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國公府中

方孝孺當然不願就此罷手,大聲道:“《大明律》規定,對藐視皇家的大不敬罪。。。”言未了,突見那青年目光如冷箭向他射來,不由心中一緊,下麵的話竟難再說出來。

建文帝反而微笑,道:“罷了罷了,他出自民間,未全禮數,朕不意追究。”

沈任亦暗為原吉捏了了把汗,忙岔開話題奏道:“原吉的武藝、膽識俱不在臣下,先是誅殺了最臭名昭著職業刀客‘流星’,又在蘇州解救了商戶王大順被綁駕的獨子,可繼任臣的爵位。”

方孝孺適才被原吉嚇了一下,恢複過來後即道:“國家取士首重禮德,明心見性才能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人不通禮法,焉能在朝堂之上為官!”

沈任不由慍怒,冷冷地對方孝孺道:“沈某亦出自江湖,對官場禮數也欠周全,而且未經科舉,大人是否也認為我不配立身廟堂呢?”

方孝孺語塞,沈任是太祖高皇帝親封的伯爵,借他個膽子也不敢言太祖用人不當啊!一時間尷尬起來。

建文帝見沈任去意已決,不禁有些傷感,沉吟會後,道:“沈卿有大功於朝廷,先帝親封爵位,朕自當遵循,終大明朝亦不許他人再用‘義勇伯’之名。隻希望沈卿早些康複後,能與朕團聚

。”

沈任心裏一鬆,趕忙謝恩。建文帝又看著原吉而對沈任道:“此子願為國效力,朕感欣慰,待與大臣們商議後再封他個一官半職。”

原吉在沈任的目示下跪地謝恩,後卻道:“草民自幼失怙缺乏禮數,願回去苦讀,以期金榜題名,到那時再來侍奉皇上。”

他已看出人家皇帝沒把他當回事,與其在這裏受辱,就不如放浪形骸於江湖。

建文帝欣慰地道:“你能這樣想,朕很高興。”他壓根就沒想破格任用於他,國家取士自有法度,豈能為一人而破例。

沈任在心裏長歎一聲,直覺朝廷已令他心灰意冷,已無再留戀之由了!便請退。

“朕親送沈卿。”建文帝有些傷感,親下龍椅。

禦書房外建文帝令內侍拿燈籠親交至沈任手中,與之話別。

將行,沈任猶不死心地低聲道:“陛下今日不用原吉,日後必為失去此人而懊悔不已。”言罷即去。

建文帝正若有所思之際,方孝孺近前道:“那個叫原吉的目光狠毒,雙手必沾滿了鮮血。陛下欲行仁政於天下,切不可起用這種人。。。。。。。”

及出宮門,原吉長籲一口氣,吟道:“鳳翱翔千仞兮,非梧不棲。士伏處一方兮,非主不依。”

沈任苦笑,他還能說什麽呢!

原吉知其心情,微笑道:“你不必過意不去,與腐儒為伍,隻會令我不開心顏。”

沈任難得地戲笑他道:“所以你借苦讀科舉脫身。但你小子連個秀才都還不是,哪一年才能擠身廟堂啊?”

“哈哈,誰知哪年哪月!”原吉大笑。

“何人在皇城大聲喧嘩?”隨著威嚴的聲音忽然傳來,一個三十來歲,雍容華貴的錦衣人笑著走了過來。

“是九江啊,哦,不,應該稱曹國公。我這廂見禮了。”沈任直呼其名,語氣卻不那麽熱情。

但對方卻不那麽認為,迎了上來互禮過後,扯著沈任的手臂“沈師長、沈師短”地甚為熱絡。

原吉見其人生得長身玉麵、唇紅齒白,競是一位美男子,隻是雙目顧盼間自視甚高,便有三分不喜。經沈任介紹,得知此人乃功臣之後、已故歧陽王、曹國公李文忠的長子,世襲爵位的李景

隆。

聽李景隆道:“沈師名氣太大,一進京城便有人得知,學生特來請沈師師徒上我府赴宴。”

見沈任沉吟不答,忙又道:“我已使人通知了駙馬梅殷和魏國公徐輝祖了來陪沈師,務請光顧。”

“魏國公和梅駙馬也去?”沈任始點頭答應。

曹國公府就在皇城邊上,距此不遠,三人徒步緩行,李景隆歎道:“前些天皇上命我去拘捕周王,實非得己,還望沈師體諒!”

沈任淡淡地道:“皇命難違,沈某豈敢有他言。曹國公多慮了。”

李景隆暗暗長籲了一口氣,道:“沈師理解就好,周王確有不法的行為,且有他的親子的口供為證。”

他知沈任與燕王、周王親兄弟倆的交情不一般,而且見過沈任曾刀劈飛鳥的神技,那可不是凡人能擋的!

