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旋風刀千裏襲奔 花蝴蝶劍下亡魂
等待間,忽覺眼前一道掌風寒氣逼來,力勁微柔,掌心上的寒氣貼額頭滲入腦門。他隻覺頭暈目眩,腦海中一片冰冰涼涼,一時冒湧出諸多奇思亂想,後腦勺卻蒸寒出陣陣真氣,白煙繚繞。
楊瓊不知他將如何的把功力傳授給自己,但知曉受他人功力的途中,須心平氣和,意念導牽。否則彼此的功力不融,堵塞抵製,立刻便造成兩敗俱傷。一心一意的靜候著,兩邊太陽穴上突間被兩根細小的絲針左右穩穩刺入,頓時隻覺全身無力,頭腦欲裂,一雙眼睛似要被人活生生的擠出來一樣,滾燙赤紅。正要說話,隻聽殷暮然勸道:“氣順心靜,萬念一至。”
楊瓊不敢多言,依言靜靜的吐納出一口灼氣。殷暮然便將己身所有的功力運抖而出,集於掌心,右臂掌上渾如一塊晶瑩寒冰,冒著陣陣寒煙。他轉身在楊瓊的身後,掌指一屈,如五指山一般輕往天靈蓋上按下。霎時,楊瓊渾身打個寒噤,全身氣縮肉繃。感覺似被人提了一壺冰水從頭頂灌將下來,更如是沐浴在初冬的寒湖之中,寒冰般的內力從頭頂上直驅下五髒六腑,一身血氣若凝,皮肉生起老大疙瘩,顫抖不止。他知道這是殷暮然體內的一股寒冰內力,於己無害有利。眼下雖是無可禦寒,但比起他人大恩於己之功,便是再如何寒冷,也必要忍受。
殷暮然將體內的功力輸入楊瓊的丹田內,身體也逐漸的開始寒冷若冰,烏唇顫抖。少刻,他覺得已竭全力,右指突的鬆手抽開,左掌集匯最後一絲氣力往楊瓊背上一擊。楊瓊本覺得注入丹田的內力已經完全的與己融合,被一擊之下,內力竟然自發湧上身背抵擋,一股寒柔之氣凝化成冰,欲哽喉結。實忍不住的往前撲掩噴吐,居然吐出碎冰,林地上格外的晶晶閃亮。隻感覺全身輕盈似飛,腹內的無形內力四處遊經而竄,氣息舒暢柔涼,恰似脫胎換骨一般,有著說不盡的快意。
先將頭額兩邊的穴針取下,隻見殷暮然早已癱軟一處,神情恍惚,氣息微弱。無神的眼睛中微帶笑意,嘴唇上早是冰凍得烏黑發青,口中吐納的隻是絲絲的遊氣。楊瓊亦是練武之人,自然知道受人內力便如同將人的身體掏遍一般,力竭虛弱,魂走其二。須要以極靜之地來調整氣息,複回原神。沒有一兩個時辰的平和緩衝,身子難以自如。他自覺無功無德,卻深受一個萍水相逢的武林前輩如此不吝的大恩,教他心中萬分感激。雙膝跪下來深深叩拜,略表謝恩。殷暮然會意的啞笑,雙睛合閉,進入休寢中。
楊瓊得此催煙神功,歡喜不已,恨不能立即要與人拚鬥掌力。一身氣暢如沐,呼吸著一股冰涼柔氣,無限愜意。叨叨自喜道:“我得此神功,日後誰也不怕,任憑他功力再深,我亦可將他的內力揮耗得一幹二淨。”轉眼見殷暮然已經沉沉入睡,心想這殷前輩不求回報的將功力傳授於我,此等恩情,我自是難以報答。如今已是涼辰,不過幾時便是金光晴日。我也略歇片刻,明日一齊到秋雲鎮上共飲一杯,略表敬意。當下也困倦起來,睡魔纏身,便索性的臥在火光歇睡,隻待天明。
至天光大亮,峽穀喧嘩,楊瓊徐徐醒來,隻覺脖項上有些酸痛,四周一看,早不見了殷前輩的蹤影。側旁剛熄滅的火堆散發出陣陣刺鼻的綠煙,嗆喉難受。連忙起身,楞神心想殷前輩多半是怕離別傷感,不忍麵辭,便一個人先走了。我卻糊塗,怎的自睡得像豬一樣,平日裏從來都沒有如此誤事。但願他這一走,一生一世都無憂慮,無論到了何方,都能安度晚年。
暗暗祝畢,在湖畔邊胡亂的洗漱麵容,將包裹背住時,隻見原本有一錠五十兩的大銀和一些碎銀子不見了,隻餘留著十餘兩小銀。楊瓊省悟的笑道:“看來是殷前輩怕我有愧於心,所以便做了這兩不拖欠的事。他不惜自損功力,傳於我上乘武功,我唯恐不能盡心盡意的報效,區區銀兩,算得什麽?”
