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豪邁氣度

雲天便帶著連長生去城外玉穀園會客。來人競是紀綱和一個叫張進的護衛,雲天見他倆風塵樸樸,想燕王必有要事,否則他倆也不會一路疾馳。

便問:“要我何時動身?”

紀綱恭敬地道:“明早即可。”

時成氏兄弟和吳畏結義兄弟中的老四,江湖人稱“狂風”的風浩亦在座,一桌正好八個人,喝了起來。

席間,外表十分精幹的風浩問連長生道:“聽連兄口音,似湖北荊州一帶的口氣?”

連長生即道:“正是,風兄去過那裏?”

風浩微笑道:“我與老五任雄吃的是漕運飯,去的地方真不少,數年前還曾跟那裏的大戶盛家發生過小衝突呢。”

連長生聞言眉頭緊皺,一時未接話。

雲天奇道:“長生兄似有難言之隱?”

連長生歎道:“不瞞諸位說,我正是被盛家給逼出來的。”

風浩即道:“說來聽聽,大不了我跟老五再去鬧他一回,上次他們未占到絲毫便宜。”

連長生遂敘道:“我家世代行醫,在荊州有個小醫館,不想被盛家人看中地勢,非要強買不可。但那是我們祖上留下的呀,當然不答應。他們就時常派人去找事,一次我實在氣不過而動手打了兩個潑皮,得罪了他們,而被官府通緝。”

紀綱即問:“他們盛家在荊州有何背景?”

連長生答道:“他們就是當地的惡霸,在江湖上有許多朋友不說,盛老四還是武舉出身,在荊州府捐了個巡檢之類的武官,在官場上十分吃得開。”

紀綱冷笑,不屑道:“我還以為有多大的事呢!”

雲天微笑,問紀綱道:“大師侄胸有成竹似的,有什麽良策呢?”

紀綱答道:“我二叔正在湖北都察司任職,正四品官製,待我修書讓他出麵解決即可。”

“那敢情好,你就快點寫吧。”雲天趁熱打鐵。

當場讓吳畏取來筆墨,又當眾叫紀綱寫好家書,找一精壯門客送往湖北。

連長生再三向紀綱致謝,雲天則不悅地道:“酒宴上哪有幹說的,得用大碗敬紀統領呀。”

紀綱見他不懷好意,忙道:“公務在身,小師叔體諒。。。”

“體諒個屁,你龜兒子當初怎就不體諒我呀!一個勁地想把我弄醉。”雲天公報私仇的意圖再明顯不過。

紀綱更是委屈地大叫道:“可是那日小師叔沒喝,醉的反而是我啊!”

“你那叫活該,誰讓你爺倆不懷好意。”雲天壓根就不往理上說。

又以目示吳畏他們,道:“山東若是無人,就任他好好地走出去!”

吳畏當然心照不宣,結果不言而喻。。。。。。

第二天起程,雲天用連秋生和吳宏輪流駕車,準備上路。

剛出玉穀園不遠,紀綱就來到車窗邊,道:“前麵有一小轎攔路,裏麵的婦人言非要見小師叔不可。”

雲天見他神色曖昧不明,不由罵道:“你小子還給我不老實啊!”

“不敢,不敢。”紀綱忙陪笑臉。

他與張進昨個被灌得一塌糊塗,到現在還難受著呢!對於雲天不按規矩來的行為深深忌憚。

“不打個招呼就想走嗎?”包蓉出轎走過來,盯著雲天嬌笑。

雲天則忙道:“本來與吳大哥說好了去你那兒坐坐的,不想北平那邊出了點事,隻得趕回去料理。”

包蓉理解似地道:“當然,雲爺是誰啊!當代‘神刀’又是做官的,肯定事多。”

“大姐何說我是做官的?”雲天不解。

包蓉斜睨著紀綱兩人道:“那不是燕王府的紀統領嗎?”

紀綱離得不遠,忙問道:“這位夫人認得紀某?”

包括雲天都直覺此女不簡單!

