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儒生,儒聖
冀州關外兩朝謀士在各自布局,皇甫良才也好,崔雲鶴也罷,其實兩人目前所做都隻是布局相互試探,北遼那邊所知道的是冀州這邊的一些文官武將,卻並不知道崔雲鶴已經來了冀州關外。
北遼軍中大帳之內,皇甫良才坐在主將位置上,聽著前線探子回報而來的消息,原本兵力較為薄弱點西北關外,被抽調過去一萬步卒,以及三千輕騎。
皇甫良才聞言微微一笑,原本隻是困惑,在聽聞這抽調而來的一萬步卒,是從周圍關中抽調過去的,而除卻這些普通兵卒之外,還有兩位將領,關大虎、林白,兩位都算是久經沙場的老將。
“應該是在南楚京城裏當官的大徒弟來冀州了,敢這麽大膽的隨意抽調各關關中的兵力而將其放在這麽一個不起眼的地方的,也隻有這個最了解我這個當師父的大徒弟了。”皇甫良才笑了笑,似乎也猜到了,目前是誰坐鎮南楚冀州關內。
自己原本的確是打算在冀州西北方位,在那條最不起眼也是兵力較為稀缺的防線上開個口子,隨後以此用以打亂冀州其餘防線的用兵布局,從而以最小的損失,換取最大的利益,隻可惜,眼下看來,這個口子被堵上了,其餘的一些口子,估計也都被堵得差不多了。
“這個地方要是被發現了,那東邊的那幾個地方估計也一樣,將抽調的兵力先收回來了,與其將戰線拉開,不如將計就計。”皇甫良才跟一旁的一位將領說道,後者點頭之後,起身離去。
“讓探子去前線看著,最近暫時不用與南楚那邊發生什麽衝突,一些小摩擦不用管,但涉及到人數較多的混戰,盡量不要與之太過糾纏。”皇甫良才在此發令說道。
“皇甫先生,這是您要的,那位叫宋慧山的信息。”又有一位卒子走來,將一枚竹簡呈給皇甫良才。
皇甫良才接過之後,粗略翻看後,微微歎了口氣,隨即將其遞給身邊的北院大王,黃炳嘉。
黃炳嘉一頭霧水,因為對於調查宋慧山此人身份消息的事兒,他這個北院大王,名義上的冀州戰線最高統帥竟然毫不知情,心中多少有些不舒坦,但還是耐著性子,低頭看起了手中的竹簡。
隻是越往後看,越覺得有些心驚膽戰,當看完之後,更是常常出了一口氣,才勉強穩住心神,目光仍舊有些駭然看著身側的皇甫良才。
“書是聖賢書,吃透稱之聖。”皇甫良才起身朝大帳之外走去,步子不大,卻又些許艱難,他皇甫良才自稱是個讀書人,可跟這個叫宋慧山的讀書人想比,自己倒是像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
那卷竹簡之中,除了記錄了宋慧山的一些成名事跡,其中更是有著好幾次北遼碟子刺殺其之時,竟被宋慧山這一個南楚的文官反殺的消息。
皇甫良才離去時的那句話,更是讓人深思,難不成這宋慧山,當真靠著讀書讀出了一個儒聖嗎?
“不過諸位也不需如此擔憂,宋慧山並非是儒聖,畢竟三教之中,有一個立足於天道下的規矩,至於規矩是什麽,我就不多說了,不過諸位還是要小心為上。”走到大帳門口的皇甫良才忽然停住身子,微微偏過腦袋,跟大帳之中的所有人開口說了一句。
冀州關內,當所有人都在緊羅密布的忙碌著布置防線的時候,崔雲鶴和宋慧山兩位讀書人同在大帳內坐下,兩人都沒有主動說話。
良久之後,崔雲鶴放下手中茶盞,目光從桌子上轉移到宋慧山的麵孔上,開口言語中帶著笑意:“宋大人,果真是深藏不漏啊。”
宋慧山手中捧著茶杯,對於崔雲鶴言語間的調侃笑意置若罔聞,隻是自顧自的喝茶,隨後輕輕放下茶盞,也沒有看崔雲鶴一眼,隻是笑了笑,隨口回答道:“崔大人此話何意呢?”
