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蕩的巴伐利亞

電線杆上的屍體,正在隨風擺動,仿佛在訴說自己的委屈和不甘。

賽博塔赫站在窗前,看著這具早上被掛上的屍體,不由得微微皺眉。

老實說,這種事情在前線很常見,掛上敵軍的屍體,可以起到威懾作用,雖然他本人對這種野蠻的行為很排斥,但也不表示反對。

然而現在是什麽情況?這是一個年輕的魔導士,這一點從他身上的魔導士製服就可以輕易確定,他還有大把的青春和美好的前途,結果現在卻成了一具屍體。

是他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麽?

不,他什麽都沒做,之所以被掛在那裏,僅僅因為他是一個魔導士。

而殺死他的人,或許以前還一起喝過酒,唱過歌,勾肩搭背的同時咒罵波旁人。

但是現在他死了,死在一群工人手裏。

或許是昨天晚上被抓住的,身體上的淤青和傷痕說明這一夜他過得很淒慘,待到太陽升起,這些工人就把絞索套在他的脖子上,然後拉到電線杆的高處,歡呼著殺死了一個魔導士。

“仇恨在失去控製。”

這時候,古斯塔夫走了過來,他站到賽博塔赫身旁,用隻剩下三根指頭的手,將一杯咖啡遞了過來。

“是的,已經完全失控了。

聽說軍隊已經入城,是巴伐利亞的幾個團,他們已經控製了慕尼黑北部,正在向著市中心推進。

所以工人武裝的行動開始升級,所有貴族和魔導士都成了他們的目標,老實說,我有些搞不懂,那些工人領袖的死亡很蹊蹺,他們應該相信警察,而不是主觀的臆斷和猜測。”

賽博塔赫對工人的武裝暴動很不滿,這打斷了他的商業計劃,工廠和所有營銷活動全部被終止,至少在社會秩序恢複以前,別想重新啟動。

好消息是,他已經收回了大部分前期投入,賬麵上躺著的資金足有近五萬馬克,這足夠他在混亂結束後,重新啟動生產和銷售的。

但壞消息是,人們對香皂的熱情被動**的局勢打斷,等到重啟,可能無法維持之前的暢銷狀態。

好吧,這簡直就是天意,賽博塔赫雖然不滿和擔憂,但隻能選擇接受。

“嗨,你們果然在這裏。

知道麽,市政廳已經被軍隊奪回來了,目前自由兵團已經占據大部分中心區,正在順著幾條大路,向南部推進。”

海因茨回來了,這是一個閑不住的家夥,他在負責購買必要的食品,所以總是在外麵溜達,所以消息比較靈通。

“這些工人武裝根本不成氣候,他們無法做成任何事,完全沒法對抗正規軍。”

古斯塔夫發出一聲冷笑,作為一名少校,他對軍隊充滿信心,那些工人武裝缺乏戰鬥經驗,甚至對於手上的武器都一知半解,麵對軍隊有組織的進攻,就像土雞瓦狗一樣迅速潰敗。

“他們並非那麽不堪一擊,至少打贏了警察,或許缺乏戰鬥經驗,但如果指揮得當,也具備一定的戰鬥力。

但遺憾的是,他們的指揮者,同樣沒有任何經驗。

另外自由兵團現在完全處於失控狀態,他們進城未必是一件好事,請進來容易,但想送走,十分困難。

畢竟許諾給他們的好處,市政廳根本拿不出來。”

賽博塔赫攤開手,古斯塔夫和海因茨則是表情嚴肅地低下頭,他們知道,這個白毛青年,講的是實話。

中央軍還好,地方軍隊目前完全處於混亂中,與其說他們是遵照巴伐利亞當局的命令,進城鎮壓武裝暴動,不如說他們是一群雇傭兵,隻為了當局許諾的工資而采取了行動。

雖然沒有確切的消息,但至少有四個團,參與了這次鎮壓行動。

軍方總指揮是卡魯斯.威廉.馮.克萊伯上校,大鐵十字勳章獲得者,在巴伐利亞自由軍中,頗有威望。

不過之所以選擇聽從號召,組建軍隊鎮壓工人運動,主要還是因為他是一名貴族,工人運動傷害了貴族的利益,這是他無法容忍的。

而且調動起來的四個團,全部都是由貴族控製的軍隊,他們迅速集結,然後趕往舒爾策莫斯會合在一起,順著公路進入慕尼黑北部,與工人武裝激烈交火。

為什麽是北部?

因為那裏有幾個貴族的聚集區。

起初戰鬥並不激烈,下層官兵對霍亨索倫人打霍亨索倫人很排斥,加上他們中的一些人也是出身工人家庭,所以能不開槍就不開槍。

而工人武裝也不想和軍隊正麵開戰,雙方大多都是默契地將槍口抬高,亂射一通了事。

所以軍隊的推進非常緩慢。

然而一件事的發生,改變了這個狀況。

不知道是哪個渾蛋,在一條岔路上安放了路邊炸彈,好巧不巧的,炸死了一個倒黴的少校團長。

這導致克萊伯上校大發雷霆,下令槍斃了幾名工人運動領袖。

報複行動開始升級,工人武裝也同樣處死了幾名低級軍官和貴族,這讓雙方的火藥味開始越來越濃,以至於爆發了激烈的巷戰。

“知道麽,我聽說軍隊已經開始搜捕工人頭目了,抓到直接槍斃,無需任何審判。”