他也不耽擱了時辰,見山折步南行數十裏,一個被群山峻嶺圍繞,催煙嫋嫋的鄉鎮近在眼前。走進鎮岸一看,一座高大的麻石牌坊上大寫了秋雲鎮三字,書法端的是鐵劃銀鉤,剛勁有力。楊瓊隨著入鎮上的大道走去,一路車水馬龍,人朝興旺,大道兩岸屋宇整齊幹淨,買賣生意興盛,時有吆喝聲,琴曲聲,嬉鬧聲入耳親切。也有酒肉香,菜油香,美人香迎麵**。楊瓊左右環顧,見這裏百姓善良,物盡應有。心想此處是與世無爭,歌舞升平的太平地方。”
將近午時,他肚腹裏歡唱起來,也管不得眼前這片熱鬧,就避開喧嘩熱鬧之地,自選一處依山伴水,闊庭柳林的酒肆,見有幾個大漢在那舉杯高談闊論,舉止粗魯。挨邊側尋著一副幹淨的座頭,未及坐身,隻見右側旁邊,相隔不遠的柳樹之下立著一個魁梧的好漢。那漢子麵色威猛,眼神凶怒的直瞪著前方的林中小道,目不轉睛,似乎在等人。楊瓊覺得疑惑,仔細一看。那好漢身高八尺,腰係快刀。披著一領亂蓬蓬的披風,頭頂一個破爛爛的鬥笠,鋼鐵漢子,五大三粗。一股暴猛的武夫氣息教人遠避開外,不敢靠近。
楊瓊辨清那漢,卻喜認識,叫聲:“那不是中原快刀手李大哥嗎?小弟有禮了。”那大漢聞聽呼喚,立刻轉身一看,見了楊瓊,原本冷異肅殺的麵色頓時裂生笑容道:“原來是賢弟,真是幸會。”嗬嗬的揖個手,步伐便走將過來。
那大漢名叫李雲宗,逍遙山莊的豪傑,呂長安的得力幹將。善使三十六路旋風落葉刀法,刀法精熟淩厲,做事斬盡殺絕。因雙手使得極好快刀,江湖上無不稱為快刀手。為人忠義耿直,隻是好大喜功,為得名譽便要爭先恐後,拚命搏殺。楊瓊路經太原城郊,與他偶然相識。這李雲宗喜愛談論刀法名招,楊瓊又喜於好聞熱鬧,兩人便有言語投機,同桌共飲之誼。後來又有一個黑蓮神教的燕中雲被邀請入席,共論刀法之優劣。兩人自太原相別,已有數月,今又在這片川地相逢,皆喜有緣。楊瓊便邀其合座,將酒菜盡情的點上一大桌,方才闊談太原府別後之事。
楊瓊將酒滿上,各請著禮。李雲宗笑道:“真沒有想到,會在此處遇上賢弟,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彼此趁興連幹了三碗高粱。烈酒下肚,楊瓊便覺得肝胃灼熱,好不難受。他喜好飲酒,但也隻是輕呷慢飲,不敢過度,更不能和李雲宗這般視酒如命的漢子相比,隻得叫聲抱歉。立刻先動筷子把肉菜通吃一遍,暫穩酒氣。
李雲宗笑道:“賢弟的酒量不高,還是慢慢來的好。”楊瓊尷尬道:“是小弟天性身骨脆弱,不能和和李大哥痛快對飲,掃了哥哥的雅興,真是對不住。”李雲宗揮手笑道:“年青人是這樣,一副好酒量是喝出來的。飲酒過多對身體不好,切莫醉飲,哥哥我有今日這等好酒貪杯的烈性,都是從前無知惹的禍,如今是想悔也悔不了啦!”楊瓊笑道:“自古英雄好漢都是飲酒高手,我等男兒若不喝酒,為人便顯得不大磊落,好教人不快。”李雲宗笑道:“賢弟為何來此?”楊瓊道:“小弟也隻是湊巧路過此地,還要南下荊州去辦些差事。”