崔雲鶴不緊不慢的從袖中拿出一封書信,叩在桌麵上,臉上笑意不減:“這封書信是從北遼那邊傳過來的,來自我那位恩師,如今北遼冀州戰線的督戰都尉,皇甫良才,書信中不單單說明了這場南北戰事,我這位恩師不單單不會跟我講什麽師徒情麵,更不會因為當初那點師徒友誼而給我透露半點北遼戰事謀劃,話語之重,讓我這個已經好些年沒見過我這位恩師的弟子仍然有一份與師父相麵而談時的感覺。”
崔雲鶴手指點了點桌麵上的書信,絲毫不掩飾自己與冀州關外的北遼兵馬之中的最高督戰有書信往來的秘密,反而大大方方的在宋慧山麵前點明了說。
宋慧山眉頭微微皺起,對於崔雲鶴的開門見山以及對自己的的開誠布公有些驚訝,但卻隻是搖了搖頭回答道:“崔大人如此開誠布公,就不怕我在陛下麵前參你一本?畢竟大戰當前,私下與敵軍將領有書信往來,即便並未透露出有關我軍的任何消息,但就衝與敵軍有書信往來這一點,就足以將崔大人從現在這個位置上拉下去不說,甚至連崔大人在京城裏的位置都保不住。”
“何止啊,在崔某看來,這件事若是從宋大人親筆一封送到禦書房陛下的書案上,我崔某人的這顆腦袋就不一定在崔某脖子上了。”崔雲鶴卻嗤笑一聲,身形後仰,將那封書信往前推了推。
宋慧山眉頭皺的更厲害,目光偏移,目光落在崔雲鶴笑容滿麵的臉上,聰慧如他這時候也揣摸不出眼前這位出身北遼,發家紫恒天的幕僚謀士心中所想,目光下移,看向那封書信,因為是折疊平方,看不到書信內容。
“崔大人將自己的命脈交到宋某手中,就不怕宋某不跟你將什麽文人風骨,什麽同僚之誼,一封直達禦書房的奏章,就可以讓崔大人萬劫不複嗎?”宋慧山目光最終還是停留在崔雲鶴的臉上,神色多了幾分認真。
崔雲鶴卻搖了搖頭,收斂了臉上的笑意,看著宋慧山說道:“我所了解的宋大人可不是這種人,不然也不會在中書省做了這麽多年,而不被某些人排擠而跌落官品。”
宋慧山緊皺的眉頭也鬆開了,身子微微後仰,頭顱抵著椅背說道:“崔大人是在諷刺我收受,賄賂,與他人同流而汙,狼狽為奸嗎?”
崔雲鶴並不否認,隻是自顧自的說道:“我可不覺得一個自甘墮落的文人,能隻是靠著讀聖賢書,硬生生讀出一個聖字,反正我崔某,自認比不得宋大人。”
“儒生,儒聖,一字之差,天壤之別,崔大人,倘若我真是儒聖,何須頭疼冀州關外的北遼兵卒,隻是讀書讀的多了,本事其實也就那麽點。”宋慧山苦澀一笑,出言解釋。
崔雲鶴並不覺得宋慧山所說的就是其心裏話,但也沒有戳破的意思,隻是笑而不言。
“崔大人,既然你樂意與我宋慧山開誠布公,向來也是不把我當外人,我也與你實話實說,來冀州其實並不是陛下的意思,而是我主動找了陛下,畢竟,相比較於京城之中,廟堂之上的爾虞我詐,結黨營私,沙場上的袍澤情誼還是更讓我宋慧山心神往之。”宋慧山微微佐證身子,臉上也終於多了一抹真誠的笑意。
崔雲鶴哈哈大笑,胸中升起一抹想喝酒的豪氣,隻是一閃而逝之後,便端起茶盞,將杯中苦茶一飲而盡,起身朝外走去。
“宋大人,南楚有你,是為幸事。”崔雲鶴忽然轉身,看著宋慧山,竟是微微作揖行禮。
他崔雲鶴怎麽會不知道宋慧山在京城之中的之所以如此左右逢源,無非就是真正想為南楚做些事情,不然,他這麽一個隻是讀書都有如此成就之人,何必會在那種烏煙瘴氣,魚龍混雜的官場上,讓自己這麽一塊璞玉,明珠蒙塵呢?
