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削藩大計

燕王妃徐氏沒有雲天想象的美麗,但其儀態端莊,親和慈祥,讓雲天和姝兒油然而生敬意。

一番禮後,王妃對雲天道:“論哪邊賢弟都不算外人,日後切勿再多禮了。”

雲天唯諾。

王妃招姝兒近前執其手憐愛地道:“眉目神韻皆有梅殷的影子。”

言此真情流露歎道:“上天何其慘忍,讓稚子遭其苦難。”

言罷淚下,姝兒一向堅強,至此亦不禁和王妃相對垂淚!

半晌後,王妃對雲天道:“我欲留姝兒在這住上一陣,賢弟答應嗎?”

雲天忙道:“這是姝兒的福份,雲天敢不答應。”

姝兒亦點頭,依偎在徐氏懷中。

盞茶過後,燕王道:“愚兄還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師弟應允。”

雲天苦笑道:“王爺直管吩咐。”

燕王歎道:“我與王妃育有四子,但長子早夭,除現在的老大高熾仁厚知禮外,餘者皆頑劣不堪。故想請你教導他們,我不求你傳他倆絕世武功,隻願能讓其學會做人即可。”

雲天忙擺手,苦著臉道:“王爺看我有那個、夫子的樣子嗎?我自己尚不知禮數。如何敢為人師!”

燕王正色地道:“我閱人無數,豈會走眼。賢弟大雅若俗之人,正適宜做他倆的恩師。”

王妃亦勸道:“能使煦兒從心裏敬畏的人,自有資格,賢弟別再推辭了。”

正當雲天欲想說詞之時,朱棣已高聲使人去喚二位王子去了。雲天難受不已!不一會二人來到,聽燕王說完,朱高煦即拜伏於地。

而朱高燧則猶豫了會,才在父母的注目下拜了下去。雲天細看他不過十六丶七歲,雖長相英俊,但目光遊移,神色狡詐,便在心裏有些不喜。

禮成後,燕王大聲對兩子道:“一日為師,終生事之。你兩人得明白,雲師的話就是我的意思。”

朱高喣毫不猶豫地點頭,而朱高燧卻道:“他有何能耐做我們的師傅?除非他真有讓我信服的本領,不然我還不如找丘福他們練氣力呢。”

燕王剛要訓斥,朱高煦不屑地看著朱高燧,而對其父道:“讓他見識一下師傅的本領也好。”

燕王望向雲天,雲天則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王府內有一小演武廳,他們來到時早有十幾個將領在那裏了,看見他們便過來行禮。

雲天見領頭的除朱能外,另一人長身玉麵,目光堅毅,心知這個中年就是王府三衛中的第一大將張玉了。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十六丶七歲的少年與他長相近似。

朱高燧不待燕王發話竟開口道:“這位姓雲的要來領教一下諸位的武藝,有誰能打敗他,我即拜他為師。”

聞言,眾將的目光都投在雲天身上,於他們相比雲天則顯得單薄了許多矣。

燕王怒視小高燧一眼,向諸將道:“雲天是我師弟,乃海內技擊大家,欲在此小試身手,但要說明的是,你們不能一擁而上,另外不可使用暗器。”

言剛落地,一位身寬體厚,絕不小於二百斤的粗豪中年大步走了過來,道:“俺丘福來會會這位英雄。”

眾人知他在軍中的地位僅次張玉朱能,雙臂有千斤之力,外家功夫極為了得。

雲天不得不應戰,站了出來。丘福在小王子的目示下,一個箭步衝了過來舉拳就打,從身法和速度來說既使是江湖一流高手亦不過如此。雲天對這種長於衝鋒陷陣的軍中猛將心中不存惡念,待丘福欺近,即拔地而起,膝蓋撞擊對方胸部的同時,又一拳砸在他頭頂上,隻是沒敢用內勁罷了。

饒是如此,丘福破連撞帶砸之下也承受不住轟然倒地,二百多斤的重量其動靜自然不小。

以快打快,不以巧勝的打法,立讓諸將刮目相看。丘福盡管皮糙肉厚,也被弄得一時難起,躺在地上頭昏眼花呻吟不已。

當下惱了他的貼身衛士,馬軍校尉薛祿挺軍刀撲了過來,要為上司討個公道。雲天冷笑一聲,連轉身似都懶得,算準距離一記掌刃直接劈斷了其軍刀。

薛祿見機的早,帶躥帶跳才沒被餘勁殃及,一張黑臉卻嚇成了紫色!

