯族自治區西寧市)以西就是邊界了[241]。
元朝的疆土當然是為宋朝所不及的。元朝的嶺北行省包括了陰山以北的蒙古舊地,嶺北行省西邊接連窩闊台和察合台兩大汗國,它們本是一個帝國的分支,和其他鄰國不同。東邊黑龍江的下遊也都在嶺北行省的範圍之中。而征東行省就是設於朝鮮半島的高麗國境。西南各處隋唐各朝未能列入版圖的少數民族雜住的地區,這時同樣設置了行省。現在的青海和西藏當時是沒有設置行省的地區。不過吐蕃實際也服從元朝的統治並非獨處於版圖之外。
明朝推翻了元朝的統治,但是韃靼和瓦剌卻還是明朝的敵國。明初東北控製著黑龍江入海的地方,並在那裏設置努兒幹都司。那時遼水流域,可說和內地一樣。遼水以西,則有大寧(在今內蒙古自治區寧城縣附近)、開平(在今內蒙古自治區多倫縣)和東勝(在今內蒙古自治區托克托縣)諸地作為北方的屏藩。後來努兒幹都司廢去,大寧內撤,開平和東勝的衛所也都遷到內地[242],因而河套受到了影響就成為遊牧的地區。明朝的西邊也不是十分廣遠,最西隻是達到嘉穀關和湟水流域。好在西南還保持著元朝的舊規。雲南和貴州兩省和內地的省區並沒有什麽區別的地方。明朝初期還曾經一度取得安南[243],可是不久仍然放棄。
清朝的版圖遠超於明朝,清朝的統治者起於長白山下,白山黑水之間自然是他們根本所在地。就是黑龍江入海處的庫頁島也是列在版圖之內。當時的疆土是由庫頁島北端渡海向西,循外興安嶺和蒙古國的北部,再由薩彥嶺西至巴爾喀什湖,而達到蔥嶺西部,又折向東南,循喜馬拉雅山,而至於伊洛瓦底江的上遊。就在東部海上,也是包括混同江及烏蘇裏江以東的沿海各地,更由遼東半島循海岸南行,至於廣東省的西南。當然也兼有庫頁、台灣、海南諸島和南沙、中沙、西沙、東沙諸群島。後來土地蹙縮,黑龍江以北,烏蘇裏江以東都先後失去。就是西北各處也難保持舊規,原來的界線還在巴爾喀什湖外,這時連伊犁河的中下遊及其南北各處也都失去。
二、山脈與國界
如上所說,從秦朝以後,各統一王朝的版圖是廣狹不一的,不過它們基本上都是據有黃河、長江和珠江流域,當然絕大部分還都涉及這幾個流域之外。這裏先就有關這幾個流域的情形再作說明。這裏所說明的是和各王朝邊界的變遷有關。在當時雖有變遷,在現在看來,這都是各兄弟民族之間的一些問題。這裏提出來再作說明,隻不過是通過這樣的一些問題,可以看出各王朝對於自然條件的利用。在自然條件不足的時候,又是如何發揮人為的作用,希望得到若幹的補苴,以達到他們鞏固邊圉的目的。各王朝的疆界雖難得一致,但大體可以看出當時都在設法獲得可以防守的界線。由這一點說來,陰山山脈在若幹時期的國防中就曾經起著重大的作用。陰山山脈自然區別了農業和牧畜的地區。在以往悠久的時期中農業地區的人們認為這是阻隔遊牧部落南下牧馬的天然屏障,必須加以控製[244]。而河套平原農業的發展正是控製陰山山脈的重要措施,這條山脈以北不適於經營農業,所以農耕民族也難得在那裏立足。漢唐兩個王朝曾經不止一次地占據過大漠的南北,但仍然需要退回到陰山山脈的附近[245]。如果遊牧部落控製了這條山脈,則河套地區也就很容易改成牧場。西漢初年,匈奴南下又和漢以朝那、膚施為界,漢朝長安便感到莫大的威脅,認為他們的輕騎一日一夜就可以來到城下[246]。明時毛裏孩、癿加思蘭等進入河套,於是延綏、寧夏、陝西就需要經常屯駐重兵,但還不容易保障邊地的不受騷擾[247]。
