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博大心胸

徐輝祖為了安慰於他,道:“我已將羅玉安葬,並請了高僧超渡、製了牌位。”

雲天戚然,良久始道:“大恩不言謝。”

深吸了一口氣平複心情後又道:“我傷勢很重,能否保住性命還得看接下來七天的行功情況。請大哥為我尋一間密室,放些淨水丶果疏之類的即可。”

連秋生在旁即道:“我為師傅護法,決不讓人來驚擾。”

徐輝祖點頭道:“你放心療傷吧,這七天之中我絕不會任人去打擾。”言罷即命下人去收拾徐家祠堂下麵的密室。

雲天的傷情誠如自己所說非常嚴重,真氣在任脈遇阻,心脈附近的血管大都淤塞。他試著用真氣去修複病灶,希望給它溫暖丶軟化而得以疏通,卻不想每近一分便如針紮般難受,那種深入骨髓般的痛楚,讓他不得不停下來喘息。

“難道老子將要歸位?”他心情開始沮喪。

心髒乃全身的供血源泉,附近的經絡一旦無法疏通隻會導致其慢慢萎縮,從而失去功能,後果可想而知!念此雲天暗怨自己一念之仁遂讓豎子得手,若一開始就用血菊斬了此賊,哪會重傷如此?

思緒開始無邊無際起來,黃泉路丶奈何橋丶望鄉台是什麽模樣?若老子到了陰間幹什麽差使?當閻羅太累,做一逍遙王好了,十殿閻羅敢不答應!

王後自然是羅玉了,自己許她做正妻就不能食言,生前未及確立名份,在陰間就得討她歡心,讓小鬼卒把那個她生前一直受其擺布她的冷血毒娘們抓來,給他倆當丫環倒液壺,幹不好就不給飯吃,還打屁股。

隻不知自己那一飛刀插住她要害沒有?別說左手發的飛刀,既使用右手他也沒那個把握!總之她惹惱了自己,做人做鬼都不能與之善罷甘休,不然雲姬母女會繼續受其控製。

想起羅玉生前最後一句話就是想告訴他雲姬母女平安,不由想象女兒的長相仿誰?自己還能見她一麵嗎?

念此精神一振,暗道:雲姬母女尚在難中,我不去搭救還配為人嗎!不由喊出聲來:“老子不是短命之人。”遂滌除玄覽,專氣致柔,忍著巨痛去行功,一點一點去修複受損的經脈。

書接戰場,燕軍攻打雄縣的軍訊傳到莫州,潘忠急率軍來援,他與楊鬆同為官軍先鋒,不敢不來,遂率大部分騎兵來援。

八月十六午時許趕到,卻見雄縣城牆上插滿了燕軍的旗幟,潘忠大怒,正要下令攻城時。就聽幾聲號炮響起,城門大開,燕軍五千人馬隨張玉出城列陣。

潘忠冷笑一聲對屬下道:“燕軍人馬不過五千,怎能敵我八千餘騎勇士?將士們隨我奮力殺賊。”

言罷即催馬挺槍率先衝向燕陣,身後官兵齊喊:“破賊。”鼓噪跟進。

張玉見對方氣盛,令旗揮動,燕軍便兩側分開移動,露出雄縣城門。潘忠催馬更急,前麵就是護城河橋,衝過去便又能再次控製雄縣縣城。

戰馬踏上橋頭時他還不疑有它,然而就在他將要過橋進城時,耳邊傳來號炮,護城河中跳出千餘勇士,當先一人叫道:“譚淵在此,還不下馬投降。”

聲落手起,一槍便把驚慌失措的潘忠挑下馬來。

這時張玉率眾轉身殺了回來,官軍見主將被擒去,又聞背後殺聲震天,開始大亂起來,四散潰逃,單被擠下護城河的就不下千人,大部分人紛紛下馬繳械投降。

與此同時,燕王親率的軍隊趕赴莫州,待到了準備攻城時,莫州守軍開城來投。

不足兩天的時間,燕軍勢如破竹,連戰連勝,不僅大破此次北伐的官軍精銳先鋒部隊,而且連下兩城,擊殺楊鬆活捉潘忠,繳獲近兩萬匹戰馬及大批糧草輜重,又有萬餘官兵情願加入燕軍,讓燕軍士氣空前高漲。

燕王隨後親率大軍兵發河北無極縣,準備與官軍主力耿炳文部決一雌雄。無極離真定僅數十裏,燕王派出大批探馬細作偵查官軍的消息,不放過對方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

對於官軍主帥耿炳文燕王知之甚詳,深知這個老鄉老謀深算,用兵審慎,當年洪武帝與張士誠對峙之際,耿炳文受命堅守長興達十年之久,屢敗張士誠之師,深得洪武帝的讚賞,封為開國長興侯。

後又多次隨征蒙元,可謂身經百戰也。燕王為了鼓舞士氣在將士們麵前不斷地貶低耿炳文老邁無用,但在心裏卻一點也不敢輕視人家。

正在謀劃如何打好這一仗的時候,官軍中一個叫張保的百戶來降,稱願為前鋒效命。向燕王稟告道:“官軍雖號稱三十萬,但先到者不過十三丶四萬。以真定城為中心,隔滹沱河紮營,兩岸各有一半兵力。”

這與燕軍偵得的情況大致相似。燕王急思一個計策,便對他道:“你既然想為我效命,今天依計回去向耿炳文報個消息,說你自己是兵敗被俘,趁看守不注意盜馬逃回。報與他得知,燕軍數萬鐵騎直奔真定而來。”

隨即多賜他金銀,作為獎勵。

眾將不解,張玉問道:“正要由小道襲取真定,王爺為何讓他們警覺起來?”

