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回意外大勝

四月二十二日,兩軍會戰於齊眉山,燕王於陣前要見徐輝祖,但魏國公根本不搭茬,非是怕他,而是見了麵能說什麽?直接下令攻擊。

按理說官軍的兵力遠多於對方,獲勝應在情理之中,但燕軍的戰力卻不是他們能夠比擬的,在燕王的親冒矢石下死戰不退,一直打到酉時還分不出勝負。

入夜,大霧彌漫,雙方都罷兵回營。隨後接連好幾天都是陰雨連綿,而大部分燕軍的心情也像這天氣一樣糟糕透了。

四月底的南方已經悶熱,燕軍多有水土不服者,加上長期作戰也有些疲乏,厭戰情緒開始傳染起來,燕王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忙召集眾將開會。

諸將大都認為連戰不利致使士氣不振而人心思歸,不如班師或至少是到河那邊休整。

大將朱能站出來大聲道:“用兵哪能全勝?豈可因小挫而自阻?昔日項羽百戰百勝,卻敗亡烏江,而漢高祖屢敗屢戰,卻最終擁有天下。自殿下起兵以來,克捷多矣,此小挫何足掛齒?當重

振旗鼓奮勇前進。”

但諸將仍認為目前再強攻很是危險,急需休整和補給。

朱棣心裏清楚得很,如果此時回軍不僅會遭到人家的乘勢掩殺,“東昌慘敗”再次上演,而且南征四個多月的努力成果都將付之東流,整個戰略計劃都被打亂。

情急之下,便氣狠狠的道:“勝利與失敗往外就在能否堅持中轉換耳!凡是想渡河去的,就請自便。”

眾將見他動怒,都慌了,不敢再踢回軍之類的話。

朱棣明白咋回事呀,此後的幾個晝夜不敢解甲就寢,唯恐大好的形勢毀於一旦,而戰場上的勝敗往往就是“士氣”兩字。

見燕王如此,眾將士也被他的誠心所打動和說服,逐漸統一了認識,士氣回來了。

燕軍接連失利的消息傳到京師,上下無不興高采烈,有人即上書道:“京師不可無大將,魏國公不可再外久待。”

建文帝立即下詔讓魏國公回朝,他是有自己的盤算的。盡管徐輝祖的用兵謀略指揮才能以及軍中的威望,在朝中沒幾人能比,但他畢竟和燕王是郎舅關係,一旦背叛後果不堪設想。

同時,這也是徐輝祖與梅殷不受重用的主要原因,後者的妻子是燕王的胞妹!所以雖然在捉襟見肘時用徐輝祖去支援,但絕不敢讓他統帥三軍,每次都是放出去不久就趕快召回來。

這消息被燕王知道後大笑,道:“平安、何福不足為慮了。”

當天就派朱榮、劉江、譚清等各率輕騎四處截擊官軍的補給車船,讓其不得安寧。官軍大為恐慌,平安與何福定下一計,由他親自率領數萬軍隊押運糧草。。。。。。

這日,燕王終於率人來了,早有準備的平安並不慌亂,一輪箭雨射殺了燕軍近千人馬,但卻沒阻止住燕王的衝殺,將官軍與糧車隔斷開來,平安部開始亂了陣腳。

所幸何福“依計”及時趕到,正要合擊燕軍,不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朱高煦又從他們背後殺了過來。

這就是戰爭,你的計策再好也得別人往裏跳才行,而燕王不僅跳了,更是將計就計順水推舟,立讓官軍防不勝防,大亂起來。

另一決定戰爭勝負的元素是主將的膽略及士兵的素質,而這兩點都不需要過多重複,燕王和燕軍已經無數次證明了自己的優秀!這也是他敢孤軍深入的原因。

結果沒有懸念,平安、何福丟下糧車與幾千具屍體倉皇敗退,而且是連此處的大營都不要了,一直退到靈璧城,堅守不出。

安全倒是得到暫時保障了,但吃飯的問題也是大事啊,齊眉山軍營的未幾運出而靈璧城中的糧食根本不足維持,還跟人家打什麽持久戰?

兩人於是召集部下計議,決定移師淮上,以解“供應”的問題。約定翌日黎明時分聽到三聲號炮,便集體出城。

不料燕王不想給他們喘息之機,第二天淩晨就兵臨城下,而巧合的是他們也是放三聲炮為攻城信號。

城裏的官軍不明就裏呀,聽見出城號炮就紛紛打開城門往外跑,卻正中了準備攻城的燕軍的下懷。於是出來一個捉一個,出來兩個捉一雙,直捉到手發軟,連大將平安亦沒能跑掉。

官軍即潰不成軍,完全任人宰割,除了何福領著少部分人僥幸逃脫外,幾乎所有的重要將領都被人家一網打盡。

還有監軍陳性善、大理寺丞彭宇明、欽天監副使劉伯元等等一百五十多個文官,也做了階下囚。

另繳獲官軍近十萬人,戰馬兩萬多匹。這場意外的大勝,可以說是燕王南下以來官軍最大的慘敗,消息傳到京城後,朝野上下一片絕望、以及大罵之聲。

最讓燕王高興的是此戰抓住了官軍驍將平安,這家夥長期與燕軍周旋且多次給他們以重創,不少將士慘死在他的槍下,可謂官軍的第一猛將矣!