同樣的情形也見之於祁連山和合黎山之間的河西走廊。這是內地通往西域的大道,它關係著國防的鞏固和經濟的發展。從漢朝開辟了這條道路時起,後來的王朝雖有興廢,控製這條道路的策略卻始終沒有改變。這裏雖有祁連山和合黎山的天然屏蔽。但是弱水的下遊注入居延澤中[248],黃河支流湟水的上遊卻離青海湖不遠,都是遊牧部落進入河西走廊的捷徑[249]。由這一點當可以理解到漢朝在控製河西走廊的同時還要控製弱水下遊居延澤以及湟水流域的緣故。這並不是漢朝的人們獨有的敏感,就是後來若幹王朝也都沒有忽視過。西晉時鮮卑族吐穀渾的西遷就是通過了河西走廊的東端,輾轉遊牧於青海湖的附近[250]。明朝中葉後,蒙古俺答汗諸子西遷至青海湖畔,所經過的途徑也是相仿佛的[251]。
從戰國時期秦國始取得巴蜀起,當時的江水(實際上就是現在的岷江)上遊就歸入版圖,以後就少有變更。這裏的界線是相當明顯的。不過卻很少見於文字的記載。唐代中葉以後和吐蕃清水會盟時所確定的兩方境界,就曾明確地提出“劍南西山”。這樣的規則實際上是確定了曆來在這個地區傳統的界線。所謂“劍南西山”也就是指邛徠山和大雪山而言。這兩條山脈隔絕了農耕地區和遊牧地區。這樣的隔絕和陰山山脈不同。邛徠山脈和大雪山脈的東西的不同族類,大體說來很少互相逾越,這是和陰山南北是不甚相同的。
這裏所提到的這些山脈,大多是近於黃河流域和長江流域。當然還可以涉及更為遙遠的地方。西漢時始經營西域,當時漢德廣被,康居、大月氏、烏弋山離以至於大宛、休循各國,皆相繼遠來貢獻。西漢於西域設立都護,其所維護的卻隻是天山南北,而未超越於蔥嶺以外。蔥嶺高聳,東西兩方也是受到了隔絕。唐代在西域的經營,其威力所及甚或超過了西漢。當時在西域曾設置過四鎮。這是指龜茲、於闐、焉耆、疏勒而言[252]。但是中間還曾以碎葉代替焉耆[253]。碎葉鎮瀕碎葉水(今楚河),在今蘇聯托克馬克。不過為時並非很久,仍以焉耆補足四鎮之數。龜茲、於闐、焉耆、疏勒四鎮曆時最為長久,而這四鎮又皆在蔥嶺之東,足徵蔥嶺在當時邊防的重要地位。
唐時吐蕃崛起於西南,在其取得吐穀渾舊地後,曾長期以赤嶺與唐為界[254]。赤嶺在青海湖東,就是現在的日月山,為唐蕃交往必經之路。赤嶺雖非大山,卻也是當時能夠隔絕農耕地區和遊牧地區的界線。吐蕃南有雪山,就是現在的喜馬拉雅山。由於吐蕃強盛,曾越山而取得泥婆羅(今尼泊爾國)。迄於元代,以吐蕃舊地為宣政院轄地,喜馬拉雅山西段仍為這個地區的南界。下至清時,依然未改。就是因為有這樣一段因山的界線,西藏才得借以抗拒英國帝國主義的覬覦和侵略。
其他各處隻要是山嶺高地足資利用作為防守的憑借的,也就往往為一些王朝當作規定疆界的依據。就一些分裂時期來說,就更為明顯,一條秦嶺,三國時期魏蜀兩國就曾以之作為界線,南宋與金人劃界也是以秦嶺區分兩國的。十六國時期,關中一些霸主同樣是隔著秦嶺和東晉相對峙。
