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情不知所起

長安城某座宅子裏,一位生的頗為俊俏的少女探出腦袋左顧右盼,確定沒什麽人後,牽著一匹紅鬃黑馬悄悄地走出庭院,她家這宅子距離那長安城的城門也進,一出庭院大門,翻身上馬,一抖韁繩,轉眼間就衝出城門,駛入官道之上。

可這剛進官道,少女忽然麵色一苦,纖手一拽韁繩,原本疾馳的駿馬停了下來,路邊,一張搖椅上躺著的一個老頭緩緩坐起,衝著少女微微一笑。

“三爺爺,您怎麽在這。”少女翻身下馬,小跑到老頭身邊,眼神帶著些許幽怨。

“你爹讓我過來在這蹲著你呢,你這丫頭,你爹今早上才入宮去頂替那兵部尚書的官職,你倒好,趁著這機會又想溜出去。”老頭起身理了理皺巴巴的衣服,看待少女的眼神滿是寵溺。

少女憨憨一笑,眼珠子一頓亂飄,心底思索著該怎麽繞過這難纏的老頭去那紫恒天裏走走,聽說之前三次攔路都沒能帶回來的潑皮少爺竟然破天荒的回了紫恒天,這就使得少女想去瞧瞧的心思更加濃重。

“你想去紫恒天這件事你爹知道嗎?”被少女叫三爺爺的老頭看著少女開口問道。

“我爹要是知道了,我怎麽可能這麽容易跑出來。”少女聞言隻是瞥了撇嘴。

“現在朝廷跟江湖的關係雖然沒有二十幾年前那般的水火不容,但有些恩怨顯然不是現在的關係能夠隨便結束的,特別是紫恒天跟朝廷的關係,平時紫恒天跟朝廷看上去一個是江湖魁首,一個是一朝之主,井水不犯河水,可實際上呢,這之間的恩恩怨怨可不是旁人敢進去摻和的,以前還好,你爹是江湖上有名勢力的宗主門主,現在不一樣了,你爹入了朝廷,成了朝廷的兵部尚書,也就是朝廷的人了,你要是這麽去紫恒天,能不能去是一回事,能不能回來又是一回事。”老頭歎了口氣,雖說一開始他反對讓原本的宗門勢力接受朝廷的詔安,但大勢所趨,他再怎麽不同意,手底下的人總要吃飯的。

以後的江湖,雖然就平常來看,也跟之前沒什麽兩樣,可新皇登基,首先整頓的就是魚龍混雜的江湖勢力,而且新皇的手段比之上任老皇帝來說,像是一把軟刀子逼著你詔安,你不想詔安,但你手底下的人總要吃飯吧,我斷了你的財路,要麽你接受詔安,要麽你就落草為寇,到時候在派個一兩萬精兵滅了你的門派,甚至有些勢力壓根不需要朝廷動手,你自家就可能窩裏反,到時候坐山觀虎鬥,何樂而不為。

不過這點伎倆或許對那些二流門派來說有些效果,但麵對一流門派,或者有那些武評榜高手坐鎮的江湖勢力,隻能軟著來,能詔安最好,若是不能詔安,也不敢逼的太緊,之前去紫恒天的朝廷詔安隊伍,直接被人家指著鼻子一頓臭罵後,灰溜溜的回來了,到底朝廷也沒敢對紫恒天怎麽樣,畢竟兔子逼急了還會咬人,更何況有著武評榜第四坐鎮的紫恒天呢。

“我才不管什麽恩怨不恩怨的,我就想去看看,哪怕遠遠看上一眼也行。”少女眼神升起一抹難言的惆悵,以前的她總是三天兩頭的往雲白穀隱匿的小鎮裏找他的麻煩,說是找他的麻煩,其實啊,也是不想看著這個本應該在紫恒天享福的二世祖吃這些本輪不到他吃的苦罷了。

“傻閨女,以前不管你怎麽鬧騰,你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過去了,要是那臭小子真跟你有點什麽,你爹也巴不得你倆能纏上點關係,可現在不一樣了,你爹成了朝廷裏的大官,那小子也回了紫恒天習武求道,估計在過些年,那小子就要從他那個武評第四的娘手中接手那座名滿天下的紫恒天,你跟他的關係多半止步於江湖中了。”老者歎了口氣,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我不信,隻要他沒親口說,我就不信。”少女眼中水霧漸濃,後退兩步,十指緊緊攥在一塊,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雙意,別胡鬧了,隨我回去。”忽然,背後傳來一道威嚴的聲音,被稱作雙意的少女嬌軀顫抖,回過頭,看著那個穿著嶄新官袍的中年人,秦茂華,南楚新任兵部尚書。

