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桂嫂

醒來之時已不在無盡海中，懷中那熟悉的溫度也一去不返，取而代之的是全身撕裂般的疼痛感。當渾身刺痛的他擠開雙眼，入目是一張十來歲的清秀小臉，而他則躺在一張厚實的**，**的被褥不知被洗過多少回，上麵的花紋早已被一雙勤勞的手搓得模糊不清，隻餘下淡淡的花白。

見薑子魚醒來，小男孩開心笑道：“大哥哥，你終於醒了。太好了，這下娘不會罵我多事了。”說著，小男孩動作十分麻利地扶起了薑子魚，順勢端過身旁的藥碗，從他嫻熟的動作來看他並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

薑子魚想說讓他自己來，可頭部湧現的一陣陣炸裂感令他汗如雨下，臉色蒼白到無以複加。勉強在小男孩的幫助下吃了一口藥，這才感覺舒服了些許，“謝謝你，小弟弟，你叫什麽名字啊？”

小男孩神氣昂昂地道：“我叫小風，將來要娶那霧林中的仙子當媳婦的小風。”

薑子魚一笑，隻是由於渾身的疼痛感令他的笑容看起來比哭還難看。

“哼！”小風有些生氣地說：“怎麽，你也不相信我？”

薑子魚神色認真地說：“哪有，隻要小風自己有信心，就算別人不相信你，大哥哥也相信你能夠做到的。”

小風得意一笑，“那當然，我可是村子裏跑得最快，力氣最大的。”

“那小風你說的那個仙子是不是很漂亮啊？”

“那當然，我告訴你，她可漂亮了。她的肩膀是五彩斑斕的，好看極了！”

“五彩斑斕？”薑子魚疑惑不解，想著，“這還是人嗎？”但他當然不會問小風這個問題，而是問：“小風，我怎麽會在這裏啊？”

這時，門外傳來了一聲略帶責問的叫喚聲，“小風，你又躲在屋裏是不是？”

小風吐了吐舌頭，衝著薑子魚嘻嘻一笑，“大哥哥，我娘回來了。”繼而喊著：“娘，你快來看呐，仙人大哥哥醒了。”

“仙人大哥哥？”薑子魚更加疑惑了，他什麽時候成了仙人自己卻不知道？

門口，一個提著菜籃的女子出現。她穿著一身十分樸素的長衫，幾絲烏黑的秀發從頭上天藍色的頭巾裏自然垂落，而那張豆蔻年華的娃娃臉實在很難叫人相信她竟然已為人母。女子叫桂嫂，一個與她的臉蛋極其不相符的名字。

桂嫂一進門便笑著說：“小風，你猜娘剛才經過村口的時候看見了什麽？”

小風眼睛一亮，“李大叔？”

“小風真聰明，可是娘不僅看見了李大叔，還看見了小亮……”桂嫂的話還沒說完，小風便如一陣風跑了出去。

**，薑子魚被小風驚人的速度驚到了，那絕對不是一個尋常八九歲孩子能達到的速度。

門口，目送小風離開的桂嫂轉身，臉上瞬間蒙上了一層冰霜。

薑子魚嗬嗬一笑，有些尷尬地說：“小風跑得可真快啊。”

桂嫂上前，看了看薑子魚的傷勢，不容反駁地道：“你可以在這裏住一個晚上。”

見她要走，薑子魚急忙喊了句：“等等！”

桂嫂斜了他一眼，“什麽事？”

薑子魚禮貌一笑，“好心的恩人，至少你要告訴我這裏是什麽地方，而我又該往哪裏去？”

桂嫂的語氣依舊冷冷的，“從哪裏來就往哪裏去。”

薑子魚苦笑，“我如果知道我是從哪裏來的……”話還未說完，他便驚駭地發現剛才還在門口的女子一個閃神間就出現在了他跟前，而她那看似柔弱的手掌已經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本來，一個美麗的女人將她的纖纖素手放在一個男人的大腿上是一個極具 畫麵。但薑子魚流的不是鼻血，而是嘴裏不住地往外淌著鮮血。

“還想騙我！說，是誰派你來的！”

薑子魚卻是連哼都沒哼一聲，任由臉漲得紫紅，一副打死不說的模樣。

其實早在薑子魚醒來的時候桂嫂就已經在門外了，而且她也早已探過薑子魚的底，連納靈境都沒有達到的小子，還根本算不上一個修靈者。

她知道這樣的人根本不可能是她師兄派來的人，許是跟她的兒子小風一樣，做著修靈的夢。隻不過運氣不太好，被別人揍得隻剩半條命而已。

看著薑子魚此刻的模樣，她對自己的猜測又肯定了幾分。所以她收回了手，盯著他問道：“為什麽不說話？”

