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進諫勸言

李鳳山與崔雲鶴相視一眼,皆是看出對方眼中的無奈,李鳳山雖說如今已經退離南楚廟堂,對於南楚朝堂之上的所有事皆不過問,但畢竟在朝中做官也有五十載,也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南楚就是落寞,被北遼鐵蹄隨意踐踏。

“這件事,老朽會親自去跟陛下說,雲天主不必擔心。”李鳳山信誓旦旦的保證道。

雲白穀微微點頭,他自然是相信眼前這位老人的話,畢竟有關眼前這個老人的身份,自己也已經知道的一清二楚,想來又老人從中調和,已經是皇帝的李懿自然也隻能先放下恩怨。

“雲天主,齊大人如今在何處?”崔雲鶴開口問道,自從齊微離開長安城後,便再也沒有任何消息。

“齊微與我一同離開長安城後,便回了幽州,籠絡幽州境內周邊的一些江湖門派,加上還有清風城的幫助,說起來倒也不算難,這些天,我要走一趟北遼,當年我爹在北遼秘密扶持起來的一座江湖門派,這一趟勢必要帶回來一些,雖然可能沒辦法全部帶回來,但也不能就此浪費。”雲白穀開口解釋一番。

崔雲鶴和李鳳山輕輕點頭,之後又跟雲白穀說了一些朝堂之上如今的情況,已經一些算不上大事的事情之後,便直接離開朝長安城走去。

雲白穀則是去了一個臨近的客棧落腳,在前往北遼之前,雲白穀還需要將那團依舊在體內不曾被煉化的純淨真氣氣運給徹底煉化,也算是讓自己多一張底牌,畢竟這一趟北遼之行,絕不會像之前那樣,有楚雲天這位百年之內當之無愧的天下魁首來接應,更不會有一位天下劍道執牛耳者保駕護航,因為這兩個人,都死了。

雲白穀肩頭的擔子似乎輕了一些,又似乎更重了,天門如今已經被封死,徹底斷絕了天上與人間的最有一點聯係,自從之後,天上人時天上人,人間事是人間事,雲白穀本應該長處一口氣,可入夜之後,雲白穀獨自一人坐在客棧門口,身邊放著一壇子上好的迎春,抬頭望天,夜色如墨,繁星點綴,雲白穀重重歎了口氣。

雲白穀這個時候心中在想什麽,爹娘已經死了,估計憑他們在人間的功德,多半也是在天上撿個一官半職的,大姐和弟弟飛升上去,一家人也隻剩下自己一個獨自留在人間,甚至死後也不能與他們再相見,心中想到此處,不免的有些苦澀,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爹,娘,我過得很好,你們不用擔心,大姐和弟弟如今都成了神仙,隻是有點,孤獨而已。”雲白穀輕聲呢喃,似乎是在跟自己說話,又似乎再跟漆黑如墨的天說話。

忽然有個店夥計來到雲白穀身邊,小聲問道:“這位公子,我能在您這坐一會兒嗎?”

略微回神的雲白穀轉頭看了看客棧中,似乎是因為入夜,沒了多少客人,掌櫃的正在櫃台後麵,算著今天買了多少酒錢,隨後雲白穀將目光看向身邊這個看上去有四十幾歲的店夥計,正一臉窘迫的站在自己身邊,搓著手不好意思的說道。

“客棧裏頭沒客人,在裏頭隨便找到凳子做,店掌櫃應該不會怪罪,也不會扣工錢,卻偏偏坐在我這裏,怎麽,想蹭酒喝啊?”雲白穀一語點破了店夥計的心思。

被戳破心思的店夥計隻是略帶尷尬的撓了撓頭,準備悻悻然離開,卻見雲白穀指了指身邊的一張空凳子,示意其坐下,店夥計裏麵如獲珍寶一般,趕緊坐了過去。

“這位公子是江湖人吧?”坐下之後的店夥計還是有些拘謹,但未免尷尬,店夥計還是主動跟雲白穀答話。

“算是吧。”雲白穀笑了笑,給店夥計倒了一碗酒,既然都讓人坐下,也不差這一碗酒。

接過雲白穀遞過來的一碗酒,店夥計心思似乎也放鬆幾分,隻是抿了一口後,說道:“也不怕公子你笑話,我年輕那會兒,也算半個江湖人,見識過很多大高手,曾經更是見過那天下第一楚雲天跟南蠻那邊的江湖武人撕打的場麵,雖說那時候站的很遠,但仍然記憶猶新。”

似是想起了年輕時的輝煌,店夥計咧嘴笑了笑,臉上浮現出一抹得意神色,畢竟這種事兒放眼天底下又有多少人能親眼目睹呢。

雲白穀隻是笑了笑,並沒有順著店夥計展開的話題說下去,而是問:“那你為什麽如今在這客棧之中,做一個跑腿夥計?”