當然這不是說在有山脈的地方一些王朝的疆界就一定在這條山脈的分水嶺上,而沒有任何出入。漢時固曾以陰山山脈為內地的屏障,這並不等於說漢時北陲的邊界就止於陰山。漢五原郡稒陽縣為北出大路的起點。由稒陽北出石門障得光祿城,又西北得支就城,又西北得頭曼城,又西北得虖河城[255]。石門障和光祿城都還在陰山之南。支就城、頭曼城、虖河城皆當在陰山之北。這幾座城池是否為漢朝所築尚不可知,但徐自為在五原塞外的築城,應是了無疑義的。徐自為所築的城,在五原塞外數百裏,遠者且達千裏,一直築到盧朐。盧朐為山名,應在匈奴中。徐自為不僅築城障列亭,而且所築的城障列亭還有漢軍駐守其旁,這當不是偶然的設施[256]。如果說徐自為所築的城障列亭,乃以一線伸向前方,隻是軍事性質,無關乎邊界的伸延,則受降城的所在地亦可作為證明。漢宣帝時,匈奴呼韓邪單於款塞降附,願留居光祿塞下,有急保漢受降城[257]。光祿塞即徐自為所築的城障列亭。徐自為當時官居光祿,故所築的稱為光祿塞。漢受降城在今內蒙古自治區烏拉特中後聯合旗東,分明是在陰山之北。可見當時的邊界不以陰山的分水嶺為限。
漢代若此,就是後來的隋唐諸代也應該都是相仿佛的。
三、河流與疆界
以前的王朝依靠著山脈的屏障,以保障一方的安全。同樣也利用自然的水道,增加了邊備的力量。戰國晚期,秦國的西邊是在洮水附近。秦國控製了陰山山脈以後,陰山西南的疆界就止於黃河。秦國曆年短促,這裏沒有顯出若何變遷。但秦人對這裏的情況時時都提高警惕。秦漢時期,這裏的黃河以南,烏水(今清水河)的上遊有一座蕭關,位於現在寧夏回族自治區固原市的東南[258],它是關係著關中安危的重要關隘。烏水河穀較為平坦,利於騎兵的奔馳。漢朝初年,匈奴就不止一次地越過黃河,由蕭關內侵[259]。到了唐朝,突厥幾次進兵關中,也多取這一條道路[260]。所以在那些王朝時期,鞏固這一段黃河的防禦工作,就視為要圖。秦漢時期還特別重視蕭關的防守。到了唐朝中葉,朔方節度使實際就是駐在黃河南岸的靈武(今寧夏回族自治區靈武縣附近)[261]。後來西夏建國,宋朝失去了黃河的險要,隻能在更南的鄜延(治所在今陝西省延安市)、環慶(治所在今甘肅省慶陽市)、涇原(治所在今甘肅省涇川縣)諸路屯駐重兵,以為防守[262]。
明朝以寧夏衛作為九邊重鎮之一[263],顯然是要鞏固這段黃河。明朝還曾於今內蒙古自治區托克托縣設東勝衛。更明白顯示當時對於由寧夏至於東勝這段黃河更為重視。按當時防邊設置的規模來說,當時是打算以陰山山脈為界的,至少界線退到這段黃河以南。可是後來東勝內撤,放棄了河套,所以花馬池和固原州(今寧夏回族自治區固原市)也都成為備邊的要地。明朝的陝西巡撫本來駐在西安,可是每年到了防秋時候卻要移駐固原[264],就是因為這樣的緣故。
前麵論述祁連山和合黎山時,曾經提到弱水下遊的居延澤。和居延澤相似的還有其遺址在今甘肅省民勤縣北的豬野澤或休屠澤。這兩個水澤的周圍都有很大麵積的沙漠,可是漢唐等王朝的國界卻都把這兩個水澤包括在內,這使得經過合黎山的國界向北伸出,而且伸出的道裏很遠,仿佛有些奇特。這是具有一定的軍事意義,後文論述曆史軍事地理時,再作詳細的說明。