薑子魚的語氣也冷硬了起來，“既然你已經認定我是別人派來收拾你的，那我說什麽也沒用，自然就不必再說了。”

桂嫂一笑，“收拾我，你口氣倒是不小。”

“要不是我受了傷！”

桂嫂打斷他道：“小子，你知道什麽是納靈嗎？”她本以為薑子魚會反駁她。怎知他的態度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一臉好奇地盯著她問：“納靈，什麽是納靈啊？”

桂嫂歎了口氣，“連修靈的最低門檻你都不知道，還妄想修靈。好好躺著吧，別忘了，你隻有一個晚上的時間。”

見桂嫂又要走，薑子魚連忙說：“小風他娘，別急著走嘛。”

桂嫂麵色一冷，“你剛才叫我什麽？”

薑子魚訕訕一笑，“好心的恩人，那我該怎麽稱呼你呢？”

“叫我桂嫂好了。”此時的桂嫂明顯鬆了口氣，已經放下了最初的戒備，“怎麽，都被人打得隻剩半條命了，還想修靈？”

薑子魚沉默，他踏上龍抬頭就是為了尋仙，而後曆經千辛萬苦終於逃離那無盡魔海。若讓他就此放棄叫他如何甘心？而且他忘不了那個人，那片海，那口棺。

看著眉頭越皺越深的薑子魚，桂嫂微微歎了口氣，“別想了，放棄吧，因為你這輩子都無法修靈了。”

薑子魚一驚，腦海中閃過青羽的臉，急忙道：“為什麽！”

“想要修靈必先納靈，納靈，顧名思義，吸納天地之靈。而無論你是否身具靈種，現在的你根本沒有這個資格……”桂嫂的話還未說完薑子魚便發出了疑惑的聲音，“靈種？”

“也對，忘了你是個愣頭青了。”隻見她隔空在薑子魚眉心一點，“我以自身之靈為引，替你點亮了靈之天地，你可靜心感受下這天地可有什麽不同。”

天地忽然變得安靜極了，連呼吸都無法聽見。那是一片漆黑，黑得連星光都無法照亮，而在那漆黑的深處似乎有著血色的紅光在閃爍不息。驟然，一雙冰冷的眼眸出現在感知中，這一瞬間薑子魚有種被毒蛇在暗中窺視的驚覺。他猛然睜開眼睛，卻隻見桂嫂輕掩朱唇，麵露驚異，“你！竟然！”

“什麽？”

“沒什麽。”桂嫂深吸了口氣繼續說：“花鳥蟲魚，飛禽走獸，天地之靈無窮無盡，能夠以任何形式存在於世。但每個靈修對任何一種天地之靈的親和度都是不同的，例如有的靈修迷戀獸的狂暴，有的靈修卻向往花的絢爛……靈修對天地之靈的親和度便是靈種。靈種一般分為凡、靈、絕、聖四品，在這靈氣稀薄的風靈村你都能感受到天地之靈說明你不僅身具靈種，而且絕非凡品。可惜啊，實在是可惜，你根本無法納靈。”

“因為你是荒靈，不因存於當世的荒靈，根本無法凝聚靈紋。而靈紋就好比人吃飯的嘴，而一個人若是沒了嘴還要如何吃飯？而現在的你就好比一個沒有嘴巴的嬰兒。”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的確有些特別的方法，如以仙靈之藥灌體，仙靈之藥啊，這天地間又能有幾株？再或者修為莫測者不惜損耗自身靈元來培養晚輩，又或者某些古老莫測的上古秘法……但這樣的境遇，除了那些天才的世家子弟之外誰能擁有？”

“我知道了，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桂嫂略帶詫異地盯了薑子魚半晌，按照她的性子本不會對一個陌生人說這麽多，可她忍不住啊，麵對一個至少是靈品荒靈的擁有者又有幾人能忍得住不唏噓幾句呢？

“你的問題還真多啊，問吧。”

“我該朝那個方向走？”

桂嫂指了指窗戶所在的方向，“沿著這個方向，當你看到一個常年霧氣彌漫的林子時，就說明你到了仙靈結界。那些迷霧是修靈者為了考驗凡人而布的迷霧障，如果你能凝聚靈紋自然會感應到其中的路，如果不能隻是徒勞。不過運氣這事誰又能說得定呢？所以，祝你好運。”

薑子魚蒼白的臉勉強一笑，“多謝。”

“怎麽，看你的樣子還不打算放棄？”

“不是還有方法嗎？”他的眼神平靜而堅定。

“哎！”桂嫂長歎了口氣，站起身來，邊走向門口邊說：“看你跟小風談得來才跟你說這麽多。想不到你這副模樣了我都勸不了你。難怪小風什麽都聽我的，唯獨這件事我怎麽說他他都不聽。你好好休息吧，也許能做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