燕王適時大聲道:“你們還需我師弟證明什麽嗎?”

諸將齊聲歎服。

就在他們欲回之時,張玉的兒子張輔向燕王道:“小的能拜雲師為師嗎?”

張玉亦對雲天行禮道:“小犬自幼愛武,求雲師收錄。”

雲天見張輔年雖少,卻也英氣逼人,且燕王亦點頭,遂道:“待我後天來時,可讓他隨王子一齊吧。”

張輔大喜,納頭便拜,於眾人麵前行了拜師大禮。

雲天又與燕王定下了每月來王府十次的縱定,燕王自是應允,他要的隻是名份而已。

十餘天後的一個午飯後,雲天獨自在小院樹下品茶,姝兒又被王妃請去,而白彥山像隻聞著那味的狗一樣,整日不偎家。正在想自己該何去何從之時,王府內侍一個叫馬三寶的太監來請,言王爺有事相商。

雲天騎“烏雲”和馬三寶並轡,馬三寶不無羨幕地道:“雲師坐騎好神駿,是純種大宛良馬。”

“要不咱倆換著騎騎?”雲天倒非言不由衷,他不是個愛馬之人,甚至不願騎之。

“雲師好意三寶心領,隻不過我廢人一個,要名馬何用?”他情緒低沉。

雲天隨口勸道:“大道不公,有誌者竟之。左丘明丶師曠丶司馬遷不都是廢而成其學嗎?”

本來還想舉趙高丶張讓之輩太監中的牛人,但考慮到那倆不是什麽好玩意,終未敢出囗!

馬三寶心中一暖,謝道:“雲師能瞧得起我們這種閹人,實是令三寶銘記在心!。”

路程不遠,不一會就到了王府。

“師弟請坐,陪我飲上兩杯。”燕王神色極其落寞,書房之內竟擺了酒菜。

雲天不好說自己用過了午飯,隻得坐了下來,但道:“先講明,我酒量遠不及王爺,如果非讓我陪飲的話,得允我用小杯。”

小杯對大碗,燕王也未在意,但見雲天頭一杯都沒喝淨,不由道:“這是何意?”

雲天嘿嘿笑道:“與您對飲,我心裏可沒底,故留下點月明地,好走路。”

燕王笑之,精神為之一鬆。

時侍者端一大盆燉雞送來,燕王道:“今午有朝鮮使臣送來高麗參數株,特揀大的燉雞湯與師弟品味。”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雲天再也坐不住了。

燕王見他神色有異,奇道:“怎麽,難道他們與你有什麽關聯不成?”

雲天稍思,遂把雲姬的事簡要地說了,最後歎道:“無論日後是是否納她為妾,我都不能失信於婦人,這個崔永星必須得死!”

燕王點頭道:“朝鮮使臣中確有這一個人,師弟殺他自然不難,但他畢竟是一國使節之一,此事還得仔細謀化,以免影響過大。其實你那些朋友們家中皆養有死士,不須你親自下手的。”

一頓複道:“他們明天才會南下京師,有的是時間,師弟且安心坐下來就是了。”

雲天無奈,同時也知這事急不了的,遂安下心來。又喝了一陣,雲天問道:“王爺心事重重,有什麽我能幫得上的嗎?”