在西南各處,疆界的變遷也是相當頻繁的。其中有些地方當時同樣是在爭取利用自然地理的形勢。兩漢時期蜀郡的西鄙正是在大渡河上[265]。就是到隋唐兩朝仍然沒有放鬆對這條河流的利用。而劍南的西山實為成都平原的屏蔽。岷江上遊的鬆(今四川省鬆潘縣)、維(今四川省茂汶羌族自治縣)諸州就西山說來更是險要的去處。唐時吐蕃占據了維州,號為無憂城[266]。唐朝中葉以後為了這座州城曾和吐蕃有過若幹次的鬥爭。兩漢時期雲南各地設郡置縣,於是安寧河流域成為巴蜀與益州郡間的重要交通道路[267]。到了隋唐,金沙江以南的疆土已經沒有兩漢時的廣大,但安寧河流域仍然沒有失去。唐朝末年,南詔占去嶲州(治越嶲,今四川省西昌市),宋太祖就隻好以玉斧劃大渡河下遊為界,不再向南發展了。
四、長城的修築乃是對於自然條件的補充
疆界的位置自然要利用自然的形勢,有時候自然的形勢卻還需要人為的補充。過去一些王朝在邊地修築長城就是為了這樣的目的。長城的修築據說是始於春秋時期,戰國時期各國都曾經有過這樣的建設。齊國的長城在它的南邊泰山之上,並沿其支阜餘脈向東綿延發展,它西起現在山東省平陰縣境,而東達到今山東省膠南市的海邊[268]。它修築這條長城,西段為了防禦晉國[269],東段則為了防禦楚國[270]和越國[271]。楚國的長城見於記載的有兩段:一在今河南省魯山縣、葉縣和泌陽縣之間[272],一在今河南省西峽縣和鄧州市之間[273]。其實這兩段長城本來是連在一起的,隻是中間在魯山和西峽兩縣之間,由於憑借山勢沒有再興巨工而已[274]。這條長城分別扼守著兩條通道,一是伏牛山和桐柏山之間的通道,一是外方山和丹江之間的通道。前者是通往中原各地,後者則是通往關中。楚國在這些地方修築長城,自可防禦來自這兩方麵的攻擊。楚國除過這條長城之外,據說還有一條,在今湖北省竹山縣境[275]。那裏本庸國的地方[276],長城當是庸國所築,庸滅後始屬於楚。魏國長城有東西兩道,東長城在今河南省中部,由原陽縣西北起,繞過它的東南,經中牟縣圃田澤舊地之西,然後再西達於密縣[277],成一個口向西的弧形。它的西長城在今陝西的東部,由華縣沿洛水東岸向北修築[278]。這兩條長城都是為了防禦來自西方的侵擾。西方能夠侵擾魏國的當然是秦國了。不過《史記》記魏國的西長城,說是“築長城,塞固陽”[279]。這樣說來,固陽是魏西長城的北端了。漢朝的固陽縣在今內蒙古自治區西部[280]。那裏到現在還有個固陽縣。不過當時那裏是趙國的地方,和魏國無關。魏國的固陽實際應是合陽,在今陝西省韓城市[281]。魏國的西長城隻是由今陝西省華縣經今大荔、澄城、合陽諸縣,而止於韓城市的黃河岸邊。現在遺跡仍繼續屹立。不會遠到現在內蒙古自治區的西部的[282]。中山立國於滹沱河上,土地狹小,它的長城應該離其都城不遠[283]。燕、趙兩國也都有南北長城。趙國的南長城在漳、滏二水附近[284]。燕國的南長城則在易水的北岸[285]。憑河築城自然更會增加防禦的效力。