燕王叫人把他綁來,問道:“你淝河戰敗後,馬也不停蹄的就再次向我叫陣,為什麽呢?”

平安一心求死,冷笑道:“我認為自己刺殿下如拉朽耳。”

燕王不僅沒動怒,反而讚道:“高皇養的好壯士!”

前文交代過,平安是明太祖的義子。燕王深知他的勇力以及帶兵才能,不忍殺之,讓人把他送到北平去。後來平安感謝燕王的不殺之恩,終於歸順,此乃後話。

另外燕王還有更深層次的考量,對朝廷方麵的一般官員和武裝,隻要不是黃子澄、齊泰、方孝孺的死黨,他都盡量寬宏大度,以免樹敵太多,亦為“日後”做準備。

當日,燕王又索性把那一百五十多個文官都放回京師,殺之無益,就讓他們代為宣傳燕王的仁義,勝似燕軍自我說百遍矣!

不得不提的是與燕王相比,朝廷捉住的“叛軍”將領都是用酷刑,挖眼削鼻、開膛破肚、無所不用其極,很少有活著的。

燕軍稍作休整,於五月初移師泗州。路上接到北平的急報:朝廷調遼東楊文部往山東西南欲與那裏的官兵匯合,來切斷燕軍的後路。

燕王隨即把它扔掉,笑道:“楊文本就是無能之輩,何足掛齒。”

而事情果然如他所料,楊文剛到天津塘沽,就被燕將宗貴伏擊而全軍覆沒,包括他本人都做了俘虜,一兵一卒也沒到達山東。

就這樣,江淮一帶除盛庸部外,已沒多少精銳的機動兵力可用於攔截燕軍南下了。至於鐵鉉等隻想固守,而不敢追擊燕軍。

泗州位於明太祖朱元璋出生地鳳陽的東北方向,是朱氏皇朝的祖陵所在地,明太祖的祖父從沛縣遷居至此,死後就葬在泗州城北郊。

朱元璋登基後,在此修建了陵廟,設了祠祭署,派專人管理祭祀活動,並設二百九十二戶人家供奉香火資費,廟中供奉著朱元璋的三代先輩。

當然,現在這陵裏麵隻是朱家先輩的衣冠,其屍骨已遷葬“鳳陽陵”了。

鎮守泗州的將領名叫周景初,主動率領官員開城投降,燕王勉勵一番後,仍令他繼續守城。

朱棣肯定不會忘記這一爭取民心的機會,在祖陵衣冠塚祭拜一番後,讓士兵搬來酒食、鈔票、布匹等慰問當地的百姓。

而當地的百姓大都認為天下本是朱家的天下,燕王又是太祖嫡子,自然歡聲雷動,有的甚至在心裏呼“萬歲”了。

燕軍抵達淮河,屯駐北岸,時時準備渡河南下,讓盛庸寢食難安。於上次的“濟南”戰役不同,燕軍當時是驕兵必敗,這回恐怕是“哀兵必勝”呀,因為他們是境地不容許失敗。

盛庸此時有馬步兵十萬左右,還掌握著千艘戰船,又有淮海的天然屏障,但他還是不咋放心。用手中的大將軍靈印急招駐守在鳳陽的都督同知孫嶽、知府徐安所率領的十萬大軍。

而孫嶽和徐安一心報國,早有準備,甚至拆掉了當地大部分寺廟的木材製造戰船列陣淮西。

另外還有淮安的駙馬都尉梅殷的四十萬新兵,雖然大都是臨時招募的鄉勇新軍,但梅殷號令嚴明,戰鬥力也不可小覷。隻可惜盛庸不敢輕易讓這個名傾天下的梅駙馬加入這場戰局,什麽原因

就不囉嗦了!

其實他們都錯了,梅殷是真心實意的想為國效力,就那前幾天的一事來說吧:燕王攻破靈璧後曾想從淮安南下,派人送信給“妹夫”,以去“孝陵”進香的名義試探一下他的態度。

梅殷猜出了燕王的心思,義正言辭的回絕道:“皇考有訓,禁止進香,違者不孝。”

燕王不死心,又寫信威脅道:“今日興兵以除君側,矢命有日,非人力所能阻擋。”

梅殷看後冷笑,即命人割下送信人的耳鼻,對其道:“暫留爾嘴,回去對殿下曉明君臣大義。”

燕王聽使者哭訴後勃然大怒,卻也無可奈何,形勢不允許他招惹如此“大敵”。

燕王少時在宮中“大本堂”讀書練武時就曾感歎:文不如劉璟,武不及梅殷。非到萬不得已,他不會給梅殷“立功”的機會,從而讓他掌握兵權,那會更不利!於是便息了取道淮安的念頭,

專心對付盛庸這個老對手。

大戰在即,每個人的神經都繃緊起來。五月初,有官軍哨探來報道:“燕軍一連幾日都在搜集船隻、編造竹筏,即將渡河了。”盛庸吃了一驚,忙親自去岸邊查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