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忐忑不安

事情還得從二十二年前說起,明太祖朱元璋巡幸陪都北京(開封),不想遭遇了以當時江湖上排名第一的職業刀客“無回劍”楚遇軒為首的一班江湖亡命的突然襲擊。幸太祖微時的義兄“山東大俠”田興田北湖救駕,才保太祖無恙。

但是田興卻因此受了重傷,加之其年歲較大,未幾即歿。太祖痛惜田興之死,親撰挽聯,使人為義兄樹碑立傳,並欲拔擢其二子入主錦衣衛。田興二子牢記其父遺言不敢接受,但為了為父報仇,向皇帝舉薦了在開封以商為隱的沈任。

朱元璋大喜,連下三道詔書固請沈任,沈任不得已才進京麵聖。洪武十三年夏,太祖到平江(蘇州)微服私訪,又遇“無回劍”及他的師弟“護花刀”的截殺,關健時沈任以一己之力擊破了他們的聯手。被太祖當場賜為“義勇伯”,節製大明全境錦衣衛。並許其隻奉皇家,不拜重臣。

而看似風光無比的爵祿卻讓沈任鬱悶不已,除了遭受武林同道的譏嘲外,又引起了“無雙居士”的不滿。他與沈任之父沈複本有“神刀魔刃”的虛名之爭,這次沈任為朝廷賣力,又讓他記起前約,毎隔三五年便派“無回劍”過來挑戰,而沈任又不敢下狠手殺人,故延續至今不得安寧。

如今沈任已過天命之年,早有歸隱之心,更有“傳承”的問題要解決,“神刀”不能就此消失了呀!這個家夥雖然不咋聽話,但天縱奇才,而心中自有天道公理,日後絕不會做出什麽天怒人怨的事來,所以他要不遺餘力地栽培,目的就是讓他繼承自己的衣缽,而自己也好順利擺脫一切俗事。

原吉的傷勢恢複的好於預期,僅僅三天就無大礙了。這日太陽剛剛升起,他就梳洗打扮,穿上做工考究的絲質長袍,再把長發盤了起來。

沈任在旁點頭道:“不錯,倒也是相貌堂堂,像個人樣。”他這些天一直陪在洞裏,不厭其煩地給原吉說了許多朝野的事情。

原吉斜睨著他,謔笑道:“當然,至少比你長得‘齊正’多了。”

沈任殼兒一笑,也不還嘴,站起來道:“走吧,該放你出山了。”

待出了山洞,原吉心情激**中還有一絲不舍之情,這個地方囚禁了他三年多,卻也成就了他一身傲視的本領,不由長嘯一聲。

沈任此時的心情卻有些忐忑不安,想自己如鑄刀師般的鑄出了一把絕世神兵,但是這這家夥聰明深察、生性孟浪,最喜歡揭露假道學的麵目,這樣就會被他人的深惡痛絕!所以不放心把他放在江湖上,意欲用朝堂森嚴的法規、製度來磨練他的性格和行為。

一路快馬趕往京城方向,曉行夜宿,這日傍晚歇宿安徽合肥境內的一個驛站。驛丞一見麵就說爵爺讓大家好找啊,皇上召您已經十幾天了。哦、還有蘇州鎮撫司的李大人,要我們所有的驛站留意您的行蹤,說他嶽父的獨子遭人綁架了等等。

而驛丞剛走不久,合肥的錦衣衛鎮撫司裏的馬千戶等人就來拜見,接著是當地的官員也紛紛來到,一直折騰到天色黑透。

待他們都走後,原吉譏笑著又道:“好大的臭排場!錦衣衛那些年混得風生水起,有你很大的功勞吧?”

沈任對他解釋道:“我是曾節製中原各省錦衣衛所,但隻負責糾察他們缺失,從未參與過他們的行為。”

轉而問道:“你的親戚、朋友、鄰裏受到過錦衣衛的迫害?”

原吉搖頭,道:“那倒沒有,隻是道聽途說錦衣衛曾搞得朝野上下人人自危,怨聲載道。”

沈任失笑,道:“隻怕是做了虧心事的官員感到不安了吧,幾曾聽過錦衣衛拿尋常百姓開刀過?”