然而最重要的當推燕、趙、秦三國為防禦匈奴南下所築的長城。這裏所說的燕趙長城,就是燕的北長城和趙的北長城。其中燕國的北長城除過防禦匈奴外還有防禦東胡的作用。燕國開辟上穀、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五郡之後,就在五郡之北建立起長城。這條長城由造陽達到襄平[286]。造陽在今河北省獨石口,襄平則在今遼寧省遼陽市北。由造陽到襄平的長城當然要繞過大淩河的北岸。後來北魏滅北燕時,魏將長孫陳就曾戰於和龍附近的長城[287],和龍就是現在大淩河北的朝陽市。趙國的長城是由代順著陰山,一直達到高闕[288]。代在現在河北省蔚縣,高闕則在陰山西端,今內蒙古自治區杭錦後旗西北。秦國曾數次修築長城。這裏所說的乃是指秦昭襄王時所築的。這條長城起於臨洮,臨洮為今甘肅省岷縣。今甘肅省渭源縣、寧夏回族自治區固原市、陝西省綏德縣、神木市,以及內蒙古自治區鄂爾多斯市準格爾旗,都還有這條秦長城的遺址,或者還有有關的記載。秦國北邊以朝那、膚施為重鎮,這些地方自然是秦長城必經之地了。這條秦長城的北端一直達到今準格爾旗的十二連城黃河岸邊[289]。
秦朝統一六國之後,對於北邊的長城曾加以聯係和補綴,由臨洮到遼東,成為一個完整的工程[290],不過有些地方和以前不盡相同。秦朝驅逐匈奴,取得河南地,由榆中順著黃河直至陰山下都設置了縣邑,並在河上修築長城[291]。這個榆中據說是在現在甘肅省榆中縣的西北[292],距蘭州不遠。後來西漢取得河西地,就接著秦長城由令居繼續向西興修[293]。令居在今甘肅省永登縣。可見秦統一以後,長城的西段已經不是經過朝那、膚施的一段。新城與舊城相連接之處,當在隴右郡治所的狄道[294],狄道在今甘肅省臨洮縣。由狄道往北,經過令居,再北行至於高闕。高闕本有趙長城。秦趙長城可能相互銜接。就是不相互銜接,相距亦不至於過遠。燕國長城的東端本止於遼河東岸的襄平,也就是現在的遼陽市。秦朝又由遼陽向東南延展,達到遂城[295]。遂城在平壤西,則秦長城已達到今朝鮮境內,直到唐朝時期那一段的遺址還依然存在,未被毀壞[296]。
秦朝亡後,長城依然成為漢朝邊防的重要設施,漢朝人雖也沿用長城的名稱[297],不過一般都稱為邊塞。漢朝邊塞較秦時的長城更長,是由敦煌一直達到遼東[298]。當然大部分都是秦的舊城。漢武帝時重新取得河南地後,就曾經修複陰山附近的故塞[299]。漢朝所新增的隻是令居以西的一段。它一直達到敦煌附近的玉門關和陽關[300]。東漢以後,塞外各民族部落先後遷於內地,長城的作用也就逐漸消失了。
南北朝時期長城的修築又極一時之盛。北魏對付北邊柔然族的侵擾,也是采用修築長城的辦法。後來北齊和北周也都沿襲它的成規。北魏最早修的長城是由赤城[301]到五原[302]。也就是由現在河北省赤城縣修到內蒙古自治區固陽縣。接著興修的是由上穀到黃河附近[303]。上穀在今居庸關外北京市延慶區,位於赤城的東南。這條長城繞平城(今山西省大同市)以北,可能是前次工程的修葺。北齊時曾由西河總秦戍築城至海[304]。總秦戍在今大同市西北[305],則所謂至於海,或者仍是過赤城、上穀等處向東伸延的。當時還曾修過由幽州北夏口至恒州的長城[306]。恒州原為司州,治所就在平城,乃北魏遷都以後所改名[307]。而幽州夏口則在居庸關旁[308],距上穀也不很遠。按它的形勢可能還不是新築。現在地圖上由大同東西至於山海關的長城當然是明朝所修的,和南北朝時期無關,可是它們的方向並沒有很大的出入。可見時期雖然不同,對於地形的利用卻還是相差不多的。
