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眾誌成城

守此門的主將是王府儀賓李讓和千戶梁明,身邊的將士一個個倒下並未使他們退縮,反而鼓起餘勇,拚力搏,但隨著傷亡愈來愈重,情況岌岌可危。

朱高熾及二百多個武藝高強的護衛適時來到,雖然能以一擋十,無奈官兵拚的就是消耗戰,城下堆屍如山,李大將軍仍催令奮勇登城,眼見攻上來的官兵越來越多,守城的將士包括世子丶紀

綱在內都有些絕望了。

恰在這時城下傳來一陣歡呼,一身戎裝的燕王妃帶領一班女兵登上城牆,而她們身後更有一眼望不到邊的北平百姓。

世子和全體將士們無不激動地落下淚來,燕王妃以自身的大無畏,終使北平老百姓明白了城亡俱亡的道理,加入到守城的隊伍中來,這種力量何其強大。

眼見登上城牆的士兵一個個又摔出城外,李景隆正在納悶之際,又見麗正門上又現久違不見的密如風暴的飛箭丶擂石丶甚至鐵塊丶磚瓦砸向攻城的官軍,登讓他們死傷累累,慌忙後退。

“對方何來的援兵?”李景隆喃喃自語,但當他和官軍看見城頭上的百姓和婦女時,不禁又氣又覺得可怕,若北平的百姓都站在燕王這一邊,那麽官軍將失去了人數上的優勢!

城下的官軍士氣開始低落,已不願再拚命攻城,軍紀開始渙散起來。這時有人向李大將軍建議道:“傷亡太重,且將士們疲憊不堪,不如晚上再來奇襲。”

李景隆無奈,隻好下令休戰,怏怏而退。

打退了官軍這一輪猛攻,北平軍民得以喘息,燕王妃代表王府致謝廣大軍民。

北平城內老百姓均道:“王妃如此尊崇之人,尚不惜拋頭露麵,以身涉險,保衛北平城,我等何忍城破被屠戮。。。。。。”

當下群情激昂,願出家中精壯隨軍守城。。。。。。

世子朱高熾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王府,看見道衍和尚正在廳中等候,便上前見禮,他與大和尚有師生之誼。

客套了幾句後,世子憂慮地道:“官軍誌在必得,而父王他們不知幾時才能回師?我真怕辜負了父王與全城百姓的重托啊!”

道衍暗自點頭,朱高熾宅心仁厚,日後定是百姓之福。

道衍和尚微笑,道:“天無絕人之路,總教智者得以善存。官軍雖眾,但以老僧看來亦難以攻破軍民一心的北平城。”

世子憂色稍解,問道:“大師可有破敵之策?”

道衍搖頭,道:“彼此力量懸殊太大,且燕王的本意就是將他們困於堅城之下。”

見世子愁眉又展,道衍又微笑道:“雖然不能退敵,但老僧有一些小伎倆,可令他們手忙腳亂,日後不能專心進攻。”

世子精神一振,忙問其由。聽和尚道:“攻城的官軍雖然大都是步卒,但指揮他們的將領皆騎戰馬。據報這些將領的座騎大都集中在南門外一個叫趙莊的小村落飼養,而看守的士卒也不多,

如能派幾個勇士到那裏放一把大火,定能沉重地打擊官軍的士氣。”

朱高熾聽完卻搖頭,道:“父王三令五申,要我等固守勿戰啊。”

道衍正色地道:“世無一成不變的法則,更何況這次行動根本不需營中軍士。而事實上,再驍勇的將士對這事亦無能為力。”

“大師的意思是要找江湖上的人幫忙?”世子恍然。

轉而又憂慮地道:“深入敵後,要脫身隻怕很難啊。”

道衍即道:“無妨,他們皆是本地人,對地形丶目標丶方位,及事成後撤退的路線早已了然於胸。”

世子這才知道衍和尚早已籌劃計定,便不再堅持,隻問道:“何時發動?”道衍稍思後道:“李景隆絕不會甘心失敗,晚間必來大規模攻城。我意在他們撤退之時讓這些勇士換上南卒軍服混

入其間。”

朱高熾稱善,隨後要接見這些勇士。

紀燕然丶蕭烈丶秦通,每人身後皆有兩名家族中精壯之士,共九人站在世子麵前。輔佐燕王處理北平事務多年的朱高熾自然認得北平的三大世家家主,況且紀綱和蕭國興正在王府任職。

想著此行的凶險性,再看紀丶蕭兩人皆過花甲之年,滿頭白發,世子淚下,哽咽道:“我父子無恩德於北平百姓,怎忍心讓老英雄們前去涉險!”

他的真情流露,讓眾人深受感動,紀燕然大聲道:“燕王臨藩近二十年,恩澤布及全城百姓。為保衛北平,我等願出綿薄之力。”

言此一指蕭烈,又道:“世子別看我倆年邁,但身上的功夫猶在。”

說完舉起右掌遙切三尺外的座椅,隻聽一聲脆響過後,雜木做的座椅如被利刃切過一樣分成兩段。

“好一記手刀。”秦通捧場大讚,讓紀燕然得意得胡子都翹起來了。

不想這時有人卻冷冷地道:“人家雲天十步外以手刃斬斷金鐵,就你這點微末之技也敢現醜?”

