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回得天獨助

二月下旬燕軍主力進駐保定,燕王召眾將商議軍情,丘福等人主張先攻定州。

燕王搖頭道:“我軍長於野戰,弱於攻堅,若兵頓城下,必遭盛庸平安兩軍合勢來援,到時勝負未可知也。今德州與真定相拒二百餘裏,我意處在中間,盛庸欺我兵少必出師來攻,我等集兵破其一處,剩下的那一方則會膽怯而退。”

丘福即問道:“若敵兩軍同時殺來,我們不是腹背受敵了嗎?”

燕王自信地微笑道:“百裏之外勢不兩及,兩軍對陣勝敗往往在呼吸之間,雖百步之近尚不能救,況二百餘裏哉?爾等不要過於擔心,看我如何破敵。”

於是決定從保定東行,在真定與德州中紮下營寨。三月初燕軍移營滹沱河畔真定與德州之間往來呼吸之地,頓讓官軍緊張起來。

但盛庸不是李景隆,他沒有自亂陣腳,果斷地移兵夾河畔紮下大營,兵力倍於燕軍的他要在這裏再敗燕王。

建文三年三月二十日午時,夾河畔二十餘萬官軍擺好陣勢等待對麵燕軍的衝鋒。

燕王首先僅帶幾個護衛到官兵陣前察看,掠陣而過,中軍的鐵鉉即命一隊精騎追擊而來,不想燕王射得一手好箭,回身彎萬連連射殺數人,使追兵不敢再迫近上來。

這時燕軍萬騎掩護五千步兵衝白官軍前陣,但數次猛衝均被官軍早有防備的戰盾所阻。官軍用這種重盾列於陣前,層層迭迭,刀槍難入,又有大軍掩護,使燕軍前進不得。

燕王急調長槍手去陣前投擲,這長槍長約八尺,頂端有倒鉤,持此槍者都是力氣大的,槍尖直穿盾牌,使官兵一時拔不下來,且其太長拔時還會攪動他人。官軍前陣登時不知所措,遂棄盾後撤。

燕軍乘勢發起猛攻,官軍連忙發火器和駑箭才稍微遏製他們的攻勢。

燕將譚淵見對方陣勢動搖,率本部從旁殺入,正遇官軍指揮莊得,此人曾隨李景隆攻打過北平城,也曾被秦通白彥山他們襲燒過營帳,實是一位勇力過人的猛將。

當下接著譚淵,兩人各自率領部下殺在一起。兩人惡鬥了幾十個回合,譚淵力怯,遂被莊得刺於馬下割了首級。其副將也被官軍另一猛將楚智殺死,其部卒均被圍來的官軍全部殲滅。

燕軍此時已完全和官軍扭在一起,遠遠看見隸屬於自己的譚淵部慘狀,當下惱了燕軍大將朱能,不顧一切地率部殺了過來。

莊得和楚智欲再立新功,當即迎了上去,不料朱能為張玉後燕軍第一猛將,豈是莊得所能敵住,未及三合即被人家斬落馬下。

楚智急來救,斜刺裏殺出一員小將,兩刀便讓他遍體生寒,欲掉馬頭逃跑時,小將暴喝一聲,飛馬撲來,一刀把他斬成兩段。

燕王看見這一幕,仰天大叫道:“張玉有繼承人也!”

正是首次參戰的張輔馬上建立軍功。

朱能亦禁不住熱淚盈眶,他與張玉相交多年,視其為兄,今見其子英勇至此,真心地為亡友感到自豪,便招呼張輔一齊奮力向前衝殺,但官軍大陣未亂,燕軍一時也沒能得手。

時天已黑透,分不清敵我,雙方中軍均鳴金收兵,雙方均有死傷,但都不影響大局。

然而燕軍眾將回營後卻發現燕王沒有回來,朱高煦朱能等忙遣人打聽消息,眾將領在帥帳中焦急地等待著。

原來燕王被大軍衝散,奔走了一陣,但因天黑方向難辨,找不到了回大營的路。半日的激戰讓他疲憊不堪,索性和身邊的十幾個護衛揀了一片空地和衣歇了下來。

待一覺醒來,天已微明,拿眼往四周一看,不由倒吸了口涼氣,附近都是官軍的營帳。好在人家還未發現他們這一隊人馬,便輕聲喚醒隨從護衛,騎上戰馬穿營而過,沒等官兵反應過來,十幾騎已絕塵而去。

事後得到這個消息的盛庸和鐵鉉,大呼:“可惜!”懊悔不已。而聽完燕王敘述的燕軍眾將無不驚奇,疑他得天獨助。

燕王與眾將分析昨日戰局,道:“我先戒中軍,嚴陣已待,俟敵已過然後順勢擊之。當時敵軍雖少挫而其鋒尚銳,必欲絕其生路,安得不死鬥乎?”