店夥計被雲白穀這一句話噎的半天說不出話,臉色一陣白一陣紅,最後才重重歎了口氣說道:“這位爺,誰也不想做這種伺候人的營生,但也活著啊,年輕的時候,不懂事兒,心比天高,更是不樂意靜下心思去讀書,總是想著未來有一天,自己仗劍江湖,路麵不平一聲吼,後來,在江湖中一陣碰壁,身無分文,落魄返鄉。”

“在之後,我爹娘托人給我說了媒,跟鄰村的一個姑娘成親,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收斂了年輕的心思,因為我不單單隻有我這麽一張嘴,爹娘老了,家中還有老婆孩子,您說,我能咋辦,得活著。”說著說著,店夥計苦笑連連,端著酒碗,一飲而盡。

雲白穀微微點頭,沒有嘲笑男人的一事無成,而是安靜聽著男人掏心窩子的話,隻是店夥計說完這麽兩句話後,立刻發覺自己的失態,賠笑兩聲,不再言語。

“要是讓你從頭一回,你是否還會跟年輕的時候一樣,心向江湖?”雲白穀繼續問道。

似乎是被雲白穀這一句話問蒙了,店夥計一時無言以對,好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最後才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不會了,我這輩子其實最後悔的就是沒能好好念書,所以啊,我就供我兒子讀書,現在我兒子可是這十裏八鄉認字最多的孩子,你知道他們都叫我兒子什麽,小秀才,我這個當爹的,臉上有光。”

提到自己的孩子,店夥計臉上多了幾分笑意,不過又看了看雲白穀說道:“之所以來公子這裏討要一杯酒吃,無非就是想回去的時候,跟我兒子吹噓一番,今個爹又跟一位江湖大俠喝酒聊天,喝得還是上好的臨春。”

雲白穀笑了笑,繼續說道:“北遼即將大軍壓境,可否想去紫恒天看一看。”

店夥計愣了愣,眼神從狐疑變為驚訝,隨後哭笑連連,看著雲白穀也知道對方是有意讓自己坐下喝酒的,所問的這些問題也不過是在試探自己而已。

“雲天主什麽時候知道我的身份的,又怎麽知道我一定會找你搭話?”店夥計氣質陡然一邊,不在是之前的那般討好性子,而是端坐在長凳上,判若兩人。

“早在紫恒天就注意到你了,又在來此之前特意讓紫恒天的碟子去你們宗門拜訪,隻是一連三次你這位春江樓樓主總是避而不見,興許是覺得那些人品級太低,隻能讓我這個做天主的親自走一趟。”雲白穀笑了笑,對坐之人,叫盧成斌,是春江樓的樓主。

春江樓在南楚之內也算是個大宗門,隻是稍遜色與青州的清風城,幽州的龍韻幫這些一流宗門,不過一直不曾站隊,既沒有公開聲明與南楚朝廷同仇敵愾,也沒有說與紫恒天一氣連枝,每當有兩方人馬過去聯盟或是詔安,這位樓主總是視而不見。

“如今紫恒天臣服朝廷,雲天主,我有些看不起你。”盧成斌直言不諱,畢竟在他看來,若是紫恒天與朝廷依舊不死不休,他這個江湖人興許還會高看雲白穀幾分,隻是沒想到紫恒天上任天主還沒死幾年,他這個當兒子就直接臣服朝廷,實在是讓人打心底都看不起。

雲白穀聞言也不生氣,隻是目光挪移看向夜色,隨口說道:“我也看不起我自己,可南楚的百姓有什麽罪,盧樓主,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我紫恒天與南楚朝廷依舊是死纏爛打,北遼打上來後,誰會受罪?是紫恒天?還是朝廷?又或者是南楚的百姓。”

盧成斌愣了愣,隨後便是一陣沉默,他曾經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畢竟他高高在上,是江湖門派的掌舵人,怎麽會去關心誰家百姓吃不吃的糧食,誰家百姓讀不讀得起書,隻是在這客棧之中當個跑腿夥計好幾年,看盡了百姓的苦難日子,現在即便是讓他說那些話,他也說不出口。