李雲宗聽到“差事”二字後,楞道:“賢弟是官府中人?”楊瓊也頓時懵住,忽才哈哈道:“大哥想錯了,你看小弟這般生性頑劣,朝三暮四的懶人,豈能是官府中人?隻不是奉了家師之令,前往荊州的還圓寺交送一封書信,僅此而已。”李雲宗笑道:“原來如此,不知賢弟的恩師是何方前輩?”楊瓊道:“家師是慕容天王,與李大哥也算是朝夕相處吧!不知他老人家近來安好麽?”他拜慕容天王為師,早已是五年前之事,且不曾受過幾招慕容天王的武功。彼此說是師父,那也隻是名義上的事。
李雲宗笑道:“好好,原來賢弟是慕容老天王的高足,果然是滿麵豪傑氣概,真是人中龍鳳,可喜可賀。”楊瓊見他是在對自己說話,但眼睛卻時時的看往那樹林中的小道上,好似有口無心之言。他知這李雲宗平日話語最多,滔滔不絕,若非此刻有重要之事,他絕不會沉默寡言。問道:“大哥在這等人嗎?”李雲宗頭也不回的微點道:“恩!”口中隻說出一個字,就不再說話。
楊瓊又問:“大哥等誰。”李雲宗還是如初答話道:“賢弟不認識他。”楊瓊好奇道:“大哥能說說那人是誰嗎?”李雲宗道:“一個壞人。”楊瓊又道:“什麽壞人?”李雲宗便不再作聲了,隻是將酒一口一呷,眼睛死死的盯看在那。
楊瓊向來問話到徹,見他神秘起來,眼神中又有不詳之氣,料想那人不是容易對付的人,便越發想知道,佯怒道:“看來李大哥有意將在下當做外人,不推誠相見,既然這般有疑,這酒喝得也不暢快,容楊瓊告辭。”他隻是個拋磚引玉的激將法,想到李雲宗是個魯莽的漢子,自己假裝一怒,他必不會隱瞞實情。
那李雲宗果是一介武夫,不知心計。他見楊瓊生氣,便解釋道:“賢弟不必惱我,我說與你知便是,你在中原的時候可曾聽說過花蝴蝶一事?”楊瓊點頭道:“這麽大的事情,自然是聽說過的。這花蝴蝶是個武功極高的霪惡之賊,半年內在鄭州奸霪數十個良家少女,還有幾個江湖豪客也是死於他手,此真乃十惡不赦之人。可這廝貫於藏頭暗作,行事之時又已黑布蒙麵,鑽機取巧。中原豪傑竟不能知道此賊是誰,真是讓人空自惱恨。”
李雲宗大口吃著肉道:“此賊著實可惡,但他偏貫狡詐,晝伏夜行,聲東擊西。我逍遙山莊的豪傑屢次上了他的大當,真是我等的奇恥大辱。”楊瓊道:“這賊是個不要命的瘋子,也不知道他是什麽來頭,武功竟然有這麽厲害,真是奇怪。”李雲宗猛的咬響鋼牙,將拳往桌麵上一砸,把酒菜都震跳起來,憤憤的怒道:“都是這狗賊幹的好事。”
楊瓊見他發狠,猛的一驚,還隻道是他未能將花蝴蝶擒獲而怒氣未平,至於耿耿於懷。勸道:“大哥不必為了這賊生氣,十分不值,以小弟看來,若能得知此人姓甚名誰,哪裏人氏,就直的把他的老窩端了,逼他出來。”李雲宗聽言,又是急得把掌心在桌麵上亂拍不休,好似十分氣憤。楊瓊道:“大哥還在為那賊氣惱?”
