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時溥伏誅(上)

“當然,你再看看,那邊的淤泥,都已經連到對麵的島上了,我猜,退潮的時候,你們還走路到過島上是不是。”

“嗯,大人果然有眼力,退潮的時候,我們的人確實去過對麵的島是撿拾貝殼,”趙廣田信服的點點頭。

“我們隻需要在這些淤泥當中打入一些木樁,然後用人將將淤泥挖上來,自然就能堆上一道堤壩了,等堤壩一幹,我們的人不就可以直接過去了。同樣,另外一邊,雖然離島上的距離有些遠,但估計淤泥也不會離海麵很深,咱們也可以用這種辦法,其實不要半年,咱們就可以把這兩道壩圍起來的,那時候,不就是幾十畝良田了麽?”

離島的近處,最窄處也隻有幾米寬了,其至隻要稍加修茸加高,就是一道防波堤了。至於另外一方麵,彭劍鋒沒有去實測,想必這裏都是在黃河入海口的兩端,估計也不會太深。他們到時候隻需要修一道壩,將河水引到一邊去就行了。

“大人果然是高啊,我們在這裏生活了快十年了,還沒有想到,居然能通過這種辦法造田的。”趙廣田由衷的感歎道。

彭劍鋒以為這老頭子總算被他說服了,正想讓他去叫人過來呢,卻見這老頭子突然斂起神色道:“大人,還有一件事情我忘記了您說了,這裏還有一些是時溥的人,咱們既然要做這麽大的事,可不能讓他們這群人壞了咱們的大事才是。”

這句話,彭劍鋒一直在等著趙廣田自己來說呢。

他雖然年輕,可也是知道的,趙廣田不可能一見麵就把什麽都告訴他的。萬一他讓趙廣田把時溥的人都交出來,然後他彭劍鋒一走了之了,那趙廣田他們這幾百口子,可不就和時溥的人結下大梁子了。

如今彭劍鋒都和趙廣田交了底,打算在這裏長期發展了,也終於讓趙廣田放下心來了。

有了趙廣田的一一指認,陳永福和劉大貴各自帶著一隊人馬,很快的將時溥留在海州的人給揪了出來,不過片刻工夫,柵欄上又掛上了二十幾顆頭顱。

海州的百姓們也震驚了,沒有想到的是,彭劍鋒這麽看起來和氣的人,殺起人來也是毫不眨眼。還好,他們沒有得罪他。

稍加想想便能知道,時溥可是把這裏當作老巢的,這裏還有他的姘頭,若是他不留點自己人在這裏,他怎麽可能放心的離開。

隻是,時溥萬萬不會想到的是,他的老巢此時已經被人給端了。因為,此時他也被他手下的兵丁們所煩惱著。

雖然從海州出發的時候,他帶著自己的三百多號人,加上海州的三四百名青壯年,總共不到一千人,但一想到黃巢馬上就要落敗了,這種機會可不是經常能遇到的。時溥就迫不及待的要上路了。

一路上,他們甚至還收留了一些難民和逃兵,等他們趕到滎陽的時候,他的隊伍已經將近三千人了。

可是,人數雖然多了,但想要徹底的控製這支部隊,時溥卻愈加感到力不從心了,因為,真正聽從他的那群人,即他的老班底,也不過是三四百人而己。

當他們行至河陰時(滎陽,即鄭州西北處),他的士兵們再也不想走了。

此處離家已經是千餘裏了,家裏還有父母妻兒,可是他們所謂的榮華富貴還沒有一個影。

黃巢義軍過後的大村小鎮,一片蕭條,哪怕他們打著奉天討賊的旨意,也沒有多少人願意搭理他,因為就算是幸存的官府裏,也沒有多少餘糧招待他們了。

榮華富貴沒有個影,還得經常餓肚子,將士們的信心本能的發生了動搖。

這時候,黃巢義軍的種種暴行漸漸飄入了他們的耳中,雖然他們也有憤怒或者指責,但他們隻是一群草根,一群早就忘記拿槍的、被朝廷都不要了的水師。跟著時溥去打打順風仗他們還可以,但和黃巢義軍這群暴徒們去打,他們感到了害怕。

“要走你們走,反正我們是不走了。”來自海州的將士們,包括少部分原本屬於時溥的嫡係,這時候齊齊表示了反對。

“廢物,一個個都是廢物,”指著他最為器重的那些官兵們,時溥氣不打就一處來,“隊伍裏都這麽大的**,你們居然都不知道,要你們這群人幹什麽?”

