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女人的臉
老沙說著起身就往外跑,我還沒回過神兒來,他們仨就跑沒了影兒,我下意識向那洞口處看了一眼,登時嚇了一跳:一道水柱從中噴出,從拇指粗細瞬間變成了手腕粗細,而隨著水柱噴出的,還有無數又黑又亮、揮舞著前足的螻蛄!
可怕的是,這些螻蛄已經不是之前拇指大小,而像是因為得到了小東血液中的養分長成了香梨大小!
這些螻蛄一落地,就朝著燈光後的我衝了過來!
“大爺的!還不快走!”
小東不知何時去而複返,罵了我一聲,拽著我的胳膊就朝墓道口衝去!
幾分鍾後,我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坐在盜洞邊,渾身冷汗:“小、小東,謝謝哈……”
“不用,還你個人情罷了。”
我苦笑,沒再說話。
老沙站在洞口處,若有所思。
小東走到他身邊:“把舵,這還真是個水葫蘆?”
老沙笑了:“北方山東的水葫蘆?我聽過一回,還從未見過,但這地方應該不是,從地形來看,裝不下一個水葫蘆。”
此時在洞口處還能隱約聽到裏麵的流水聲,直到亥時將過,流水聲很快就消失了。
“小東,你帶著秦小子下去看看,快去快回。”
小東應了一聲,朝我擺擺手,我跟在他身後再次下了盜洞,打開頭燈,一陣霧氣襲來,我不由打了個冷戰。
轉過彎往下走了不足兩米,我們就被水擋住了去路。
小東轉過身來:“滿了,回去。”
回到外麵跟老沙一說,老沙點了支煙:“惠城竟還有這麽奇怪的地方。”
“把舵,不行我去找個抽水泵抽出來!”
老沙擺擺手:“時間不夠,做土隱,明天再說。”
小西做了土隱,我們回到車上,跟土碗曹交流了一下,隨即閉眼休息起來。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陣轟隆聲吵醒,起身透過車窗一瞧,竟發現數輛工程車開進了圍擋!
“臥槽!這咋辦!”土碗曹有些緊張:“被發現了就完了!”
小西看著那些工程車歎了口氣:“應該發現不了,我做的土隱被壓壞的話整個洞口會被掩埋,而且那洞裏現在全是水,根據規劃,那地方是岸邊公園,挖不了那麽深。”
“那我們豈不是沒機會再下去了?”
“下不去了。”老沙苦笑:“工程一開,二十四小時有人,這個窖,暫時下不去了。”
若想盡快下窖,隻能想法在遠處挖洞,可我們還不知道裏麵有什麽,弄個大工程有點不值得。
一行人吃了早飯,便趕回到了濟南。
小東、小西有事先行離開,老沙則跟著我到了紙紮鋪,圍著鋪子轉了一圈,指著一件紙紮帝聖宮道:“小子,這是你爹的手藝吧!”
我一愣:“把舵,你對紙紮還有研究?”
“沒有。”老沙坐在了沙發上:“但我對你爹的手藝很熟悉,這一排,除了這個帝聖宮,別的都是你紮的。”
“還真是,我的手藝雖說是我爹一手教會的,可還沒到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地步。”
老沙笑笑,從懷裏取出兩個厚厚的紅包遞給我:“一個,是土碗曹答應給你的;這個是按照規矩給你的入門紅包,都收著吧。”
說完,又從包裏掏出一個紙包放在桌上,將紙包打開,裏麵是一塊青紅色的磚石:“這東西,算是我額外送給你的。”
我瞅著那塊磚頭脫口而出:“啥?您拆了人家墳墓帶了塊石頭給我?”
“沒錯,不過這可不是普通的墓磚,你拿起來放在光下看看。”
我伸手將其舉起在陽光下,瞬間就愣住了:太美了——在陽光的映照下,我看到磚麵上畫著一條清澈見底的河流,岸邊樹木蔥蔥,天空中陽光和煦,幾隻鳥兒歡快地揮舞翅膀。
最讓我驚訝的是,隨著磚麵的緩緩轉動,畫麵頓時活了起來:河水在潺潺流動、樹葉在隨風搖擺、鳥兒在空中飛舞。
我睜大眼睛,嘴巴也張大了:“那個……這玩意兒可不是上周的吧!”
“啪!”
老沙拍了下我的腦門兒:“以我的身份,能給你上周的?!這是本周的!”
“噗!真的假的?”
“這是我去年在一處西晉地窖裏撈出來的,整座古墓裏,就這一塊,用古漿彩畫的,價值連城。”
我一本正經地看著老沙:“這麽說,隻要我轉手一賣,我就能成為英雄山市場上最有男人味兒的男人了!”
老沙聽了沒說話,從我手裏奪過磚頭就往自己包裏塞。
“哎哎哎——”我急忙伸手去攔:“開玩笑開玩笑,把舵,這東西,我當傳家寶,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賣他!”
“行了。”老沙把磚頭遞給我:“你高三了,這一年還是把學讀完,高考也參加了,大學先不說,把高中畢業證弄出來。”
“那也不耽誤我跟著你發財啊!”
