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定安城下有豪傑
獨自留在山頂的雲白穀仍舊沒有離去,雙手攏袖,目光眺望紫恒天外,似乎仍是在等著什麽人過來,不出所料,不多時,一陣微風拂過,雲白穀不遠處,多了一個身著甲胄的男人,目光冷峻,看著雲白穀,緩緩走來。
“原本我認為,你這位最想讓本天主與呼延若華打起來的這個人會在背後推波助瀾,一方麵徹底斷了本天主與呼延若華之後的買賣,一方麵也能借由呼延若華來刺探出本天主如今的境界實力,已好在之後終歸避免不了的兩朝交戰之時,對本天主有所提放和應對,隻是沒想到你這位北遼大將軍竟然沒有動手,反倒是就站在遠處等到這一切塵埃落定之後,親自出麵。”雲白穀目光沒有看向耶律連夜,仍舊看向遠方,不知什麽時候,那裏已經多出一抹光亮。
耶律連夜嗤笑一聲,開口說道:“雲天主既然能想到的,本將軍自然也能想到,同樣,本將軍也知道你們兩人無論如何都不會打起來,且不說那謫仙人呼延若華心裏如何想法,單隻說你這位紫恒天的天主就不會輕易動手,不然也不會再你們即將交手的一瞬間,不是離開紫恒天,而是將紫恒和郭雪寒兩位武道高手找出來,意思就是為了讓呼延若華不得不放棄動手的意思。”
“你我也不用在拐彎抹角,南北之戰是避免不了的,即便是你我如今想要私下言和,各自撤走所有兵力,那南楚的那位高坐龍椅的年輕皇帝在知道驅使不了我紫恒天後,同樣也會以幽州戰線作為主力,橫插切入你們北遼,估計也是郭先生留下來的一些後手,相比較於兩個勢均力敵的王朝隨後再次掀起戰事,徹底使得兩座變成一座的天下,才更讓郭先生覺得,那才叫國泰民安。”雲白穀笑了笑,言語輕鬆。
“所以說,你我之間,必須有一個人去死,畢竟兵力,國運大多相差不多的兩個王朝,最後對比的也是站在塔尖上的那一層人的實力,如今本將軍吸納了剩餘北遼所有國運,按理來說,實力也本應該高於你這個不被南楚王朝接納的江湖武人,但郭先生臨終之時,直接將整個棋盤都給掀翻,讓天下所有人都看不清未來走勢,以至於本以為本將軍勝券在握,現在看來,仍舊是有無數變數夾雜其中。”耶律連夜雙手環胸,原地站定,目光也從雲白穀身上移開。
“至少眼下能看清的一件事,就是呼延若華會跟你做一筆買賣,但就說這一單,似乎,本天主的活命幾率並不是很大啊。”
“那就隻能怪你接下了郭先生的擔子,且又有些不夠圓滑,徹底跟呼延若華撕破臉後應該承擔的代價罷了,本將軍此番來隻想告訴你,年末之時,便是你我兩朝徹底分出生死的時候。”耶律連夜說罷,直接轉身離開。
雲白穀重重歎了口氣,仰頭忘著破曉天空,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口中呢喃低語道:“郭老頭啊郭老頭,我好想又被你擺了一道啊。”
耶律連夜既然已經主動找上門將所有話都點明了,雲白穀自然也不會一味等待,而沒有半分作為,既然知道了呼延若華會在背地之中給予北遼一些幫助,那雲白穀就要去尋覓一些幫手才行了,不然緊靠著紫恒天這些,最後的兩軍對撞,不過是以卵擊石罷了。
這一日的紫恒天,雲白穀換上一身潔淨衣服,先是去拜訪了在郭子儀辭世之後,就一直充當守墓人的衛華霖,而後者對於雲白穀的登門拜訪顯然也已經早已知曉,隻是對於雲白穀請求對方在之後的兩朝戰事隻是能否入陣殺敵之時,衛華霖卻拒絕了。
“師父他老人家說過,他這輩子隻收了兩個徒弟,既然小弟子已經站隊南楚,且出力之大,我這個當大師兄的按理來說本應該去北遼那邊出些力氣,隻是後來小師弟死後,師父他老人家就不讓我在摻和到你們兩朝之間的任何事情之中,故而,我不能答應你,畢竟萬一我要是死在那裏,這天底下可就真的沒人記得我師父了。”衛華霖直言拒絕,雲白穀微微點頭表示理解,並沒有強迫,畢竟來此雲白穀也隻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思,本就沒想過能成,