紀燕然知誰在諷刺於他,他與蕭老頭鬥了幾十年的嘴仗,上次鬥酒時他連“老鼠舔貓那東西,找死。”的話都說出來了,豈會不讓人家諷刺兩句。

當下眼珠一轉,對蕭烈道:“雲天是我師弟,你要是不服氣。。。”

蕭烈不等他說完,即道:“他還是我兒子的師傅呢,你少拉幫結派。如你想與我摔一跤,老夫則願意奉陪。”

道衍忙勸道:“兩位都是北平武林中的中流柢柱,何須爭執。”

言此稍思,又道:“老僧有一言請兩位靜聽。”

“大師請講。”兩人這一次難得的一致。

隻聽和尚道:“這次偷襲,不僅需要超高的身手,更須強韌的體力。兩位老英雄年事已高,何不讓這次建功的機會留給後輩呢?”

紀丶蕭對望一眼,雖有不舍,但知人家是好意,便默然無語。

又聽道衍道:“依老僧看,紀晨和蕭國棟足以勝任這次任務。另外雲天的大弟子白彥山也可參加這次行動。”眾人始明白,老和尚要將雲天徹底綁在燕王這個戰車之上。

初更時分,官軍果然大舉攻城,李景隆咽不下這口惡氣。但燕軍早有防備,一陣滾木擂石,火炮利箭登讓官軍損傷殘重。

而官軍中有不少將士不服氣李景隆這個紈絝子弟不顧士兵死活的瞎指揮,便開始陽奉陰違,出工不出力,呼喊聲大,而真正上前拚命登城的卻很少。就這樣一個時辰後,李大將軍見無法取得

進展,便下令撤兵。

就在官軍退去之時,南門開了一條縫隙,十幾個身穿官軍服的人迅速閃出,尾隨而去。

秦通為首,白彥山為副,秦揚丶紀晨丶蕭國棟,再加上那六個世家中的好手,摸到了官軍飼養馬匹的小趙莊。

這裏的馬匹也不算很多,約有八丶九百匹左右,由於攻城不需要戰馬衝鋒,是以官軍的重裝騎兵皆在帥帳左右待命攔阻燕軍主力部隊。

看守馬廄的官分不過十幾個人,秦通他們潛過去毫不費力地解決掉了。

望著急於往草料上倒煤油等引火之物的同伴,秦通道:“先挑選幾十匹好馬在外待命。”

白彥山醒悟,又問道:“我們當往何方向撤退?”

秦通沉吟會,道:“離麗正門最近的那個大寨是我們必經之地,今天兩次攻城,數他們最為囂張,等會我們就直從他們寨中穿過去,用火箭好好招呼一下。但切記不可戀戰,我等隻能驚擾他

們一下。”

稍後火起,他們十一個人連騎帶趕不下五丶六十匹戰馬向北衝了過來。

離北平南門最近的營寨官軍將領名叫莊得,是官軍中著名的一員大將。熟睡中被屬下叫醒,報於他道:“馬廄方向起了大火,另有幾十匹快馬正朝這邊衝來。”

莊得驚奇,也未及多想,便僅穿睡衣跑出帳房,想察看到底怎麽一回事?

當他剛到大寨南門,忽見一群怒馬奔馳衝來,隱約看見馬上十幾人已高舉兵器,嚇得他打個寒戰,連忙回跑大聲高叫傳令兵集合隊伍。

誰知他不叫還好,原本勞累一天的士卒被軍號驚醒過來,未及穿衣就迷爾八登地跑了出來,正值那一群馬馳入寨中,而馬上人開始亂放火箭,見人就殺。

隨著許多帳篷並存放糧食的地方著火燃起,一時間寨中盡是四處跳躥的光腚士兵,其亂象可想而知。

待莊得好不容易把士兵收攏起來,對方早已絕塵而去。盛怒之下的莊指揮無處發泄,就把幾個放哨的士兵當場格殺了事!

天明升帳,李景隆先斬了幾個與軍馬被焚事件有關的責任軍官,後親點大軍準備傾力攻城。

這時軍中參謀劉璟勸他道:“大軍十幾日未能建功,士氣已然受挫,而對方軍民一心,鬥誌正旺,此時已不宜強攻。不如令圍城將士不按時間,真假虛實疲敵身心,再用射書的方式宣傳朝廷

隻取首惡,不罪其餘軍民的告知書,來瓦解北平軍民的鬥誌。這樣不出半月就能大功告成。”

劉璟之軍事才能不亞乃父(劉伯溫),這番話把敵我雙方的現實情況分析得合情合理。

但李景隆怎能聽得進去,接連受挫使他焦燥不安,不由本性流露,冷聲道:“我素知你與燕王彼此欣賞,私交甚厚,欲為其拖延時回嗎?本將軍豈能再等半月之久。速退,勿複再言。”

劉璟當眾受辱,長歎一聲走出大帳,自語道:“豎子不當於謀,大禍臨頭之日不遠矣!”遂回住處寫下辭呈,回代王府去了。

他與梅殷一樣深受明太祖朱元璋的喜愛,是給建文帝留下的王佐大材,誰知前為黃子澄所忌,今又被李景隆所辱,終不能施展胸中濟世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