李雲宗歎道:“賢弟啊,你是有所不知,你道那花蝴蝶是誰?”楊瓊猛楞道:“難道是大哥認識那花蝴蝶?”李雲宗道:“豈止認識,我還曾與他出生入死,共事多年。若非那晚我拚命與他惡戰,皆下他的真麵目,就是到了閻王爺那裏,我也不敢相信,那花蝴蝶居然是我逍遙山莊的人。”
楊瓊不聽則已,知道後當真是如雷貫耳,聞所未聞,大怒道:“這狗賊居然是逍遙山莊的人?”剛說出這話,又覺得頗有不妥,怕刺傷到李雲宗內心中的虛榮。他也是逍遙山莊的人,卻是英雄豪傑,自然不能將其與花蝴蝶相提並論。但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逍遙莊雖有如此惡逆的叛徒,但黑蓮神教與尚武堂也未必就沒有類似花蝴蝶的人。
在天下豪傑眼中,逍遙山莊是習武人士必要向往的聖地,隻要是入了逍遙莊,便被武林豪傑視為一等英雄,名利享有不盡。百年來就有“名師出逍遙,逍遙出名師”的美譽。山莊內的武學秘籍都是數代前輩所遺傳的高明武功,屬於逍遙莊的人都可練就一身非凡的技長。故此有為之士無不渴望入戶逍遙,習學上乘武藝。但不合莊規過嚴,若想入戶其內,須是身世清白,作風嚴謹,具備天資的豪傑。致使莊內人才難興,故此常遭黑蓮神教的窺測,非止一日。
李雲宗怒罵道:“這花蝴蝶原名叫花惜容,平日裏看他的作派倒也象個英雄好漢。暗下卻以我逍遙山莊的名義惹是生非,塗抹汙跡,今天我非將這賊廝砸碎骨頭不可。”楊瓊道:“我若遇上這廝,也必殺他,以正逍遙門規。”李雲宗聞言,方才轉怒為喜道:“那就有勞賢弟相助,逍遙莊必有重金酬謝。”其實他也並非真正相信楊瓊的來曆,隻道是一個自學成才的少年劍客,認識慕容天王而已。天龍幫與逍遙莊都是一家親,知己知彼,但他卻沒聽說慕容天王的高足中有叫楊瓊的人,因此隻是含糊的應聲,不便追問到底。
楊瓊見他用心的觀看著那條林徑上的一舉一動,問道:“難道那廝要從此地經過,所以大哥提前在這裏等他?”李雲宗笑道:“什麽事情都瞞不過賢弟。據莊上的細作探報,那廝逃離中原後,一路西行,必要路過這秋雲鎮,南下尚武堂去,我便在此處守株待兔,隻要他一現身,我這番若還讓他逃脫了,必自斬謝罪。”
楊瓊被他這話驚一陣,心想哪裏有捉不住賊便要自殺謝罪的,敢情是在呂天王麵前立了軍令狀?笑道:“大哥俠義剛烈,是非明辨。不過大哥的做法卻欠妥,要除掉這賊,也非容易的事,需聯合眾豪傑之力一齊剿殺,方成大功。”
李雲宗道:“賢弟是有所不知,我已經在莊內豪傑的麵前立了軍令狀,此番必斬殺這花蝴蝶,若是不能,就不回逍遙莊去了。”楊瓊暗道:“原來這李雲宗未曾請示呂師叔,隻和眾人賭了個賽,便匹馬單刀來到這裏,看來他是建功心切了。可那花蝴蝶與他出自同門,武功自然不在他之下,這李雲宗行事魯莽,一人一刀鬥得過他嗎?”問道:“那花蝴蝶的武藝如何,大哥有多少把握贏他?”
