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落腳點
彭劍鋒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一路上他們都小心謹慎的，都沒有什麽意外發生，眼看著他要的大船就在跟前了，卻會突遇變故。
都隻怪周仆說的，說是這裏沒有兵士，他才大意了，他怎麽也沒有想到，一群普通的老百姓，會給他們帶來困擾。
海州有些什麽人，彭劍鋒根本不關心，他更關心的是，海州有沒有他想要的在海船。至於其它的人和事，對他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也難怪他們會大意，海州這地方，是幾年前，一群流落到此的難民依海而建的小海港，無非就是因為這裏遠離中原打仗的地方，能讓他們有份安穩的日子過。然後，時溥不知用了什麽手段，將這裏控製了下來，並讓這裏的人們聽從了他的管理，於是，這裏開始有了海州的稱號。但在唐朝的地方行政的序列中，目前還沒有海州這個地名，它不是州府，也不是縣鎮。就是一個難民營。
他們怎麽可能會想到，一群難民，一群男丁們都跟著時溥出去的難民，怎麽可能會對他們造成困擾？
那個位置，剛才正是彭劍鋒站的位置，如果不是段瑞替他擋住這一箭，那麽此刻躺在地上的就是他了。
“小段子，”彭劍鋒失態的奔過去，抱起躺在地上的段瑞，歇斯底裏的嘶喊道，“小段子，你不要有事，你不要死。”
“彭先生，我能叫你一聲哥嗎？”小段子無力的睜開雙眼。
“能，隻要你沒事，你天天都可以叫我哥。”彭劍鋒急急的應道，“來人，快來人救救段瑞。”
“彭哥，不要了，我沒有救了，答應我，”段瑞斷斷續續地說，“照顧好我小妹，她才十六歲，就在李東家的莊子裏，答應我，她就我一個親人了。我段瑞，活了二十二年了，就彭哥把我當人看過，可惜，以後我沒有機會跟著彭哥你了，答應我，幫我照顧我妹子，我也就安心了。”
“我答應你，我都答應你。”彭劍鋒幾乎是哭泣著在說。
段瑞緩緩的閉上了雙眼，一汩鮮血從他的嘴角溢出。可是，他嘴角那一絲淡淡的笑容，究竟是欣慰，還是遺憾。
“小段子…”彭劍鋒聲嘶力竭的高呼道，這一聲呼喊，驚天動地，響震雲宵…
“彭先生，凶手已經伏誅了，接下來這些人該怎麽辦？”恍惚間，彭劍鋒似乎看到有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扔在了他的腳下，他當即就有種強烈的嘔吐感。
“謝謝，謝謝你，”半晌彭劍鋒才回過神來，心有餘悸地說。在戰場上，他還是一個新兵，可奇怪的是，這位陳永福卻似乎特別的老練，砍個把人頭對他來說似乎是遊刃有餘的事，不過頃刻間就取下了凶手的人頭，對他來說似乎是一件很輕巧的事一般，他說話的語氣都那麽平緩，殺個把人，對他業說，也似乎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一樣。
彭劍鋒愈加感到，這幾個莊丁，一定不是普通的莊丁。
彭劍鋒緩緩的放下段瑞的身子，艱難的站起身來，麵對這一寨子滿眼都是惶恐的寨民們。
是的，他們都是一群手無寸鐵的老人、女人和孩子。見到他站起來的時候，甚至本能的後退了一步。
隻是，很悲哀的是，他們被有心人當作了槍子，也好在陳永福見機得快，當即將掩藏在他們當中的凶手給射殺了。要不然，一旦彭劍鋒有點什麽閃失的話，陳永福這些人說不定會把這個營寨夷為平地的。因為他們就算全部是老人和孩子及女人，滿打滿算也不過四五百人。陳永福他們以一敵二，殺光這些人根本不是什麽問題。
“大人，不是我們，真的不關我們的事。”終於有人醒悟過來，開始替自己辯解。
“鄉親們，不要怕，冤有頭，債有主，如果真的不關你們的事，我也不會為難你們的，但是，你們現在要告訴我，地上的這個人是誰。”彭劍鋒冷冷的一掃人群，森然地說。
緊接著，當他看到地上的人頭時，不由愣了一下，居然是一個女人的頭顱，雖然血淋淋的樣子讓人看到有些惡心，可是，仍能辯出，這顆頭顱生前還是一顆很漂亮的女人的頭。可是，一個女人，和彭劍鋒萍水相逢，絕無怨仇，她為什麽要對彭劍鋒痛下殺手？
“她…她是時溥的女人，”終於有人大起膽子來說道。
“哦，原來是這樣。”彭劍鋒恍然大悟道。沒想到這時溥為人不咋的，還一位這麽能幹的紅顏知己，可能，當初疾言令色危脅大家的女人，想必也是她無疑了。
“那裏跑。”陳永福突然一聲厲喝，彭劍鋒隻看到似乎有個人影晃動了一下，就看到一支利箭，飛速的追著那個影子射去，然後，馬上便聽到一聲哀嚎聲。
“大人，這個也是時溥的人，”這回說話的人的聲音，似乎更宏亮了一些。
“自己找死路，以為你真逃得過咱陳哥的箭麽，”，劉大貴已經奔了過去，也不過是片刻的工夫，然後便見到他提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扔在了袁劍鋒的腳下。