“爹。”姓秦名雙意的少女一時間走也不是,回也不是。

“茂華,讓她去瞧瞧吧,早晚要出去的。”老者忽然開口,秦茂華陷入了沉默,也不知如何決策,這一路上也不能說凶險,但絕不會跟以前那樣安穩,畢竟他作為第一批帶頭接受朝廷詔安的江湖門派,總會被人忌恨的,他現在貴為朝廷的從一品大官,那些仇視他的自然不敢對他下手,但他的女兒若是在江湖上出現,保不齊會被有心之人算計。

“貧道願意送小姐一程。”趙知命自離開青城山後,並沒有回白雲觀,反而是來到這長安城中,私下與秦茂華接觸了一段時間,相比於青城山的豪賭,白雲觀則要慎重許多,並沒有跟著青城山將全部身家壓在雲白穀身上,私下接觸了好幾個今後有望在江湖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後起之秀。

“有勞道長了。”見趙知命走來,秦茂華也是稍微鬆了口氣,對於這位在白雲觀有些不低地位的道士,秦茂華還是比較敬畏的,既然趙知命開口,秦茂華也樂意破個人情給對方。

總之,這秦雙意跟著趙知命悄然離開長安城,有了趙知命的保駕護航,秦茂華也是稍稍鬆了口氣,跟著老者返回了長安城內,秦茂華頂替了朝廷的兵部尚書的職位,這中間有不少零碎事等著他去接手,至於秦雙意的安全問題倒是不用那麽在意,唯一要擔心的就是紫恒天的態度,不過想必紫恒天這麽一座大勢力也不會為難一個小女子。

離開了長安城,秦雙意的心情也跟著激動起來,都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不管是三爺爺說的也好,還是她爹說的也好,她都不信,她隻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親耳聽到的。

離開長安城十七八裏,逐漸放鬆警惕的秦雙意沒來由的感受到一絲倦意,畢竟這次出行不同於之前的那樣,有自家鷹犬探路不說,還有扈從保護,安全問題對她來說從來都不需要考慮,可這次,什麽都懂的秦雙意怎麽會不知道這次出行的危險,但她還是出來了,不是她有多不怕死,她也隻是想看看,到底三爺爺說的,是真是假。

“這世道,還是那樣不太平。”不同於秦雙意的放鬆警惕,趙知命揮了揮拂塵,神情凝重,江湖事不同於朝廷內的那樣,甭管什麽恩怨,大家都是暗地裏給人使絆子,明麵上大家見麵了還是樂樂嗬嗬的,噓寒問暖。

江湖,恩怨事生死了,既然要報複就沒必要藏著掖著,紙包不住火,倒不如堂堂正正的,就算是被人秋後算賬,至少死了也有個好名聲。

“有人來了。”趙知命忽然開口,原本稍稍放鬆警惕的秦雙意身體猛然繃直,下意識的左顧右盼,可周圍沒有一絲風吹草動的痕跡,還以為是趙知命在逗弄她,剛想出口說兩句,暗處一道冷箭襲來,官道外,有一騎飛速撞來,一點寒芒直刺秦雙意頭顱。

“方圓。”趙知命一揮拂塵,秦雙意周圍仿佛豎起一道無形之牆,使得那長槍無法前進半寸,就這麽詭異的停滯在半空。

“退散。”趙知命一掌拍在刺客胸口,後者倒飛出去,撞到了一個大樹後,消失在官道旁的密林中,看樣子是個老殺手了,懂得一擊不中抽身而退的道理。

被這突如其來的刺殺驚嚇到麵無血色的秦雙意緊攥著韁繩,嬌軀微微顫抖,她曾不止一次偷偷跑出宗門,遊曆江湖,可那一瞬間接觸死亡的窒息感是她頭一次感受到,她雖生在江湖宗門,卻還不曾習武,不是不想,而是嫌棄要吃不少苦頭才能練出個保命的本事,想到這,一向嬌生慣養的閨門小姐又怎麽會肯靜下心去學去練呢。

簡單攔下了這次刺殺,趙知命掐指一算,眉頭微微一挑,回頭看了眼被嚇的不輕的秦雙意,仿佛覺得是自己算錯了,又算了一遍,卻還是那般結果,不禁啞然失笑,呢喃道,紫金氣運,當真不凡。

那潛入密林中的殺手默默潛伏,準備下一次動手之時,隻覺得背後有道淩厲劍意襲來,下意識的一個翻滾,衝回官道,趙知命和秦雙意還沒走幾步,就見剛剛遁走的殺手又一次衝了出來,沒等趙知命出手,一柄劍體泛青的長劍由遠而近,眨眼間割去了殺手的頭顱。

趙知命眼神微動,他人不識這青色長劍,他趙知命再熟悉不過了,正是那位江湖武評第三,天下用劍魁首,不走劍招,走劍術的李姓男子的佩劍,此劍名為三尺平,三尺難平天下不平,但可平眼前不平。

青色長劍在半空中劃出一個弧線後,原路返回消失不見,好一手千裏禦劍取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