李雲宗也沉吟起來,徐道:“我若能將他截下,三百招內便可斬殺他,就怕這廝不敵我便搶先溜走,那時追他行蹤,卻又麻煩。”楊瓊笑道:“大哥真個是威勇有加的豪傑,此刻在下也是個閑浪之人,倘若大哥不嫌棄在下妨礙手腳的話,就給大哥做個副手如何?也省得多浪費了氣力。”
李雲宗正是此意,本待要說。但聽楊瓊自發說出,大喜道:“如此甚好。有賢弟掠陣,不出三百招便能教他死無葬生之地。”楊瓊微微點頭一笑,正要說話,李雲宗噓聲道:“這廝果然來了,賢弟先不要打草驚蛇,拖他一拖。”將身藏入內堂裏,撇下楊瓊一人在原位上飲酒。
楊瓊會意起他的計策,便裝作無事的江湖浪子一般,不慌不忙,教小二把李雲宗用過的杯箸收了,隻等他來。叢林小道上徐徐的策走出一人一騎,馬上那人是個衣飾鮮豔,滿麵嬌色的漢子,扭扭捏捏,羞羞澀澀的摸樣,舉止之間便無半點陽剛須眉的氣勢,反而象是戲台上的一個花旦。男兒現賣出此等作派,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那人見楊瓊獨自一人在那不知高低的痛飲,似有心思。他似乎有意看見楊瓊生得俊美清秀的摸樣,駐馬靦腆一笑,便徐策馬近來。楊瓊料想此人便是李雲宗所說的花蝴蝶,不禁好奇的看了他一眼,見那人約有七尺身高,三十上下年紀,鳳眼畫眉,紅唇白齒。滿麵都是春風柔柔的笑意,看似弱不禁風,顯得不陰不陽,教人感到無比的怪異。
楊瓊見他來得近了,也從容不迫的自顧飲酒,好似沒看見他。那花蝴蝶下馬來,三步一晃身的走過楊瓊的麵前,一柄花扇當胸,微笑道:“小兄弟,一人喝悶酒哪!哥哥我來陪你喝上幾杯如何?”
楊瓊還不及回話,鼻尖四下嗅了嗅,聞到身邊有一股女人香味,如同玫瑰之香。他頗為一楞,發覺到身邊便無任何女子在側,隻有剛走過來的花蝴蝶,如此濃厚的女人香味卻從一個男兒身上發出,不由他不感到驚愕。茫然無辜的打量他一眼,問道:“你和我說話,我認識你嗎?”
花蝴蝶盈盈笑道:“茫茫人海,都是過客,相逢何必曾相識呢?”楊瓊見他言語尖銳,似男兒又少些陽氣,似女子又無性柔之處。一楞之下,拂手道:“那你坐吧!”心中卻想這花蝴蝶竟然是個不男不女的妖人,這李雲宗怎麽也不和我提前說開此事?
花蝴蝶輕輕一笑,右手玉指往楊瓊的左肩胛上輕輕一按,綿聲道:“小兄弟真是落落大方,教人喜歡。”他見楊瓊隻顧飲酒,對自己的言語不理不睬。便把他手中的酒杯拿了過來,自個一飲而盡,微笑道:“小兄弟叫什麽名字?”
楊瓊見他也算是個清秀英俊的漢子,卻是這副打扮,打量他一會,隻恨不能當麵問他是男是女,卻隻是不敢相問,便索性裝成有七八分的醉意,懶洋洋的笑道:“在下名叫瓊楊。”花蝴蝶嘖嘖笑道:“真是好名字,太妙了。”楊瓊好奇道:“好在哪裏,又妙在哪裏?”花蝴蝶道:“雪飄瓊花,百步穿楊,看來小兄弟出於家室豪門,是個大福大貴的公子。”
楊瓊聽得連連發笑,搖頭道:“過獎,那閣下叫什麽名字,我敬你一杯。”那花蝴蝶見楊瓊似乎飲酒過多,便將其酒杯按住,笑道:“大哥姓花名惜容,今日有緣與小兄弟相識,也是你我之幸。”
楊瓊見他說出這些陰陽怪氣、不倫不類的話語,心中十分反感。但為大局之計,也就暫忍。笑道:“是啊,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識。”話雖說了,卻仍是裝成醉意,料想他不認識自己,絕對看不破己圖。眼下更顯得輕鬆隨意,不為他所疑。
花蝴蝶見側旁倚放著青玉寶劍,故作驚訝之色道:“賢弟精通劍術的?”楊瓊醉指道:“這都是嚇人用的,出來走江湖嘛,不帶些兵器便感覺危險。”花蝴蝶笑道:“賢弟真是細心人哪!”將劍輕拔出半身,劍鋒上雪光懾人,寒氣冷隱。他雖不認識青玉劍,但見著劍鋒上無形銳利,大感一驚,口中喃喃稱奇道:“好一把鋒利精美的寶劍,真不亞於我逍遙莊的青玉劍哪!”