這回，彭劍鋒強忍著沒有吐，還大著膽子看了一眼，這回，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臉，就算已經死去了，這張臉上還是滿滿的激憤和不甘，彭劍鋒差點又想作嘔。
“讓大家見笑了，”彭劍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先生是讀書人，沒有見過生死也很正常。但以後見多了，也就正常了。我以前初次見到殺人的時候，可比先生差多了。”陳永福淡淡地說，
然後，陳永福又壓低嗓子道：“屬下知道先生心地善良，不忍多生殺戮，但是，這個時候絕不能生婦人之仁。我們是外來客，如果不把他們唬住，以後的殺戮隻怕還要多。”
“嗯，”彭劍鋒努力的點了點頭，“但憑陳大哥作主。”
不經意間，他也改換了稱呼，陳、劉等人的成熟老練，不得不讓刮目相看。
陳永福愣了一下，卻是沒有多作解釋，趨前一步喝道：“還有誰是時溥的人，把他揪出來，饒你們不死，要不然，讓你們見識一下我手的鋼刀的厲害。”
人群露出怯怯的眼神，齊齊將目光投向了人群中的幾個青壯年，眾目睽睽之下，那些人本能的想要閃躲開來。
“拿下，”陳永福話音剛落的時候，劉大貴已經帶著幾個莊丁疾步奔了過去。手起刀落，幾乎眼都沒有眨，又是幾顆人頭落地。
“還有沒有時溥的人，都交出來，要不然，我們不在意再殺幾個人。”彭劍鋒大著膽子吼道。可事實上，他說這話的時候，心裏是虛的。微瞥了下陳永福一眼，看到陳永定雲淡風輕的樣子，這才覺得踏實了點。
“大人，謝謝，謝謝你們啊，你們總算是給我們除了個大害了，”一個半老頭子突然奔到彭劍鋒麵前，跪倒在地上道，“如今總算把這個禍害給殺了，我們能過上幾天安生日子不？”
說罷，有些期待、有些疑惑的望著彭劍鋒。
“老伯，使不得，不要這樣的，”彭劍鋒趕快奔了過去，陳永福覺得不妥的時候，彭劍鋒已經將老人扶了起來，還幫他拍了拍灰道，“早就聽說時溥殘暴不仁，我們這次來，就是來解救大家的。還有沒有其它時溥的人，斬草除了根，大家也能安心過日子了不是。”
陳永福一直警惕地望著老人，看到確實是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子，對彭劍鋒並沒有惡意，這才偷偷鬆了口氣。
“剛才殺的那個女的，乃是時溥的姘頭，那個中年漢子，是他的得力走狗，他這次將大部分的青壯年都帶走了，說是要替我們打下一場富貴。可是，我們都是小老百姓的，能活下去已經是萬幸了，哪敢提著自己的人頭去跟他博富貴。可是，迫於他的YIN威，我們各家的子弟，也隻好跟著他去了。唉，也希望他們路上不要出事就好。”
“唉，這兵荒馬亂的年頭，希望他們也不要有事的好吧。”彭劍鋒苦笑著搖搖頭，“這地方，是時溥的，還是你們自己的。”
“哪裏是時溥的，這裏可是我們這群逃難的人在這裏建的，原就想躲開戰火，過點安生的日子。可不知時溥發了什麽神經，看中了我們的幾條船了，就把我們的地方給占住了，讓我們聽他的話。”老者歎了口氣道。
“你們的船，你們哪來的船？”這年頭，哪怕是一個小地主人家，也不可能置得下一條船的，這夥逃難的人能擁有幾條海船，他們絕對不簡單。
“大人，不瞞您說吧，也不管您是不是官府的人了，”老者露出尷尬的神色道，“事實上，我們這些人多數是登萊水師的人，可是，現在到處打仗，朝廷又不管我們了，當官的還處處盤剝我們，這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我們便隻好帶著家小，連夜開著船逃了出來了。逃到這裏一看，這裏並沒有人煙，便在這裏安頓了下來。至今，已經快十年了。”
“那你們一直以來，都靠什麽生活的？”彭劍鋒追問。
整整兩艘能跑海路的大船和兩船的人跑了路了，居然沒有人去追查，彭劍鋒心道，這個唐朝也確實夠渾蛋的了，也難怪他們會被別人取而代之了。
“我們這些人，以前大部分都是在海上討生活的，哪裏會種地啊，因此也隻能去海上打點漁來糊口罷了。若不是時溥過來，我們多少還能把日子過下去的。隻是眼下，唉，”老者疑惑的望著彭劍鋒，瞧彭劍鋒這一夥人如臨大敵的模樣，他一想就能想到，會不會又是象時溥那樣的人了。
“老人家，咱們初次相逢，就算我說什麽你也不會信的，但是，我們會用行動來證明來給你們看的。”彭劍鋒真誠地說，“沒有錯，我們和時溥一樣，也是看中了這個地方了，更重要的是，我看中了你們的船了，我們要把這個地方當作我們的落腳點。但是，請相信我們，我們不是和時溥一樣來奴役你們的，我是來帶領大家過好日子的。”
“這個…”，老者的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可是，看著彭劍鋒那一群壯漢們臉上複雜的神色，他又有些猶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