更悲催的是,海州營的人雖然才三四百人,但陸續加入的流民們都還聽他們的。事實上,海州的人,大多都已經成了小都頭小領班了——大家其實都是泥腿杆子,若說打仗的事情,他們都是兩眼一抹黑,都是時溥拖著他們幹的。但若是說起討生活的艱辛來,大家不由都感到特別的親切。

“也罷,也隻好由著你們,眼看著富貴就在眼前,你們卻都不要了,一個個鼠目寸光的東西。”時溥恨鐵不成鋼的罵道。

可是,當他自己的嫡係都不願意跟著他繼續往前走的時候,他也隻好選擇了放棄——都是小老百姓的,雖然建功立業很美好,可那是要死人的。

時溥不得不帶著隊伍往回趕,甚至比來的時候走得還快一些了。也不全是思家心切,因為,知道他們不是去勤王的底細後,原本還招待他們一些的官府此時也關起門來,不再搭理他們了。

“哼,狗眼看人低的東西,讓義軍把你們都抓了吃了,你們就知道老子的好了。”時溥恨恨的站在緊閉的城門外哼道。

可事實上卻是,他一路上除了收留了一些流民之外,連個義軍的影子都沒有碰到。想到義軍可能都被清剿完了,他大概失去了這最好的機會了,時溥忍不住就是感到一陣陣心痛。

彭劍鋒他們占領海州營後的一個月,時溥也趕了回來。

可是,當他看到眼前的海州營時,不由傻了眼。他離開的時候,海州營也不過是一木柵欄,怎麽才幾個月不見,就儼然一座小城鎮,還有了自己的圍牆了。

更氣人的是,大門邊上還派上了盡心盡職的守衛,想起自己履任時,這夥人偷奸耍滑的一幕,時溥忍不住又想罵人。

“瞎了狗眼的東西,沒有看到老子來了麽,快開門讓老子進來,”時溥罵罵咧咧道。

當然,他帶著這兩千來人趕來的時候,早就把海州的人驚動了。海州牆內總共也才一千多人出頭,他們這兩千來人,還都是青壯年,人家關起大門來,再正常不過。

“對麵的那位爺,你是誰啊。”城樓上,士兵有些慵懶地說。

“我們時爺你們都忘記了,瞎了狗眼的東西。”時溥的親兵此時忍不住了。緊接著,他露出異常驚訝的神情來,“小狗子,你,你這個不長眼的東西,連我們都不認識了麽,快點開門,可累死我們大家夥了。老子們在外麵風吹日曬的,你們留在營地裏,可是舒服多了。”

通過互相舉報和順藤摸瓜的方式,彭劍鋒將時溥留在海州營裏的所有的人都起了出來了。

隻是,除了不到一半的是死忠之外,其它的人也不過是為了討口飯吃,被時溥而裹挾而己。

經過趙廣田帶人進行一一辯認,對於那些確實是無辜的吃瓜群眾的,彭劍鋒當即將他們放了出來,讓他們和其它的海州營的百姓們一塊勞作——現在的海州營可最缺的是勞力了。時溥帶走了大部分的青年,而他留在這裏看守這群人的,居然是其中不多的青壯年了。

至於那二三十號時溥的死忠們,彭劍鋒畢竟還有些心軟,不忍心殺了他們,便隻有讓劉大貴叫幾個人盯著他們幹活了。要不然,他們怎麽可能在一個月內完成這道周長將近一裏多的圍牆,哪怕隻是一個粗糙的圍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