包蓉吃吃笑著答道:“我在好姐妹玉羅刹的遇鳳閣裏見過紀大人。”

此言一出,眾皆恍然大悟,紀綱羞紅臉,不敢再看人家。

雲天則“嚴肅”地道:“包大姐千萬別把這事給捅出去,我這位大侄子是個悶頭騷胡。而這事被他媳婦知道了,那還不把紀家鬧個雞犬不寧啊。”

紀綱不敢抗辯,隨即跑開很遠,引眾人大笑不止。

包蓉片刻後道:“大姐這次專程來為你送行,就是希望你日後別忘了,濟南城還有我這個朋友。”

連稱不敢,雲天對這個力能通天的大姐頭敬而遠之。

稍後和她道別,繼續趕路。

紀綱騎馬到雲天的車窗前,忍不住問道:“這女的是幹什麽的?能一眼認出我來。”

雲天沉吟著道:“本來我還納悶,但經你一提醒我才想起她幹的是和遇鳳閣一般的勾當。而有所不同的是,她男女的生意都接,尤其喜歡你這種小白臉,她能把你給坐死。。。”

紀綱沒等他說完就催馬跑得老遠,再讓他說下去,不定什麽好話都冒出來了!

一路無要事交待,第四天夕陽將沉時分,趕到了北平城。

雲天從車後解下烏雲,讓秋生和吳宏先回家,並言他今晚不回去,便隨紀綱他倆向王府馳去。

燕王照例在書房接見雲天,而燕王府世子朱高熾亦在。雲天之前和這個身寬體肥,性情卻極仁厚的世子交談過,對他的印象極好,而朱高熾對他亦是執禮甚恭。

屏退內侍,燕王對雲天直道:“這次請師弟回來,是有一件大事和你商議,我想下了十五親自去趟京城覲見皇帝,當麵詢問朝廷對我的真實意圖。”

雲天聞言心中大震,燕王此舉已不能用大膽來解釋了!同時看這架勢,他必會邀請自己同行,而他可是燒了聖旨的欽犯啊!上京城不就是自投羅網嗎?一時腦筋急轉。

燕王見雲天臉上忽陰忽晴久久不語,不由問道:“師弟以為是否可行?”

雲天不答,反眼望朱高熾,問道:“世子以為呢?”

朱高熾神情憂慮地道:“我不讚成父王去涉險,這不正給那些奸臣以可乘之機了嗎?虎無傷人意,人卻有害虎之心啊!”

燕王則不以為然地道:“自就藩以來,為父自認無過,此心可昭日月,有何懼哉!”

雲天一時亦被燕王的豪邁以及氣度所感染,道:“不錯,心中無閑事,不怕鬼敲門。王爺此舉可令那些豎儒啞口無言。”

燕王讚許地望著雲天道:“道衍大師言師弟能斷大事,果沒讓愚兄失望。”

雲天汗顏,忙道:“王爺要去,當仔細謀劃才是。”

燕王點頭。朱高熾見不能再勸,道:“父王若去,可令大軍隨行,同時北平這邊亦要有所準備。。。”

燕王不等他說完,即道:“若如此,正好授人以柄,我此行有你師叔保護即可。”雲天暗自叫苦,但也知無奈中事,遂點頭默認。朱高熾站起至雲天身前深施一躬,道:“父王安危,全仗師叔維護了。”

從王府出來,雲天心情不怎愉快,無端接下這個“好活”讓他有些鬱悶。

見天色還未黑透,便打馬向遇鳳閣馳去,雲姬已有兩個多月的身孕,讓他在**時隻能淺嚐即止,而不得痛快。不由懷念起能禁得起“狂風暴雨”的玉羅刹來。

一見麵就直奔主題,廢什麽話啊。。。。。。

一番巨烈的肉搏後,玉羅刹幽怨地道:“這麽長時間才想起了我,我還從為你失蹤了呢。”

雲天陪笑,道:“確實出了趟遠門,不然我怎會讓你守這麽長時間的空房!”

“呸。”羅玉掐了他一下。

複恨恨地道:“說得好聽,誰知你明早一去何時再來,你心裏可曾想過如何安置於我?”

雲天一喜,忙道:“你如果願意跟我走,我就將你和雲姬一樣看待。”

羅玉臉現喜色,但稍縱即逝,代之的是深深地憂鬱。

雲天知她感受,道:“我知你現在難以做出決定,但我願意等,無論你何時想通,我即會帶你離開。”

羅玉將臉埋在他懷中哭了起來,哽咽道:“我們這種人敢想有家嗎?”