東魏北齊還有數道新築的工程。高歡執政的時期就於肆州北山修築自馬陵戍東到土隥一段的長城[309]。它是在現在山西省原平市和代縣以北的勾注山上。高洋時又修築黃櫨嶺至社幹戍間的長城[310],它蜿蜒於現在的山西省呂梁市離石區和神池縣之間。這裏正是呂梁山區,長城當修於呂梁山上。高湛時,北齊還在王屋山上修築過長城[311]。又曾修過由庫洛拔至塢紇戍間長城[312],和由庫堆戍至海的長城[313]。這些地方都已難於稽考。後來北周滅掉北齊之後,曾經發山東的居民修長城[314]。據說這是修葺齊的舊城[315]。當時所修的是由雁門至碣石[316]。碣石在東海之濱。這樣說來還是和後來明朝的工程相仿佛的。
隋朝繼承北周之後,也還曾經幾次修築過長城。不過工程都不算是很大,所以史書對於這些事情的記載都相當簡單,有的就幹脆不舉出它的起訖地點[317]。其中有一條是由靈武(今寧夏回族自治區靈武縣)東修到黃河,西至綏州(即雕陰郡,治上縣,今陝西省綏德縣)南至勃出嶺[318]。勃出嶺未能確指它的所在。綏州在靈武以東,如何能說是“西至”?恐怕當時的記載是不十分確實的。隋朝後來還曾修過自榆林至紫河的長城[319],榆林在河套東北,其遺址今為內蒙古自治區準格爾旗十二連城。紫河在今內蒙古自治區和林格爾縣南,亦作紫塞河,相距本不甚遠,所以才修了十天就已經完成。接著還修了一次,是在榆林穀之東[320]。隋朝長城的工程遠不如北魏、北齊的繁雜,這是因為隋朝國力日強,北方的突厥逐漸削弱,而且成為隋朝的屬國,修築長城已經沒有必要了。
以前這些王朝所修築的長城,由於年代久遠,有好多地方已經不能再看到了。現在祖國的地圖上所繪的長城,由甘肅省的嘉峪關向東蜿蜒一直達到河北省的山海關。這是明朝的邊牆。所謂邊牆就是長城。明朝的人們特地改換了這個名稱,為的是要和秦始皇引人詬怨的長城有所區別。明朝邊牆的工程和以前各朝一樣,皆是十分艱巨的。當時為了使長城發揮它的作用,有些地方都是采取壘石築牆的辦法。可是像餘子俊在河套以南所規劃的工程,有的地方要依山鏟鑿,使它成城垣一樣。像花馬池等地的工程還要在沙漠地帶進行,當然更是艱巨了。由於明朝建都在北京,對於北京附近的長城就特別注意,在直隸(今河北省)、山西兩省的北部,外長城之內還有內長城。使都城的西北有了更多的屏障[321]。
順便提到,明朝在遼東還有一段邊牆。它是由山海關外起,向北伸延,它繞過今遼寧省淩海市、義縣之西,北鎮市之北,再折向東南,直至遼水和渾河交會的地方。過了遼水,它再向北伸延,到今遼寧省開原市以北,複折向東南,繞新賓縣之東,再向西南,過鳳城市之西而達於海邊[322]。遼東邊牆的規模自然較小,工程也差一點,所以很早就毀壞了。不過有一點卻和河套地方相似。因為今北鎮市東南遼陽市以西,遼水的兩岸都沒有包在邊牆之內。這裏就是所謂遼河套。當然由於遼河套的存在,使遼東的邊防增多了很多的困難,尤其是遼水東西的交通也因此而受到相當的阻礙。
長城的工程雖大,並不能夠完全阻止住外來的侵擾。作為國家的疆界來說,自然地理的形勢是需要人為的努力來補足它的缺陷,可是僅靠著勞民傷財的修築長城的辦法是難於達到目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