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是對是錯

一前一後,兩人剛跨入暗室後,牆壁緩緩合上。

眼前,一片明亮,一盞盞燭台,在牆壁上放置著,徹夜不滅。

前方,乃長長的走道,兩旁皆是牆壁,且很堅實。

朝前看去,走道的盡頭,有一扇石門,石門之後如何?會不會有祠堂?現在又會有人在裏麵嗎?

無數疑問,紛紛浮現於兩人的心頭,他們很期待,但也很謹慎,畢竟此乃武侯建造的暗室,藏著可以殺人的機關,也未必不可能。

慢慢地,走到了石門前,胡子仙與方不揚對視一眼,彼此明白彼此的決心後,猛地推開石門。

轟……

低沉的震動聲,宛若猛獸蘇醒時的叫聲,格外駭人。

胡子仙和方不揚已經把手放在了劍柄上,一旦情況不妙,隨時出手。

然而,石門緩緩打開,率先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道曼妙的身姿。

同時,傳來叮咚、叮咚的敲打木魚聲,清脆有力,伴隨著敲打木魚聲的,乃是一位少婦念念有詞的誦經之音。

定睛一看,便見一位少婦雙膝跪在蒲團上,身前擺放著一座三丈些許的高大觀音像,觀音像前供奉著水果,並有兩座燭台與一鼎香爐,香爐上麵,插滿了香,正散發著奇特的香味。

房內,除此之外,一覽無遺,且四周皆是牆壁,一看便知此為密室,密不透風!

隻是,房頂上,竟然鑲嵌了數顆巨大的夜明珠,故才將整個房間,照得如同白晝一樣明亮。

饒是以方不揚的見識,抬頭看到了夜明珠後,也不禁驚住了,實在是太大了,足足有碗口般大,前所未見。

“阿彌陀佛,施主來了。”少婦邊敲著木魚邊開口道,但沒有回頭,仿佛早就知道,誰會前來。

胡子仙上前,對著少婦恭敬抱拳道:“在下洛銘,拜見夫人!”

“阿彌陀佛,很多年了,我們又見麵了。”少婦正是關夫人,也是止心師太的親娘,隻是保養的好,宛若是才剛到三十歲的少婦。

她左手攥動著佛珠,右手拿著木槌,叮咚、叮咚、叮咚地敲打著,宛若一位遺世獨立的女人,讓人捉摸不透。

胡子仙歎了歎氣,當年的種種,再想到止心師太的真實身份,不禁讓人唏噓,沒想到自己,與這關家如此有緣。

隻是,一別數年,自己滄桑了不少,可關夫人一點也沒變,甚至更為年輕了,這是吃齋念佛的好處不成?

“今日前來,為的是妾身拙夫之事?”關夫人直言問道,似乎並不知曉洛銘此時的身份。

胡子仙不由笑了笑,道:“一別數年,夫人未變,可在下卻變了,人變了,身份也變了,已沒有權利要求夫人回答些什麽。”

咚!

關夫人驀地停下,放下木槌,緩緩起身,看著胡子仙,平靜地說道:“大人的事跡,妾身早就知曉。但在妾身的眼中,大人永遠是大人,你想知道的事,妾身皆會一一告知。”

“為什麽,不去看看悅心呢?”胡子仙忽地質問道。

雙手攥動著佛珠的關夫人,本來風輕雲淡,可一聽到“悅心”二字,再也無法平靜。

良久,她才開口道:“心兒她,可還好?”

“就快成為掌門了,能不好嗎?隻是武侯的消息,已經被她知道了,本來要死要活地想過來,可不知道為什麽,哼!變卦了。”胡子仙帶著自嘲的語氣說道。

“掌門!”關夫人雙手猛地一握佛珠,似乎被震驚住了,看著胡子仙,嚴肅道:“罪過,罪過。大人還請回吧,拙夫之事,不勞大人費心了,一切交給周難周大人便可。至於今夜私闖關府之過,妾身便不與大人計較。”

轉變如此之快,方不揚和胡子仙瞠目結舌,可關夫人目光堅定,不像是在開玩笑。

胡子仙目露疑惑之色,但還是示意方不揚,有禮貌地抱拳告退。

隨後,很快便走出了暗室,且離開了關武侯的內室。

在東院內,方不揚忍不住問道:“怎麽回事?關夫人的轉變,為何如此之快?我們現在,又該如何?”

胡子仙凝目深思,沉吟稍許道:“先去靈堂等候吧。今夜,注定不安分。”

“好!”