宋慧山先是愣了愣,隨後也如之前崔雲鶴那般,暢懷大笑,似乎這一笑,將自己這些年不被理解,被人誤會,被那些所謂的清流名士戳著脊梁骨,變著法子的諷刺謾罵的不痛快一吐為快。
“崔大人,若是你生在南楚,你我早些相識,如今說不得也能稱得上,知己啊。”宋慧山看著崔雲鶴遠去的背影,大笑不止的臉上,眼角多出一抹淚水,不隻是笑的還是什麽。
“世上那裏有哪些如果啊,世上有些事兒說不得,你我如此,便好。”崔雲鶴的聲音透過大帳簾幕,落在空****的大帳之中。
幽州齊家府邸,雲白穀與齊微兩人行走在幽州洛嶽城城中道路上,兩人聊著這些天的所見所聞。
“幽州關外,聽說北遼那邊不單單來了個南院大王,還來了一個剛剛在北遼朝廷站穩腳跟的新人文官,那些打仗將軍和兵卒就不多說了,幽州地域比較尷尬,怕是兩朝打到最後,幽州這邊會是最後一條戰線。”齊微背負著手,目光看著道路兩邊,不同於紫恒天那邊半座州郡的人都搬離禹州,逃往臨近的青州,雲州之地,幽州境內依舊是祥和一片,甚至有禹州人士逃往幽州的情況。
“冀州會是兩朝開戰的一個借口,而真正決定戰事關鍵走向的還是紫恒天的戰線,而且這種事不單單是我們這種即將親身參與戰事的人知道,就連禹州百姓似乎也知道,不然,禹州也不會一下子半州之地的人都一走了之。”雲白穀微微微微歎了口氣,有些無奈。
“貪生怕死,人之常情,雲天主,不是所有人都樂意趕往前線英勇赴死的,這世上不缺想當英雄的,但也不缺想活著的人。”齊微笑了笑,對此毫不在意。
“是啊,如今紫恒天那邊的開出了幾乎稱得上天價的賞銀,可前來投軍的人依舊沒多少,似乎所有人都覺得紫恒天這條戰線會是三條戰線中最先崩潰的一條,畢竟兵力最少,最不討喜啊。”雲白穀苦笑連連,說心裏過得去的那才是假的,試問,誰遇到這種事,會覺得是自己的問題?
“前天我接到了崔秀才的親筆書信,書信中說了幾件事,第一,如今崔秀才親自去了冀州戰線坐鎮,而且如今冀州關外北遼中是北院大王黃炳嘉以及崔秀才的師父皇甫良才,還有拓跋家的那對兄弟。”齊微忽然提起了崔雲鶴。
雲白穀有些驚訝,畢竟來幽州好些天,也隻是收到了來自紫恒天的一些消息,長安城那邊到沒聽到什麽風吹草動,什麽時候崔雲鶴跑到冀州那邊了。
雖然他也知道在與皇甫良才見了最後一麵,聊了那些聽上去隻是江湖上的奇聞異事,其實在看到前來接皇甫良才回到北遼的是方士鬥後,雲白穀就已經知道皇甫良才肯定會參與到北遼與南楚的戰事之中,且會在第一戰時便露麵,至於會在哪一條戰線,雲白穀也不敢妄加猜測。
而現在看來,既然皇甫良才出現在冀州戰線,那同樣身在北遼的韓延,如今會在那條戰線露麵,而齊微接下來的一句話便解答了雲白穀心中的疑惑。
“第二件事,崔秀才說,自己的兩位師弟,一位在紫恒天,位高權重,也對得起他這些年的韜光養晦,另一位如今在北遼官場也開始嶄露頭角,隻是短短幾年就已經躋身皇庭,立足於女帝庭中,倒也頗為不易,而根據崔秀才的猜測,既然他們的師父皇甫良才現身冀州線,那小師弟韓延極有可能出現在幽州線,畢竟以皇甫良才的性格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兩位徒弟在戰場上兵戎相見。”齊微語氣頗為平淡。
雲白穀頗為認同的點了點頭,畢竟之前在北遼與老人的離別交談之時,老人就已經明確說明了,不會讓自己的徒弟在沙場上你死我活,即使最後仍是迫於無奈而不得不使得沙場上的兵戎相見,不得不要求雲白穀務必要保全雙方安危,雲白穀自然當場應下。
“遲早還是會見麵的,隻是不知道,那時候誰會是以勝利者的姿態,去見對方呢。”雲白穀言語間多了一絲悵然,當然,他還是希望這個勝利者,會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