“北遼打上來了,大不了我紫恒天投靠北遼,反正跟南楚朝廷不死不休,跟誰不是跟,南楚朝廷,高高在上,戰火燒的再快,那些達官顯貴也有充足的時間撤離南楚,隻是百姓何罪?我雲白穀被你們這些自詡江湖高手的人在如何看不起,但這一點,你們這些所謂的江湖高人,誰又能比得過我雲白穀?”雲白穀嗤笑一聲,看都不看身旁的盧成斌一眼,便起身朝街道盡頭走去。

盧成斌坐在原地,目光看向雲白穀刻意留下的一壇子迎春,他忽然笑了笑,朝著雲白穀的背影喊了一聲:“雲天主氣度不凡,我盧成斌佩服,既然是雲天主親自來當說客,我這個江湖二流門派的掌舵人也不能不給麵子,三日內,春江樓丙字客卿之上所有高手,移步紫恒天,願為南楚百姓,鞍前馬後。”

為南楚百姓,而不是為你南楚朝廷,也不是為你紫恒天。

已經走了好遠的雲白穀忽然駐足停留,轉過身子,朝著盧成斌抱拳行禮,隨後消失在夜色之中。

站在城頭的雲白穀眺望遠方,體內那團天底下獨一份的氣數真氣已經被徹底煉化,也使得雲白穀從體魄到真氣得到了新一輪的蛻變。

身後,死士寅忽然出現,沒有說話,安靜的站著,雲白穀開口說道:“我會走一趟北遼,你們就不用跟著了,這些天南楚境內的江湖武人會陸陸續續趕往紫恒天,你們負責將這些人收攏編入到那四萬人的軍陣之中,這一趟,我若是回不來了,就聽紫恒天中那個人的,此後,他就是我。”

“另外,西域那邊抓緊溝通,天速星這條線不能斷,畢竟當真正意義上的看站之後,紫恒天那些白花花的銀子可都要一箱一箱的往外搬了。”

死士寅抬眼看著雲白穀的背影,卻是遲遲說不出一個是字,可下一刻,眼前一花,雲白穀的身形消失不見,不知去了何方。

兩朝相交之地,雲白穀獨子一人走在其中,原本不算熱鬧但也覺得不能說冷清的地方,如今大部分已經撤離了此處,相比都是收到了北遼與南楚即將開戰的消息,此地無疑是會一個收到衝擊,故而,大多數人都想趁早搬離此地。

不過有的人走了,但有的人卻沒有走,這條街道的街頭,有個買茶水的老大爺,正趴在自己的那張木桌上打鼾,雲白穀走到桌前,輕輕敲了敲桌子,老人猛然坐直腰板,當看清隻是一個長得俊俏的白衣公子哥後,明顯長處一口氣。

“這位公子看著麵生,不知道是北遼的,還是南楚的?”老人掃了一眼雲白穀。才開口問道。

“南楚那邊的,老人家,我看別的都在逃命,你怎麽不走?”雲白穀坐在老人對麵,接過老人遞給自己的茶水,笑問道。

“往哪走啊,小老兒從出生落地就在這,我如今七十歲,走不動了,都說落葉歸根,小老兒的根在這,反正都要死了,不如死在這,還踏實一點。”老人笑了笑,言語輕鬆,明明談及生死之事,卻依舊風輕雲淡。

雲白穀歎了口氣,心中五味雜陳。

“公子怎麽跑到這裏來了?看公子的打扮,應該是南楚那邊的大戶人家,眼見兩國就要開始打架了,這時候公子來這裏,萬一出了點事兒,家裏人不傷心?”老人看著雲白穀的穿著,小心說道。

雲白穀擺了擺手:“不礙事兒,我投軍入伍,這一趟來,就是想看看這兩朝交匯處的地貌,以前都在南楚裏頭,這好不容易出來,自然得轉一轉。”

“公子投軍了?好啊,隻是這麽年輕就要上陣殺敵,又不太好,我看見你,就想起了我兒子,我兒子如今啊,一聽兩國打仗,也非要投軍入伍,不過被我那個兒媳死命攔著,都知道打仗會死人,萬一我兒子有個三長兩短,留下他們娘倆肯定不好過。”老人眼神一亮,不過隨即重重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