關府的靈堂,設在了大廳,處於四院的中央,四通八達,最近幾日的夜晚,大廳燈火通明,日夜有和尚為關武侯誦經超度。

靈堂之中,擺放著一口金絲楠木製成的棺材,裏麵便躺著死去了的關武侯。

棺材嚴絲合縫,棺材蓋極為厚重,若無武功,需兩健壯的年輕人同時推動,才能打開。

大廳的屋頂上,兩道黑影,悄然劃過夜空,俯身貼在瓦片上,緩緩移開瓦片,窺視大廳內的情況。

約莫半個時辰前,方不揚鬧出的動靜,致使整個關府的守衛都處於緊張狀態。

此刻,大廳四周,巡邏的守衛也越來越多了。

“會出來嗎?”屋頂上,其中一道身影開口問道。

“耐心等吧。”另一道身影很有把握道。

時間,一點點過去,等待永遠是最煎熬的時刻,畢竟苦等無果,最為難受。

然而,似乎是上天眷顧,又似乎是必然結果。

果然如胡子仙所料,他們等候的人,悄悄出現了。

在屋頂上的兩道身影,正是胡子仙和方不揚,現在快到子時了,夜黑風高,胡子仙銳利的目光,率先注意到了大廳四周,有數道身影在晃動,雖然與樹影混雜在了一起,可還是沒能逃過他的雙眼。

他輕輕拍了拍方不揚的肩膀,用手指了指,示意方不揚朝那邊看去。

方不揚心領神會,凝神看去,也看出了樹影中的端倪,並道:“老鼠果然出洞了。”

“那麽,便輪到我們這兩隻貓出手了。”胡子仙微笑道。

守衛的巡邏,再怎麽嚴密,始終還是有空隙。

這些處於暗中的來者,趁著空隙,猛地對大廳發動了襲擊。

此時的大廳,隻留下半睡半醒的和尚與幾名仆人,和尚有口無心地念經,仆人滿臉昏昏欲睡的神情。

來者皆身穿黑衣,蒙著麵,行動迅速。

一進入大廳,瞬間製服大廳內的和尚與仆人,將他們統統擊暈,隨後分出四人,把守在大廳的四方。

大廳前方敞開,正對著關府大門,後兩側各有一扇小門,通往兩院。

若是有守衛經過,定可發現大廳內的異狀,然而這群人卻是在守衛剛剛經過後才動手,距離下一波巡邏守衛的到來,約有一刻鍾的時間。

對於他們而言,一刻鍾,足以取得關武侯的左手。

果不其然,立即有一人一掌推開棺材蓋,露出裏麵斷了右掌的關武侯。

從上往下看,方不揚和胡子仙的眼中,關武侯雙目緊閉,臉色發白,氣血全無,顯然死去已有數日,且他的右臂處,有明顯的傷口,顯然是因被斬斷右掌造成的。

“動手吧!”棺材邊,一黑衣人說道。

另一黑衣人便拿起劍,對著關武侯的另一隻手,準備一劍斬下去。

鏘!

蓉城內準備的針,此刻發揮了作用,千鈞一發之際,胡子仙出手了。

劍被擊落,黑衣人們大吃一驚,紛紛看向四周,疑神疑鬼,像是遇見了鬼。

一膽小點的黑衣人,不由低聲道:“不會遇見鬼了吧?是武侯的鬼魂來找我們了嗎?”

“休要胡言,這個世上,就算有鬼,也得把鬼揪出來!天天別著頭討生活(生死不由己),還怕什麽鬼啊?”另一黑衣人嗬斥道。

被嗬斥的黑衣人,閉口不言,但臉上驚恐的神情,卻少了很多,顯然他們是一夥亡命徒。

唰!

方不揚一下子,從屋頂上跳下來,落在大廳前方,笑盈盈地看著這群黑衣人。

“你是誰?”一黑衣人驚恐地問道。

“鼠膽匪類,看來不是第一次做這勾當了。不過,今天小爺我得看看,你們究竟是哪夥小賊,敢來關府打擾關武侯的安寧!”方不揚冷冷說道,氣勢強大,將這群人嚇得瑟瑟發抖。

一旦大廳內傳出動靜,他們可就在劫難逃,接下來,迎接他們的便是殺頭之罪!

……

方不揚和胡子仙剛走不久,暗室之中,觀音像前,不再是關夫人一人,而是又出現了另外一女子。

“姐姐,為何放了他們?”女子一出現,便迫不及待問道。

關夫人搖搖頭,苦笑道:“小劍神,非你我可以力敵。”

“那就不怕他查出些什麽?畢竟,他是王鐵爪一手帶出來的人,當初差一些,我們便被發現了。”女子說道。

“唉……為今之計,希望教內的事情,盡快解決吧。峨眉那邊,已經快要成功了,就差幾日的時間了……”關夫人喃喃道,像是自語,又像是說給女子聽。

可明明要成功了,她的臉上,卻沒一絲喜悅之色。

“這麽多年了,仇報了,爹的遺願,也要達成了。姐姐,你我應該高興的,是不是?你說,是……不……是?”說著說著,女子不由紅著眼,梨花帶雨,滿眼的淚水。

關夫人雙眼緩緩閉上,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悔恨,哪有一絲喜悅!

“世間一切,如夢似幻,是對是錯,一醒來,一念定。念殫近,成了黃土,葬入了地,隨了先走的人,步了一代又一代應該走的後塵路。隻要他們好,你我的犧牲,便不算什麽。”關夫人驀地睜開眼,雙目迸射出犀利的光芒,緊盯著女子,認真道:“別忘了,隻差一步,切莫出了差錯!”

“可我們……帶他們入局,今晚的戲,會是個錯誤嗎?”女子任由眼淚流落,劃出兩道淚痕,卻藏住了傷心的神情,而是轉變成了深深的擔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