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0五回縱論英雄
永樂帝掃了大家一眼，問道：“朕常常思索何為英雄？今天就與你們討論一下曆史上的英雄，以及他們產生的影響。”
包括雲天和道衍都皺眉，兩人不約而同的對望一眼。
幾乎所有的皇帝都愛說一句話：使英雄為己用。他們都認為自己是天下的主宰，心裏其實根本沒有英雄。而大多數英雄都有犯忌的行為，一個說不好，會讓皇帝反感的！
而永樂帝他爹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就曾和文武大臣討論過類似的問題，問誰是當今奇男子？眾人都說應該是本朝第一勇將、故開平王常遇春。
朱元璋卻搖頭，竟然說常遇春雖然每戰必奮勇爭先，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但他畢竟為我所用。惟有王保保（擴廓帖木兒）雖然屢戰屢敗，但始終對元廷不離不棄，而不肯歸順，才稱得上是當
今奇男子。
群臣麵麵相覷，根本猜不透洪武帝的真正心思。
如今永樂帝又拋出近似的話題，讓雲天和道衍都暗自警惕，永樂帝想幹什麽呢？
解縉斜睨一眼沉默不語的雲天，道：“你號稱大英雄，必在這上麵有所說詞，請先講吧。”
不料，雲天即瞪著他道：“老子何曾自認過英雄兩字？對你們這些人來說，我就是個屠夫，不僅殺豬宰狗，而且還免費修理你們滿嘴仁義道德，心裏卻男盜女娼的偽君子。”
解縉嚇了一大跳，不由後退了好幾步，猶自沒能穩住心跳，小臉木木的，這人不可理喻也！
永樂帝失笑，道：“解愛卿不比害怕，他就是喜歡開玩笑，而從不濫殺無辜。這點，你們不是很像嗎？”
胡廣這時道：“摧鋒正當銳，挽瀾於及危，可以叫做英雄。”
大學士楊榮接著道：“急人所急，救人困厄，為名不顧身死，也是英雄。”
解縉恢複了心情，道：“但這些人往往都是性情暴烈，一言不合就做出觸犯法律的事來，多為人詬病，是以多不列於史書。”
他講得確實是大實話，所謂子不語：怪，力，亂，神。自漢武帝采納了董仲舒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來，曆朝曆代的士大夫幾乎都出自儒家，他們推崇的“孔孟”的那一套理念，內心裏當然
沒有英雄的存在。
雲天微笑，道：“也不盡然，當朝追封的榮國公張玉，不僅忠勇雙全，而且完全符合你們眼裏君子的標準，能不能寫進史書裏去呢？還有大將軍徐達，太祖高皇帝對他的評價你沒見過嗎？”
“當然，當然。”解縉一臉尷尬。張玉生前就是皇帝最倚重的左膀右臂，死後倍受追封，他敢說個不字？而且皇帝就在眼前呢！
曆史上類似的人物也不少，如西漢大將軍衛青，東漢伏波將軍馬援，唐朝的李靖，北宋的良將曹彬，本朝的大將軍徐達等等，都是屢建功勳品而德高尚的名將，會比他們這幫子儒生的德行差
？
“那麽，師弟怎樣理解英雄二字呢？”永樂帝不覺中恢複了以前的稱謂。
雲天答道：“從字麵上來看，就是蒼鷹與狗熊的結合而已。”
解縉他們都撇嘴，這麽神聖的字眼，被他糟蹋成啥啦！
雲天稍思，接著道：“鷹的敏銳與準確，熊的力量與霸氣，正是世人心中最完美的組合。而大英雄所幹的事，遠不是尋常百姓有能力或有機會做的。”
聽他如此說，解縉他們暗道：還算有點像話。
聽他繼續說道：“文人談孔孟，其盛德雖可追，而不可及也。武者論英雄，其壯烈卻激勵了多少人為之前赴後繼。何為英雄？恐怕千萬個人就有千萬個答案。民族、教派、各行各業，甚至長
幼婦孺的看法都不盡相同。”
文淵閣七大學士無不點頭，人家說得在理。
雲天繼而道：“如若真要去認定，那隻能以階層來劃分：百姓眼中的英雄最簡單，通常和俠義相提並論，隻要有過英雄行為或解救過他們的困厄，就是英雄。”
“不錯，但這些大都是民間英雄，隨著時間的流失，很容易被人忘記。”永樂帝點頭認可他的說法。
雲天借機喘了口氣，複道：“士大夫的內心裏不僅沒有英雄的位置，而且還拿聖人的長處對比英雄的缺失。”
“確實如此。”道衍微笑。