青城山上,雲白穀與現任掌教李恒兩人相對而坐,交談甚歡,原本有望飛升的李恒,在天門徹底封死之後,也在沒有了飛升的機會,故而境界一直停留不前,並不是所謂的瓶頸,隻是李恒的刻意為之,不再繼續提升境界,隻是將心思放在培養青城山的小道士身上。
“雲天主所說,小道身為南楚境內的一人自然出一些力氣,而且老掌教之前的心願,不就是天下太平,國泰民安嗎?既如此,小道更要出手了。”李恒麵帶笑意,對於雲白穀的請求,答應的頗為痛快,畢竟於情於理,他們青城山都該摻和進去。
“既然掌教師兄去了,想來也不差我一個吧。”一直昏昏欲睡的何落羽不知什麽時候醒了過來,卻仍舊依靠在廊柱上,麵帶笑意的看著雲白穀二人。
“不過二位,有一點我要提前說明白,這一架打到最後,可能會死很多人,其中可能有我,也可能有你們。”雲白穀先是一笑,隨後有一瞬間目光嚴肅的說道。
李恒與何落羽兩人相視一笑,竟是不約而同的起身行道門禮,輕聲道:“福生無量天尊。”
五台山下,雲白穀還未開始登山,就見有一位身穿僧袍的年輕僧人挎著一柄戒刀從山上走下,竟是當初在紫恒天靈堂亭中誦經的年輕僧人。
“雲施主來此之心願,小僧已經知曉,五台山本不該插手俗世,但小僧的師父當年讓小僧送青蓮施主回紫恒天時,也早已知曉如今局麵,故而,五台山仍舊不會壞了規矩,但小僧如今已經離開佛門,不在是佛門僧人,之後的兩朝之戰,便由小僧出麵。”這個已經丟掉了法號,重新拾起俗家名字的僧人笑容和煦,雙手合十,佛唱一聲,朝紫恒天的方向走去。
可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出力,與五台山齊名的那座佛門聖地,對於雲白穀的拜見選擇閉門不見,而白雲觀如今的掌教又是廟堂之上的黃紫公卿,故而也不願為紫恒天排出一位高手出去坐鎮。
長安城皇城之中,江羽細細擦拭著手中長槍,麵色平靜,身邊自家妹子有些擔憂的看著江羽,一大早,江羽就坐在這裏擦拭手中的銀色長槍,嵐閆鑫依靠在樹幹上,擺弄著手中的一柄長刀。
“哥,真的要走嗎?”江軒還是不想讓江羽去前線冒險,畢竟那可是打仗,可是會死人的,萬一自家兄長有個三長兩短,那這世上不就又是隻剩下自己一人了嗎?
江羽抬頭朝著自家妹子笑了笑,說道:“你雲哥如今為了紫恒天,為了接下來的那場大戰,不惜自降身份,去見那些所謂的江湖名宿,隻為了能讓紫恒天塔尖之上的那些人能多幾個,原本這些事兒,應該是讓你哥我親自去跟他們講道理,而不是一個天下第一去,再說了,自家兄弟在前麵風風光光,我這個當兄弟的能差了?”
最後江羽緩緩起身,將那根銀色長槍扛在肩頭,摸了摸自家妹子的頭頂笑眯眯的說道:“好好照顧自己,萬一哥有個三長兩短,到時候記得,給哥多燒一些元寶,順便多到幾壇好酒。”
“閆鑫?”江羽目光看向嵐閆鑫,後者麵色仍舊平靜中帶著化不開的寒冷,看向江羽之時,眼中竟然閃過一絲讓人險些抓不住的柔情似水,輕輕點頭後,兩人就這麽了離開了長安城。
皇宮之外的中軸大道之上,停著一輛馬車,坐在馬夫位置的是個年紀輕輕的小書童,身邊放著一個紫金劍匣,正百無聊賴的甩動著手中的鞭子,當看到皇宮之中走出來的兩人之後,眼前一亮,跳下馬車,朝他們二人揮著手臂。
“喲,幾日不見,小奕都這麽高了,嗯,不錯,實力都快追上你江大哥了。”江羽走上前,拍了拍姚白奕的肩頭,笑嘻嘻的說道。
“也不全是我的本事,主要還是先生他老人家當年留下的東西,還有師姐的幫忙。”姚白奕被說的小臉一紅。