海因茨打開背包,裏麵都是黑麵包,這東西雖然味道一般,但很耐餓,在這混亂的時局下,屬於搶手貨。

工廠裏大約還有幾十人,他們都是單身漢,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與其待在家裏,還不如聚集到一起,比較安全。

所以帶回來的東西必須所有人共同分享,海因茨不是一個人行動的,事實上他現在就像一個班長,帶著一隊人,四處尋找食物。

他們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所有人都很饑餓,好在人數不算多,秩序井然。

就在這時,忽然一聲悶響傳來,眾人轉過頭,發現一隊軍人端著步槍,從大門外衝了進來。

“都不要動,我們要搜查……”

一名少尉大喊著,他手裏拿著格魯手槍,看著正在分發食物的工人,露出警惕狀。

“你的媽媽沒有教育過你,進別人的屋子前,需要敲門麽?”

就在士兵們看著工人,殺氣騰騰時,一聲大喝傳來,隻見古斯塔夫從樓梯上走下,這讓那名少尉大吃一驚。

因為他看見了一名少校,正怒氣衝衝地走過來,那一身巴伐利亞軍裝格外顯眼,以至於讓少尉不得不放下槍,敬了一個軍禮。

“好了,這裏沒什麽工人武裝,他們隻是我的雇員,你們該幹嘛幹嘛,不要打擾我們吃飯。”

賽博塔赫也走了下來,他脫下外套,露出裏麵的軍裝,中尉軍銜雖然不高,但也足以壓這個少尉一頭。

“可是,我們在搜查叛亂分子。”

少尉示意部下們收起槍,有些惶恐地說道。

“小夥子,你是哪支部隊的?”

古斯塔夫來到少尉身前,伸出手,將對方臉上的灰燼擦去。

“巴伐利亞655團3營3連,尊敬的少校閣下。”

少尉立刻繃緊身體,做出立正狀。

“655團?你們不是駐紮在奧格斯堡麽?

怎麽跑到慕尼黑來了,這裏已經夠亂了,你們還要插上一腳。

算了,替我給你們勒夫團長問個好,就說巴伐利亞709團的古斯塔夫在這裏,如果有空就過來喝一杯。

當然,啤酒需要他自己帶,我這裏可什麽都沒有。”

古斯塔夫攤開手,以幽默的方式報上了自己的番號和名字,少尉立刻一本正經地表示一定轉達,再敬過一個禮後,迅速帶人離開了工廠。

“想不到655團都參合進來了,我記得他們不是作為奧格斯堡的守備部隊麽,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海因茨皺著眉頭,顯然這個消息是他所不知道的,對他而言,這簡直就是恥辱。

“看來形勢又有新變化了,如果655團來了,那麽668團和681團應該也到了,作為留守部隊,他們總是一起行動。”

賽博塔赫歎了一口氣,這些守衛部隊並不在克萊伯上校指揮的四個團裏,很顯然,其他部隊似乎聽到了什麽風聲,也準備進來分杯羹。

“你們說,要不要把709團組織起來,然後和市政廳去邀功?”

古斯塔夫看向海因茨和賽博塔赫,似乎在征求意見。

“算了吧,等我們把隊伍集結起來,事情早平息了。

要知道709團是在第一批裁撤名單上,我們的戰友早就分散到巴伐利亞的各個犄角旮旯,想要重新集結沒有一個月是不可能的。”

海因茨白了古斯塔夫一眼,這種事情簡直就是異想天開,部隊集結哪有那麽容易。

709團在撤退時候就解散了,所有官兵都是直接返回了原籍,包括古斯塔夫這個團長,也是直接拎著行李回到家。

如果不是海因茨給他發了一封電報,他此時還在家裏擺弄小花小草。

所以能夠快速集結調動的,都是建製完整,且處於待命狀態中的部隊,像709團這種已經解散的,想要再調動起來,會非常困難。

不過古斯塔夫的話,還是讓賽博塔赫注意到很多事,越來越多的部隊加入到鎮壓工人暴動中,這會讓暴亂很快結束,但並不表示混亂的局麵會就此終結。

僅僅兌現和克萊伯的承諾,就讓慕尼黑市政廳感覺困難,如果更多部隊參與進來,那麽這筆錢,市政廳根本拿不出來。

而幹了活兒,錢又拿不到,那些官兵會怎麽想?

到時候他們會把怒火發泄到這座城市,動**將會持續相當一段時間。

“難辦啊。”

捂著額頭,賽博塔赫感到一陣無力,他的商業計劃才剛剛起步,就被時局攪亂,這讓他頓感挫敗。

轟!

就在賽博塔赫揉著太陽穴時,忽然一聲巨大的爆炸傳來,工廠的玻璃被瞬間震碎,幾個距離較近的工人,發出慘叫。

一邊安排人給這些工人包紮,一邊賽博塔赫等人快速摸到門口。

爆炸就發生在工廠對麵,記得那裏是一家普通的木材加工廠,並沒什麽值得攻擊的目標。

“至少是60毫米以上的炮彈,否則不會有這麽大的威力。”

三個人都是經久戰陣,通過煙霧就大致判斷出爆炸的威力。

“不,應該是魔導士的爆炸術式。”

賽博塔赫卻持有不同意見,他微微眯起眼睛,因為在煙塵中,似乎有幾道人影,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