燕王長歎一聲,取出一份朝廷的敕書遞給雲天。

雲天打開一看,倒吸了口涼氣,原是削奪湘王朱柏封號的公文,而朱柏在大軍圍府下引火闔室自盡。

燕王不平地道:“他們說湘王製做假鈔斂財,而天下人皆知我十二弟生性淡泊,尤重道家清靜無為的思想,並自號‘紫虛子’,終日裏練丹修道,從不問政事,又何須偽造假鈔?怕是常與我有書信往來而獲大罪的吧!”

言此又拿出一份書信,道:“這是我五弟求人送來的家書,你看後當知朝廷真正的用心了。”

原來周王被貶為庶人後即流放雲南蒙化這個少數民族雜居的煙瘴之地,山高路遠丶語言不通丶生活習慣與內地迥然不同。養尊處優慣了的周王家產被抄沒,隻能忍饑挨餓丶體無完衣,年歲大一點的孩子又被官府分徙到其它邊遠地區,音訊難通。

又恰逢幼子出生,妻子因饑寒難有奶水,不得不向人乞討羊奶育兒。。。。。。

雲天竟不忍再看,歎道:“齊民編戶尚能對家族相互幫助,體恤包容,而高皇帝子丶皇家血脈卻不能全骨肉之恩,倫常之情!”

燕王垂淚道:“十二弟臨終終言:‘吾聞前代大臣,不能辯其受誣多自引決。身為高皇血脈丶南麵為王卻無以自明,又豈能忍辱於仆隸手下,苟且活命乎!’唉,既雲有罪,何不讓有司徹查,將案情大白於天下?罪雲當罰,又何必僭越祖製,一味地把他們往絕路上逼!”

言此泣不成聲,真情畢露無遺。

雲天不懂政治,卻認為當今皇帝做得太過,雖說是先國後家,權力麵前無父子丶兄弟丶叔侄等,但總該使人口服心服才是啊!

他城府本就不深,又喝了點酒,遂不滿地道:“親君子遠小人,曆代明君立國之本也。而當今皇帝用豎儒治國,排斥異己,焉能成就大業?”

言罷方知失言,妄論當今皇帝其罪非輕!

燕王即起身向雲天長楫道:“師弟快人快語,朱棣銘感於心。”

雲天這番話,無異表明了態度。

雲天清醒後裝糊塗地道:“我沒說什麽吧?山野村夫的話不能當真的。”

燕王破涕為笑道:“我什麽也沒聽見。”兩人對視大笑。心情大好之下,朱棣頻頻勸飲,不一會就把雲天弄個半醉。

與此同時大明皇宮禦書房,建文帝午朝後召見太常侍卿黃子澄丶兵部尚書齊泰。

齊泰原名齊德,江蘇溧水人,洪武十八年進士與黃子澄同榜。先在兵部任主事等。洪武帝以其九年為官無過錯選為大臣代表陪祀太廟,賜名為泰。

洪武帝曾詢問其戍邊的情況,齊泰竟能把邊境山川地形丶蠻夷軍隊部置和活動範圍丶以及我方將領配備等等說得十分詳細。

洪武二十八年即由郎中升為兵部侍郎。建文帝即位後又擢升為兵部尚書,與黃子澄丶方孝孺一起參與朝廷軍機要務,謀劃削藩大計。

此時黃丶齊兩人正在傳閱一份出自禦史鬱新的奏折:“諸王,親則是高皇骨血遺體,貴則為孝康皇帝(故太子朱標,朱允炆之父)手足兄弟,尊則為陛下的叔父,若二位皇帝在天之靈看陛下殺戮自己的親人,其心能安嗎?

臣每念此未嚐不流涕也。這些都是那幾個目光短淺的腐儒的偏見,害怕封藩勢重,疑神疑鬼所至。

夫唇亡齒寒,諸王人人自危時就會聯手對抗朝廷,這是削藩的必然結果。。。。。。。那些力主削藩的人究竟是何居心?

古人雲:‘親者割之不斷,疏者續之不堅。’是很有道理的。如果陛下看不到這一點,不待數年,將悔之晚矣!”

兩人看後都是大吃一驚,皇帝拿此給他們看的意思是什麽?難道要變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