楊瓊也不驚訝,笑道:“你既然認識青玉劍,那你看看我這是不是?”花蝴蝶搖頭道:“大哥隻見過青玉劍的圖紙,倒不曾見過實物,所以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賢弟可以說說你是怎麽得到這把寶劍的,好讓大哥為你猜一猜來曆?”
楊瓊見他不認識青玉劍,心中放下懸著的心,笑道:“我花了五萬兩黃金白銀才買到這把寶劍,砍銅剁鐵,十分管用。”花蝴蝶嗬嗬道:“賢弟用這寶劍殺過人嗎?”楊瓊道:“我不被人殺就已經是大幸了,還指望殺別人哩!”反問道:“那你殺過人嗎?殺人的感覺是什麽?”花蝴蝶搖頭笑道:“大哥我以前也殺過人,後來就沒有了。”楊瓊暗道:“任憑你花言巧語,也休想瞞得住我。”見他將青玉劍愛不釋手的歎觀,似有愛慕之心,便綽著他意道:“若是你喜歡的話,這寶劍就歸你了,反正我也隻是用來防身的,日後再花錢買一把便是。”
花蝴蝶驚奇道:“賢弟可真是教人感動,連隨身防備的寶劍都舍得輕易送人,這世上也隻怕少有賢弟這般的好人了。”楊瓊道:“我不通劍術,又沒有什麽特大的本事。隻是嚇一嚇市井無賴還行,在英雄好漢的麵前就沒了半分用處。”花蝴蝶笑道:“賢弟可真讓人喜歡,不過大哥我也不是那種奪人所愛之人,這寶劍你要好好留著。你若想學劍術,大哥教你一招閃電一劍的劍式如何?”
楊瓊見他對己好似並無惡意,便放下心來,想看看這花蝴蝶的武功究竟有多高,料他是中原頂尖兒的人物,其劍術絕不會在自己之下,隻有認識出對方的厲害和弱點,如此才能先他立於不敗之地。見他手中隻有一柄烏金折扇,別無兵器,料定他必是精擅於暗器手段輕功點穴,問道:“何謂閃電一劍,我可從來沒聽說過這種劍法。”
花蝴蝶笑道:“這招劍法講究一個快,集聚意念而迅雷疾發,出劍便要如閃電一般,快得無影無行。”楊瓊見他說得在理,問道:“你精通劍術嗎?”花蝴蝶道:“要說精通二字談何容易,不過倒也略通一二。”
他言語剛落,側桌的三人中,一個麵目凶惡的大漢拍桌罵道:“兀那花旦小子,休要在大爺麵前招搖玩弄,大爺我不好這口,什麽出劍快似閃電,你詐唬誰來著?”花蝴蝶聽了辱罵,不但不怒,反而是微微揖禮道:“這位大爺稍安毋躁,小生隻是和這位賢弟說話,打擾各位吃酒,真個對不住。”
楊瓊見他的言語舉止根本就象是一個婦道女子,和采花賊絲毫就沾不上邊。一個武林成名的豪客居然會這般失態變相,不可教人想像。又不知他是什麽意圖,心中甚有些惶惶不安。
兩人對麵的桌椅上坐下三個煞氣滿麵的漢子,一個環眼,兩個虎背。那環眼漢子與那兩個虎背漢子說道:“這廝說出手一劍要如閃電一樣快,兩個兄長相信這話嗎?”那兩個漢子聞聽,相互對視著哈哈道:“敢情這廝是楊順天,竟敢大言不慚。即便我神教高手,也沒有人敢說自個的劍法快如閃電,這廝是在耍弄口舌,與那小子調弄風情哩!”那環眼漢笑道:“這廝兩個在俺們的地界上勾勾搭搭,親密到一處,可真象是一對奸夫霪婦,倒也有趣。”那三個蠢漢各自嘲弄不迭,隻顧自個取樂耍子,言語越說越是難聽。
楊瓊勃然大怒,起身喝道:“在下幾時得罪你三位了,同是江湖中人,敢如此出言不遜,不要以為你們是神教的門徒就可以隨便譏諷他人,須知禍從口出。”花蝴蝶卻笑嗬嗬的將楊瓊輕輕按下,勸道:“賢弟莫要理睬他們,任意他們去胡說,咱們別理他。”