老沙擺擺手:“這一年,我哪兒也不去。”
說這話的時候,老沙眼裏閃過一絲厲色,把我嚇了一跳:這個眼神,是那種老江湖或久居高位者才能露出的威勢,讓人感覺他要殺人一般。
“還有一件事情,有一個掃地流的朋友帶來了你爹的消息,說你爹失蹤與陽春會無關,他好像一直往西走了,像是在找什麽東西,但他是獨自一人,沒有搭夥兒,之前他隊伍裏的人也沒接到他的通知。”
“往西走?”我更不知道老爹的目的了,但知道他還活著,便沒那麽擔心了。
老沙又交待了我幾句,給我留了聯係方式便起身離開了。
他前腳剛走,我一轉身,就見孫安寧不知何時坐在了沙發上,正看著那塊磚頭。
“乖乖,等我畢了業,我也跟你盜墓去!”
我下意識向門外看了看,生怕花圈孫在外麵。
“你咋沒上課去?”
“廢話,我哪天上過課!”
“你爹呢?”
“在店裏唄!”
“那就好……”
“說真的!”孫安寧放下磚頭忽閃著大眼睛看著我:“畢業了,我跟你盜墓去!”
我連連搖頭:“這是死人的業務,你可不能接。再說,你一個姑娘家,盜墓做什麽?”
“跟你一樣,要錢!”
“得了吧,你爹幹著買賣,不缺錢。”
“他不缺,我缺,我要做這條街上最有錢的女人!”
……
孫安寧最終真的成為了這條街最有錢的女人,不過,僅僅做了一天,這些事情,後麵再敘。
接下來的幾個月,我每天就是找爹找安寧,困了就去教室睡兩節課,直到高考前兩天,許久未見的土碗曹忽然深夜到訪紙紮鋪。
那天我玩了一整天的遊戲,回到鋪子裏拾掇一番已然夜裏十一點鍾,關了鋪門就睡著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便被一陣急促又輕微的敲門聲吵醒了。
紙紮雖說是死人買賣,可深夜裏來購物的卻也不常見。
我嘟嘟囔囔開了門:“買啥?這個點兒還……”
話說一半兒,我看清來人是白白胖胖的土碗曹,頓時就沒了睡意:“曹大師?你這急急忙忙、深更半夜的,逃難還是見鬼了?”
土碗曹擺擺手示意先進門,進了屋關了鋪門,他走到桌前端起一杯涼白開一飲而盡,隨後坐在沙發上,從背包裏掏出一個包裹遞給我:“這、這個,你自己看看。”
我坐在他對麵椅子上,伸手接過包裹打開,裏麵是那隻熟悉的厭次窯白碗。
可轉念一想,若是去年那隻白碗,土碗曹不應如此緊張。
“這、這不是去年那隻?”
土碗曹慢慢平靜下來:“當然不是!我跟你說,我這次還真見鬼了!”
這隻碗,不是去年那隻,但,跟去年那隻出自同一個地方——惠城東護城河邊。
土碗曹說,惠城東護城河工程是去年政府的重點樣板項目,所以日夜趕工,去年11月底徹底完工並對外開放,成為了惠城城區內居民散步遊玩的好去處。
可從去年12月開放開始,這條護城河裏每個月都溺死一個人。而土碗曹說見鬼,是因為他剛從惠城護城河看到溺死人趕回到濟南,一落腳,便直奔我這兒來了。
“你不知道,我這人膽子是不大,可眼睜睜看著那人溺死在河裏,而且那詭異的動作與表情,就感覺、感覺被鬼附身了一般!”
“瞎說!”我把碗放在桌上:“哪有什麽鬼!我覺得,那條河雖說是死水,但河水很深,水草眾多,溺死人很正常,加強管控,別讓人下去不就得了!”
“你算說對了,當地政府也是這麽想的。”土碗曹咽了口唾沫:“你看看現在幾點?溺死的這7個人,無一例外都是在亥時溺死的,這個點兒,即便是管理處的人看到監控再跑過去阻攔都來不及……”
土碗曹頓了頓:“而且,這些落水的人,救不了,死了也撈不著。這個碗,是前幾天惠城的一個朋友給我的,當時護城河公園的工程就是他們公司承包的。當時我聽他說死人的事情,便覺得蹊蹺,就帶著一個徒弟在那盯了幾天,沒想到真讓我等著了!”
“今天剛過亥時的時候,我因為太困在車裏睡著了,睡了大約半個小時,徒弟就把我推醒,讓我看車窗外。”
“我當時的車就停在岸邊,看得真切。我就看見一個女的穿著紅裙子往河裏走,當時整條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公園裏的路燈也不是尋常那種,而是各種小彩燈,一閃一閃的,徒弟想開窗叫住那女人,被我攔下了,接下來你猜我看見什麽了?”
我聳聳肩笑道:“看見啥?鬼?”
“嗯!”土碗曹往我身前湊了湊:“我看到了那女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