馬車之中,走出一位身穿紅衣的俊俏佳人,走到嵐閆鑫身邊後,很自然的將其拉入馬車,說一些女子的悄悄話,而江羽來了自然就不會讓姚白奕當馬夫,結果對方手中的鞭子,指了指馬車說道:“走吧,路途遙遠,要是趕不上,那不就太可惜了。”
一輛馬車,四位如今江湖之上的江湖新秀,就這麽離開了長安城,直奔紫恒天而去。
紫恒天外,相距差不多十幾裏路,有一座新建起來的新城,朝廷那邊取名為定安,定安城,好名字,定鼎天下安穩,如今城池是被草草建起,自然比不得那些精雕細琢的城池好看,但同樣也不算太差。
定安城下,除了從紫恒天那邊抽調過來的所有兵卒之外,其實還有一些人,這些有的是商人,畢竟多說富貴險中求,萬一定安城勝了,他們便能趁早在這裏買下幾間商鋪,以後兩朝商路被打通後,安定城的房價一定不會如現在這般便宜,當然,要是輸了,大不了就是把命賠進去而已。
還有一些附近的流民,南楚的江湖好漢此刻都在這座新建城池前圍成一團,沒有人走入城中,隻因為城門外,有許多身穿甲胄的士卒攔在那裏,為首一人,便是紫恒天的紫恒,此刻更是眼中盡是肅穆之色,掃過眼前少說有八九百人的人群,冷聲開口說道:“諸位可要想好,一旦入城,便是要參與接下來的一場戰事,接下來的那場戰事,會死很多人,而且最先死的肯定是你們這些熱血上頭的江湖流民,真要想好了。”
紫恒的聲音落下之後,原本還有些嘈雜的人群一下子安靜下來,畢竟紫恒的話說的很明確,入城即使入陣,隻可前衝,退後者皆斬。
不過人群之中人就有人想要走出,是一個很是年輕的江湖人,身著一身粗布麻衣,正向走出,卻感到肩頭出現一隻手按住了自己。
老人按住了正要起身的年輕人,在後者不解的目光下,老人緩步走向城門
“趙峰雅!你這是要幹什麽!”身後,有個年輕女子不顧甲士阻攔,硬是衝開阻攔,張開雙臂,擋在老人身前,寸步不退。
“給南楚的江湖,留些種子。”趙峰雅看著眼前女子,眼神平靜中帶著慈愛,對於女子剛剛可以說是不孝的言語行徑絲毫沒有怪罪之意。
“不許!我不同意。”女子滿臉的淚痕,她聲音哽咽帶著乞求。
“哈哈哈哈,老夥計,看樣子,這是小孫女心疼你,都說了讓你在京城安心養老,非要摻和進來,現在好了,丟人了吧。”身後同樣一位胡子花白的老人挎著一把劍,緩步走來,一隻手落在趙峰雅肩頭。
“旬正?”趙峰雅看清來人,眼神驚訝,想開口說什麽,卻見旬正搖了搖頭。
“小蟲兒別哭,大姑娘家的,也不怕嫁不出去,你旬爺爺今天來了,肯定讓你爺爺跟你回家。”旬正走到女子身前,抬起手擦了擦女子臉上的淚痕。
“老夥計,你何必呢?”趙峰雅拽住旬正的衣袖,聲音有些顫抖。
“老夫孤家寡人一個,平日裏更是隻有你這麽一個說得上話的朋友,你要是走在老夫前頭,難不成讓老夫天天去你墳頭前給你倒酒?你想的到美,老夫自己都不舍得買酒喝,還得給你這個老小子祭酒?就算如此,不為自己,也得想想家裏人,對吧。”旬正微微一笑,不為所動。
“旬爺爺,我們一塊回去,一起回家,我讓奶奶給你燒肘子吃,好不好。”女子看著眼前兩位皆是對自己寵愛有加的老人,死死攥住老人的衣角。
“嗯,我看行,到時候,我在跟你爺爺喝兩盅,老夥計,回去啊,把酒熱好了,我年紀大了,喝不得涼的。”旬正隻是輕輕抖摟衣袖,掙脫了女子的手,複而抬手落在女子頭頂,笑意如春風。
“老夥計,別死了,你還欠我一回酒呢。”趙峰雅自知如今的他就算走出定安城,心境早不如剛剛的他也隻是讓城外拿命廝殺的那些江湖人多了一分累贅。
趙峰雅取下腰間那柄名叫白梅的名劍,遞給旬正後聲音顫抖。
“國子監左祭酒,旬正,先死一步。”接過白梅,走出幾步的旬正忽然回頭,看著這位多年老友,雙手交疊,一揖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