沈任一笑,懶得再辯。

不一會就到了曹國公府,見府門口果有不少人在迎接。領頭的正是當朝太子太傅、魏國公徐輝祖,在他後麵還有當朝紅人太常侍卿黃子澄,刑部尚書暴昭和一個豐神如玉的少年、卻是代父而

來的梅駙馬之長子梅順昌,另有兩個曹國公府的貴賓等。

眾人相見免不了一陣長時間的寒喧,原吉在一邊看著都替沈任難受,不管你高興不高興都要陪著笑臉互道久仰之類的話,向對方問好、致敬、連帶拍馬屁,這就是官場!

徐輝祖主動尋上原吉交談,而雲天對這個大明第一功臣已故中山靖王徐達之子亦有好感,徐輝祖貌似尋常,卻無一絲貴胄特有的驕傲之氣,反讓雲天有一種相見恨晚的兄弟之情!

來到曹國公府大廳,其氣派自非一般人家所能比擬,處處彰顯高貴華麗。待客方式更是不同,仿宮中正位築有三尺高台,主人居在矮案後招待賓客,而下麵兩側各有矮幾數張,上麵已擺滿了

食物、酒水等,二人據一案,坐下皆是名貴的波斯毛毯。

沈任是主客自然坐在台上,但李景隆為另一位置的安排犯了難,雖說同為超品的國公爵位,而且他為主人,但徐輝祖不僅在職位上比他高(徐輝祖現掌管五軍都督府,而李景隆為前軍都督),而

且輩份也比他高。徐輝祖的大妹是燕王妃,與太祖親外甥李文忠算是同輩,他按理李景隆得叫人家一聲表叔的。

倒是徐輝祖看出了他的難為之情,便主動地和雲天坐在一起。黃子澄和暴昭據一案,梅順昌和梅府管家坐在雲天對麵。最後則是曹國公府的兩個中老年客卿,一姓華、一姓鍾。三杯過後,眾

人自行結合碰杯飲酒倒也熱鬧。

徐輝祖問雲天道:“原師弟來京有何打算?”

原吉隨口應道:“這次隻為來玩,過幾日就走。”

言剛落地,就聽一人譏諷道:“像你一樣渾然度日,倒也輕鬆自在!”

說話的是梅大公子梅順昌,原吉與他第一次見麵,不知可故出言諷刺,倒也沒太在意。

這時黃子澄道:“少年不可無誌,原兄弟何不進廟堂為官?依沈爵爺在親城的人脈,怕他日位列三公也說不準的。”與方孝孺不同,前言已經說過黃子澄真心想與沈任師徒結交。

他怎知雲天剛剛碰壁,早已不做此想,道:“山野匹夫豈敢有擠身廟堂之念,望大人休再提此。”

“原兄弟不必過於自謙,能得沈師看中的世有幾人?若論武藝,隻怕京城之中沒有對手。”

李景隆接口了。此言一出,好幾人都是大皺眉頭。沈任暗罵:九江豎子想幹什麽?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他這話聽在任何一個習武的耳中都不是個滋味!

果見李府兩個客卿和梅順昌神色大變。梅順昌當即起身道:“果真如此,就請雲大俠露兩手讓大家瞧瞧。”

原吉皺眉,想哥哥今天怎麽這般晦氣,到處有人尋釁挑事?

梅順昌則不放過於他,寒著臉道:“我真替蘇州梅家不值,怎就招了你這樣一個沒擔當的無賴女婿!。”

梅順昌的挖苦讓沈任也覺蹊蹺,即問:“梅公子為何說出這等話來?”

對沈任,梅順昌則不敢失禮,其父臨去辦急事前特別交待他以長輩之禮敬之。當下回話道:“好讓前輩得知,我與蘇州梅家小姐早就結識,且已暗定了終生。”

沈任頗覺頭大,忙又問:“你如何得知她與雲天訂婚的消息的?”

梅順昌輕蔑地掃了一眼逐漸轉怒的原吉一眼後,道:“蘇州王家小姐通知我的,她還說他是個輕薄之徒,並在江湖上發下話來:誰砍下他的右手,即奉上白銀萬兩。”

沈任即罵道:“這野丫頭愈來愈不像話,我定讓其父饒不了她。”萬兩銀子對江湖亡命來說太具有**力了!

原吉明白了怎麽回事,怒極反笑,不屑地看著梅大公子,抬起右手道:“胎毛未退的小子,想掙萬兩銀子嗎?就在這裏,敢來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