稍頓又歎道:“洪武帝起於民間,深知貪官汙吏對朝廷聲名和社會的危,故設錦衣衛監察官員的營私行為。不可否認的是京師錦衣衛中出了不少居心叵測、一心立功上爬之人在三大案(胡惟庸、郭恒、藍玉)中,構陷無辜、株連甚廣,所以使錦衣衛的名聲與殘忍暴虐扯上關係。”

言止此喘了口氣,複道:“但反過來說,沒有他們的查辦,洪武帝就任那些貪官汙吏逍遙法外嗎?歸根到底錦衣衛不過是皇帝使用的工具而已。”

原吉默認他的所說,轉問道:“是先去京城還是去蘇州呢?”

沈任毫不猶豫地道:“看來要延誤幾日京城之行了!”

“你不怕皇帝怪罪?”原吉謔笑。

沈任淡淡地答道:“皇帝或許是一時高興,召我問話的。蘇州王家那邊可是刻不容緩,而李誠的嶽父王大順不僅在生意上童叟無欺,而且樂善好施,多有義舉,曾得洪武帝數次嘉獎。”

原吉微笑,想儒生們常把“民為貴,君為輕。”掛在嘴邊,但真正能做到的有幾個?順便多寫一句,本朝的洪武帝朱元璋就是看見孟子的這句話,而取消他的亞聖、配享太廟的資格的。

走在平江(蘇州)的石板街道上,望著兩旁店鋪進進出出的人群,原吉感概江南富庶的同時,不由想起了元末明初那個此地最出名的大富人沈秀沈萬三來。當時的他擁有此地近一半的最繁華店鋪,其財富據說是蘇州所有富戶加起來的總和還要多。

眀史記載他與太祖共修長城時工期竟比皇家短了好幾日,引朱元璋猜忌,以其用茅山石鋪平江街心的罪名流放。然而沈任卻告訴他沈秀獲罪的真正原因是他想犒軍,若如此,明太祖朱元璋不立刻殺他已經是異數了!曆朝曆代有遠見的統治者都不會讓商人去蠱惑自己的軍隊,沈秀被自己的巨財蒙住了心智,可謂不智也。

正想著這一個蘇州大戶王大順是怎樣一個人時,忽聽身後傳來幾聲嬌叱:“閃開,快躲一邊去。”馬蹄疾響,兩個年輕女子縱馬飛馳在大街上,使行人慌忙閃避。

兩騎從他們身邊一閃而過,原吉忍不住罵道:“誰家的丫頭,這麽野!”他對這樣的富家千金一向沒有好感的。

兩馬未跑多遠卻忽然停下,馬上兩個女孩子轉身回頭看了兩眼後,便一齊下馬回走過來,近前一同向沈任行禮道:“給伯父見禮。”

兩女均十七八歲,都是修長身材,紅衣女圓臉蛋眉目如畫,雙眼顧盼間野性畢露,原吉認定她是一個刁蠻任性的小辣椒似的人物;黃衣女孩則生得膚白亭立,瓜子臉上峨眉鳳目,竟有一種古典的美。

與沈任寒喧幾句後,兩女將目光放在雲天身上,紅衣女子撇了撇嘴,道:“也不怎麽出眾啊!喂,你叫啥?”

原吉早就背過身去,懶得回答,他沒興趣陪刁蠻小女孩閑扯什麽的。

紅衣女人見狀大怒,正要衝上去,卻被同伴扯住在耳邊勸道:“在沈伯父麵前不能任性。”

紅衣女子不悅地橫了她一眼,道:“還沒怎樣呢,潔心你就開始護他了!”

沈任忙岔開話題,直問道:“你父親在家嗎?”

紅衣女孩始不再堅持,恭敬地回道:“家父和林姨等早在家等候沈伯父的大駕呢,我倆先回去通報一聲。”說完即拉著黃衣女子上馬疾馳而去。

沈任意有所指地向原吉:“黃衣女孩名叫梅潔心,是個很優秀嫻靜的大家閨秀。。。”

言未了,原吉已失笑道:“騎著快馬滿街跑,惹人側目,還叫嫻靜?而一般表麵上的嫻靜的最是經不起外麵的**。”

沈任暗自皺眉,又有些忐忑不安了,他與這姑娘的家長有個“約定”,但沒想到這小子竟然沒有看上人家!自己怎樣才能不失信於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