雲天默默地抱緊她,心裏亦側然,怎麽才能讓她放下心中的沉重包袱呢?

良久羅玉始收淚,道:“主人是不會放過我的,而我亦不能背叛於她。”

雲天豈有不知短時間內無法解決這個問題,遂轉開話題,問道:“冷月有信了嗎?抑惑被人弄死了。”

羅玉又掐了他一下,道:“我也很奇怪,以往她都是在北平過年的,年初四她隻讓那顏姐妹來支走十萬兩銀票,而她卻未露麵。”

雲天好奇,問:“她一個女光棍,要這麽多錢幹什麽?”

羅玉沉吟道:“每年都來支取二丶三十萬兩,據說是老主人需要這批錢。”

雲天眼睜得很大,老主人即是無雙居士葉辰,一個曾由高僧授戒,卻視天下蒼生如草芥的大凶之人,要這麽多錢想幹什麽?

羅玉見他認真思考的樣子,感到好笑,一把攥住他的某個部位,悻悻地道:“那日你讓我和玲姐都求饒,今晚老娘看看你到底是不是鐵打的!”

“敢主動挑釁?”雲天不客氣了。。。。。。

第二天一早回家,未至後院就聽見白彥山的大呼小叫。雲天聽了會竟是訓斥蕭國棟為多,說他這不對那不好的,想是以大師兄的身份借機報複人家那次險些沒把他給弄廢的事。貓不在家,老鼠坐大了!

白彥山很滿意現在的生活,雲天夫婦和連長生均不在,這個家由他說了算,可謂誌得意滿。

此時他背著手溜達來溜達去挑勤於練刀的眾師弟的毛病,眼見秦揚出刀方位不對,便上前訓斥:“師傅施這招時手臂是向下的,你怎麽給弄反了?”

秦揚不服氣地道:“大家都說應往上走,大師兄記錯了吧。”

“還敢頂嘴?”白彥山威風受挫,就想朝他的屁股上來一腳,不想剛抬起腿來,自己的臀部已被人重踢了一下,好在他身手不俗,往前急跑幾步才不至於摔倒在地。

在眾人的哄笑中,雲天對大家道:“如果一味地去模仿師傅的動作,則永遠別想有大的成就。,而套路中的招式不經拆解隻會是一種唬人的架子。你們應試著拿起木刀對著劈,互找對方的破綻,才會有所提高。至於出刀的角度,則按怎樣才能使出全力而定,絕不可為了好看而使自己都別扭。”

當下讓人取木刀過來,特別把白彥山和蕭國棟分在一起,道:“大師兄和小師弟打起來肯定好看,但我要說的是,你倆即便打急了,也不能往頭上和襠裏麵敲!。”

於是,木刀就成了雲府的一大消費,到最後眾弟子不得不以短棍當刀來使。

不知不覺到了月底,燕王進京的準備工作也大致差不多了,終於在二月初,燕王宣布起程進京。

王府出動了二百多名護衛沿路打前哨,而燕王身邊僅帶十幾個人,中間自然有雲天,他和燕王同乘一輛雙駕馬車,而燕王的車駕則是空跟著走。

沿途不斷有護衛來匯報前方的情況,後又離去,就這樣七日午後抵達泰安驛館。

燕王洗過後對雲天道:“子曰:‘登泰山而小天下。’明天我們去登東嶽如何?”

雲天苦笑道:“現在誰還有那個心情!等王爺回程時再說吧。”

朱棣微笑,道:“也是,再說冬日登山也沒什麽看頭。”

他哪知道雲天還有另一層心思,被他在濟南卓家打傷的“泰山刀王”常得就是此地的江湖領袖,雲天實不願在這節骨眼上出岔而耽誤行程。

然而世間事有的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過去的,晚飯前驛丞來報:“本地常大官人求見雲爺。”

燕王奇道:“師弟在這也有朋友?”

雲天苦笑,道:“是敵是友,還難料之。”

遂把在濟南與常得結怨的事說了出來,最後道:“我觀姓常的不是一個心胸寬闊的人,而如今又在他的地盤上,不得不小心謹慎。”

燕王微笑,即問:“師弟的意思是不見?”

這樣更不妥,雲天的眉頭皺了起來。

燕王微笑,道:“先見見再說,即使他心懷叵測,也不能不見,以免被小人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