稍頓,複道:“大抵臨敵貴於隨機應變識進退,譚淵不從其言,以至於喪身,爾等當以為戒。今天對陣,我會先以精騎往來陣間,待其有可乘之機時,你們即入擊之,兩軍相當,勇者勝,比漢光武帝所以破王尋也。”

諸將無不點頭,朱能擔心燕王,勸道:“殿下每戰必親冒矢石,讓我等揪心,不如請您坐鎮中軍,有我們前去破敵即可。”

燕王淡淡地道:“官軍都想捉我立功,我就是利用此點往來陣間攪動他們的陣勢,為你們創造乘隙出擊的機會,從而徹底擊潰他們。”眾將無不肅然起敬。

辰時剛到,燕軍在東北,官軍在西南,各自擺開陣勢。一陣火炮響後,燕軍陣中戰鼓擂響,燕王親率朵顏三衛直衝敵陣,大將朱能率張輔丘福等部按計劃從不同方位展開進攻,兩軍再次戰在一起。

燕王所率的蒙古精騎以罕見的一字型衝陣,配備了重盾,還有長槍,不僅有效地抵禦了官軍的火器和弩箭,而且長槍的投擲亦給官軍前陣造成了重大的傷亡,待衝了進去,雙方的優劣很快顯現了出來,官軍前陣大亂起來。

但他們畢競占著人數上的優勢,在盛庸和一些有經驗的將領調度下很快穩定了下來,把燕王和他的蒙古騎兵重重圍了起來。

這時燕軍大隊亦已趕到,你殺我砍,各不相讓。盛庸無疑很會帶兵,他把官軍**得悍不畏死,能抵擋住戰鬥力極強的燕軍一次次的猛烈衝鋒。

這場戰鬥從辰時一直殺到午後,雙方互有進退,雖官軍在傷亡方麵為大,但大陣未亂,雙方一時難分勝負。

這時燕王已退至本營,敏銳的他似已看出官軍的一些缺陷,正準備調整之際,忽見天氣驟變,烏雲陡起,東北風又來助陣。

燕王仰天長嘯,叫道:“天命在燕!”隨即令戰鼓重擂,發起全麵進攻的號令。

可憐官軍再遭大風襲擊,雙眼難睜,被燕軍火器丶強弩丶硬弓順風齊發,殺得無還手之力。

燕王不顧疲憊又親率鐵騎直突對方中軍,官軍大陣立時崩潰。盛庸和鐵鉉忙鳴金收兵,但為時已晚,大亂的官兵已不能有序地撤下陣來,被乘勢掩殺的燕軍撲殺無數,一心想報東昌大敗之仇的他們絕不會輕易收手。

盛庸和鐵鉉僅帶很少的一部分騎兵沒命逃回德州城,龜縮不出,他們的二十萬大軍或逃散或被殲滅,能逃到德州城的不足五萬個人。

夾河大戰至此以燕軍完完全全的勝利結束,報仇雪恨了的燕軍無不精神振奮,士氣大增,徹徹底底地從東昌之敗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這正是燕王所想看到的,也隻有這樣的士氣的軍隊能助他東征西討,平定天下。

打掃好戰場後,燕王即命丘福引本部襲取單家橋,後於三月二十六日大軍主力移師一個叫婁子營的地方,準備在這裏迎戰另一股強敵,吳傑平安所率的真定方麵的十六萬官軍。

回說雲天一行於三月初來到洛陽城,在一家名叫“洛城”的不算豪華卻很整潔的客棧包了一個小院住下。

吳畏他們都知雲天就是本城人,但見他絕口不提回家的話,雖有疑問,但都沒敢開口。

兩天後的一個上午,吳畏他們來到雲天的房中,由陳良玉問道:“師弟自入城以來心事重重,何不說出來讓大家分擔你的憂愁呢?”

紀老頭接口道:“是啊,你就象變了個人似的,讓大家心裏都不得勁啊!”

長歎一聲,雲天始開口道:“近鄉情怯,讓我不知從何說起。”

稍頓複慢慢地敘述道:“我本此地人,父開一間醫館謀生,樂善好施,不想被鄰裏為富不仁的王長秀算計,以用錯藥害其孫女之名將我父告到洛陽縣,他侄子在縣衙任牢頭買通上下將我父下獄,關了近一年。”

言此再歎一口氣,接著道:“可憐我父親生性耿直,心胸又不寬闊,遭此大辱後自此憂鬱成疾,出獄沒幾天就一病不起,我母親不久亦鬱鬱而終。這次清明回鄉掃墓,我本想討個公道,但念及對方已是古稀老翁,殺之有損我原家的聲名,故猶豫不決!”

紀燕然即憤慨地道:“江湖人快意恩仇,再尋常不過,那姓王的原本該死,何須憐憫?待我殺其一家為你報仇雪恨。”

見雲天不語,吳畏忙向欲再說什麽的紀燕然和陳良玉使個眼色,退了出來。

陳良玉似懂吳畏心思,道:“雲天不願在家鄉殺人,此事交於我做即可。。。”

話未說完吳畏即插言道:“有些事不一定非見血才能圓滿,我們先去走訪一下雲天的鄰裏,看有更好的辦法沒有。”

紀燕然點頭,卻道:“清明節快到了,這事不能再拖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