燕王微笑,道:“戰場上沒有一成不變的法則,善於利甪形勢者勝。今老謀深算的耿炳文隔河紮營,攻一方必使另一方增援合力拒我,可謂最佳守勢。試想當我軍縱可以勝北岸之軍,也已疲憊不堪,再遇南岸從逸待勞的援軍,勝負難料矣。

與其如此,就不如讓他們合兵一處,官軍雖眾,但多為步卒,又是新集,軍紀渙散,且雄縣丶莫州兩戰必使他們心中產生了恐懼,我以數萬鐵騎突擊豈能不勝。”

眾將始心悅誠服。唯謹慎的朱能提醒似地道:“王爺難道一點也不懷疑張保其人?”

燕王胸有成竹地道:“人家投誠過來,當推誠任用,何必縱看反側?再說去一張保於我何損。”

眾人無不讚歎燕王心胸博大,非常人能比。

數日後燕王親引大軍直驅真定,沿途探馬來報官軍果然集兵北岸,東南方向空虛。

在離真定城二十裏紮下營寨,燕王升帳點兵,卻讓朱能率主力大軍擔任主攻,自己則帶上張玉和百個武藝高強的燕王府護衛,率先經山間小道進發,不多時就繞至真定城西南處。

見南岸之兵與北岸合軍,在西門紮營連抵西山腳下,但看情形尚未完全就緒。燕王毫不猶豫地一馬當先衝入官軍一座營寨,逢人便殺,身後勇士更是縱起火來。

正忙於營建的官兵立時大亂,根本來不及組織有效的抵抗,瞬間就丟了數百性命,餘者四散逃躥。如此,燕王和他百騎勇士連破官軍三座大寨,而己力未失一人一馬。

而此時耿炳文正大開南門親送朝廷來宣旨的欽差王太監回京,恰逢燕王兵至,耿炳文大驚之下顧不得出城,忙令軍士拉起吊橋,阻斷燕騎。

豈料張玉快馬趕到,手起刀落,砍斷鐵索,眾騎兵尾隨官兵過橋,緊追不舍。幸賴勇將李正等拚死擋住,耿炳文和欽差才急奪門而入,但是幾百個被關在城門外的官兵盡被燕軍斬殺。

緩過神來的耿炳文和王太監爬上城牆大罵燕王叛逆,剛才嚇個半死,總得讓罵幾句出出氣吧!

尤其是宮裏當差的老年王太監,哪曾見過這等陣仗?他自覺體弱無力,便讓身邊軍士高聲叫罵,替他出這口惡氣。

不想燕王親自引弓,王太監身邊叫得最凶的一個校尉,登被射下城來。

王太監大驚失色,慌忙對耿炳文道:“送我回真定府吧。”他終於覺得上麵也不安全了!

喘息過後的耿大將軍動了火氣,當著眾手下的麵被燕王趕得沒命逃躥,這在他幾十年軍事生涯中尚屬首次!當即召集眾將出城列陣,欲反過來追擊燕王個沒處跑。

燕王自覺兵少,不宜久居一地,便率百餘騎繼續往來馳突,橫衝直撞官軍在城外的營寨.往往寨中的官軍還未集合起來就被燕騎一掃而過,帶走百十條甚至更亥的性命,是以城外的官兵亂成一團。

這時朱能率領的主力部隊也已趕到,燕王遂與他合兵,召眾將布署攻陣之策。時官軍開始集結,城內城外往一處去湊,倉促間顯得亂哄哄地毫無章法。

燕王見狀,讓朱能等立刻發動猛攻的同時,自己又帶領數百騎勇士衝入官軍陣中並橫穿其陣。

新集的官軍中尚有許多人還未找到自己的位置,倉促間知經得些燕軍數萬鐵騎的猛烈衝擊,即刻亂了陣,所幸仗著人多一時未露敗象罷了。

燕軍主將朱能殺得性起,親自挑選幾十個彪悍敢死之土,直衝耿炳文所在的中軍。他一馬當先,手中關刀所向披靡,官軍眾將無人能擋,身後幾十騎勇士更是如狂風般地卷向敵陣中軍帥旗。

於是戰場上形勢優劣即判,多是步卒的官軍大陣開始大亂了起來,自相踐踏,棄戈投降者絡繹不絕。燕王在馬上立擢朱能為北軍都指揮僉事,對於有功之士,他從不吝嗇賞賜。

混戰中官軍左副將駙馬都尉李堅被燕軍校尉薛祿刺於馬下,很想在這次伐燕中建功的灤城侯就這樣被燕軍小校擒住,反成了薛祿成功立業的墊腳石!

而燕軍的最大福將卻不是薛祿,猛將丘福本想乘亂攻進城中,但被守軍死拚阻擋,不得已回師殺進敵陣,卻起了關健作用。

無心戀戰的官軍右副將軍寧忠部被丘福一通截殺,不僅活捉了寧忠,而且正一道抓住了左軍都督顧成,都指揮使劉遂等許多官軍重要將領,於是丘福便成了這次大戰中收獲最豐的福將。

耿炳文見燕軍騎兵銳不可擋,而己方連損大將,可以說敗象已現,忙鳴金收兵。可歎的是真定城門太小,數萬大軍為進城相踩踏,死傷難以計數。

又見燕軍窮追不舍,不得已強閉城門,致使不少官兵無法進城,而轉投河灘強渡滹沱河,泅水溺死者又不知多少冤魂。

是役燕軍共殲滅官兵四萬多人,連同雄縣莫州戰事官軍損失約有近七萬之眾,大明朝野上下無不感到驚恐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