繼而說道：“魏晉所謂的名士阮籍曾臨楚漢古戰場，道：‘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可憐氣度恢宏的漢高祖，因怠慢儒生，竟然被他貶低至此。”
永樂帝冷冷地道：“姓阮的誌大才疏而已，若真上了戰場，恐怕早死了，也省了司馬氏的一刀了。”
雲天臉色一肅，道：誌在天地的大鵬不會俯下身子與小鳥、知了等爭論什麽。漢高祖以布衣提三尺劍平定天下，還世間一個安定的生活環境，就是個令人仰望的大英雄。”
一向言語不多的道衍今天卻是興趣盎然，又接過話頭，慨歎道：“不是他確立了漢家正統文化，大家還沒民族責任感呢！”
永樂帝道：“所謂的竹林七賢自以為豪邁不羈，多有信口開河之語，但他們的下場，沒幾個好的。”絕對是敲山震虎，口無遮攔的解縉等聞言心裏沉甸甸的，漸漸明白皇帝今天的真正用意！
永樂帝複問雲天道：“那麽，你心目中的英雄有誰呢？”
雲天脫口而出道：“我少時十分敬仰信陵君魏無忌，現在。。。”
言此住口，不往下說了。本來的意思是想說：現在他的形象在我心裏卻淡了許多，但怎敢在帝前直抒心意呢！
解縉終於抓住了反擊他機會，即道：“公子無忌功高震主，盜兵符不守法紀，雖有虛名，但豈是世人效法的英雄？而若國家多了幾個這樣的強人，會太平無事嗎？”
眾人麵麵相覷，任誰都聽出話裏有話啊！
雲天輕蔑地上下打量他幾眼，向大家笑道：“這就是最典型的豎儒，自己沒能力幫助別人，反譏諷以己身保全了趙、魏兩個國家的大英雄。真是野犬吠日，不知死活。”
“皇上，他當眾辱罵大臣。。。”解縉跪在帝前。
永樂帝沒讓他說完，淡淡地吩咐他一聲：“起來吧。”
複對雲天道：“俠義淩千古，英名驚鬼神，一身全趙魏，百戰卻贏秦。魏無忌的確是個英雄人物，沒人能抹殺他的功績。但你也不能因為意見不合而當眾罵人呀？以後給朕注意點，聽見沒有
？”
“臣謹記在心。”雲天僅一拱手。
“皇上，他不跪下謝恩，即為大不敬。”胡廣與解縉同仇敵愾。
永樂帝一笑，淡淡地說道：“大不敬的確是大罪，但朕已經賜給他金牌，可饒三次不死，這件事就算一次吧。”
不言他們目瞪口呆，雲天也是哭笑不得，看來金牌是好東西，但這樣就算犯了死罪？看來，那句伴君如伴虎是真的啊！
永樂帝複感慨道：：“曆史是天下人創造的，而英雄人物卻能改變曆史的走向。就拿朕的經曆來說，如沒有雲天的醍醐灌頂之言和兩次救命，那麽坐在龍椅上的還是建文帝。而國家也會在他
迂腐的領導下，重會弱宋的老路，我炎黃子孫將再受四夷的欺辱。”
解縉、胡廣等人始明白皇帝放縱雲天的真正原因，不禁汗顏。
一向見風使舵的胡廣忙向雲天拱手作揖，道：“雲師真乃大英雄也，是下官有眼不識泰山，望您。。。”
言未了，除了解縉外的大學士都紛紛表達了對雲天的敬意。
雲天大大方方的一擺手，道：“皇上欲威加四海，文武都不可或缺，咱們當臣子的自當努力做事就是了。”
“好了，你們上去做事吧。切記，提高進度的同時，也不能馬虎了事。”永樂帝也不喜大臣們互相奉承。
待他們走後，永樂帝向雲天笑道：“朕沒看錯，師弟的境界遠遠高出那些文臣。”
雲天則苦笑，道：“臣確實不通禮法，剛才不知不覺間就‘死了’一次！金牌根本不濟事呀。皇上還是放我回去吧。”
“哈哈哈。”永樂帝大笑。
後道：“朕剛才隻是敷衍他們而已，而師弟何須憑借金牌保命？朕可以向你保證，隻要你沒有背叛大明，朕與子子孫孫都不舉殺你的刀，而且還準許你見君不拜。”
這可是天大的殊榮，但雲天卻高興不起來，沉吟會，鄭重其事地說道：“草民乃修道之人，而且到了一個關鍵的時期。。。”
永樂帝知道他想說什麽，當然不叫他往下講，即道：“你不說我還想不起來，你是一個道術高超的半仙呢。皇後病了，而禦醫們全都束手無策。望師弟看在我們夫婦彼此真心相待的份上，延
續皇後的生命。”
“好，這個我或許可以辦到。”雲天想都沒想就一口答應。
複接著道：“但草民鬥膽向皇上提一個條件。。。”
永樂帝又不讓他說完，就道：“我知你怎麽想的，但隻要你能說服我。。。。。。”
那麽，到底究竟皇帝說了些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