楊瓊見他口中兀自說出些討饒求情之言,心中直楞許久,尋思這花蝴蝶也算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怎的會這般低賤作怪?要麽是他暗裏作戲,另有陰謀。要麽就是他心理畸變,忘了廉恥。我看這李雲宗也是言過其實,若真能在三百招內將他殺了,何必要將我一味作誘餌,又遲遲不肯來接應。他不動手,我可不能錯失良機,能乘他不備,一劍襲殺才是上策。這般一想,便輕將寶劍放在桌麵上,以好隨時以待出手。
一個虎背漢道:“既然你等已經求饒,那還不快滾開這裏,光天白日,敢在這妖言惑眾?”花蝴蝶仍是笑盈盈唱個大諾道:“遵命。”其實也正合著那三人命犯此劫,這虎背漢子的言語剛落,那環眼漢子似乎猶興未盡,他道:“剛才這花旦小子說什麽出劍如閃電的劍法,也不知是真還是假。”另一個虎背漢子道:“是否真假,教他試上一試便知,我等也好看個樂趣。”
花蝴蝶聞說,眉目歡喜,歡笑道:“小生曾在戲班裏練習過劍術,卻也將一些劍式花招牢記,得心應手。不過都是些障眼之法,三位大爺若是不嫌棄的話,小生便舞劍一段,以助一笑。”偏生那三個蠢漢一心隻將眼前這求饒多次的花蝴蝶看作是戲台上的花旦,也不知曉這話語中暗藏的殺機。仍自不知死活,拍掌大笑道:“你若是劍舞得好,中了俺們的心意,大爺這裏還有銀兩賞賜。”
花蝴蝶嘻嘻相視三人,躬身笑道:“小生遵命。”轉身對楊瓊卻是輕柔一笑,伸手道:“賢弟,可否借你的寶劍一用哪,大家教你什麽是閃電一劍。”楊瓊知道他是以舞劍為名,將這三人殺於無聲無息中,來應證那閃電一劍的劍法。見那三人雖是言行故犯,但畢竟隻是嘴皮之言,又實際與自己無怨無恨,不容他去濫殺無辜。將劍藏在身後道:“你可能不能用我的寶劍去鬧出人命。”花蝴蝶嗬嗬歡笑,忽然身影一轉,往楊瓊身後取出青玉劍在手,頃刻間又返回如初。身手之快,恰如是在眨眼的功夫之間。楊瓊本是將寶劍緊緊帶住,但突逢他以閃電般的身手襲取,措手不及,隻擬他會對自己不利,連忙退開數步,卻見他隻是善意的一笑,似乎顯無惡意。暗驚道:“好快的身手,我不是他的對手。”
花蝴蝶用左手食指將劍尖捏個劍訣,右手執著劍柄,對那三個神教門徒道:“小生即時舞劍,三位大爺可要看仔細了。”這生死關頭,那三個蠢漢兀自不知,尚還悠然自樂,哈哈道:“快快舞來。”
花蝴蝶便將劍左右舞開一路劍花,倒也優美科賞,他劍尖稍稍往前一劃而過,至始至終,身劍行雲流水,無聲無息。那三個大漢隻是看得目瞪口呆,各無言語。待劍舞完畢,三人喉結冒血,轟然一齊倒下,顯然是在不知不覺中,被一劍封喉。旁人見鬧出人命,恨爹娘沒有把自個生出七手八腳,頃刻便逃得不見蹤影。
楊瓊見這花蝴蝶的劍術竟有這出神入化之境,未見他有任何的招式,隻是輕劍一橫,便將三個神教門徒登時斃命。身手之異,真是無招勝有招,無力勝有力,非凡罕見。他在劍式上的運旨也獨有**,頗懷絕技,但比起眼前這花蝴蝶,猶感不足。那三個神教門徒至死也不曾明白,這世上除楊順天外,仍有出劍如閃電的人。
楊瓊見李雲宗還不出手,心中焦急不已,自己若先動手,又無十分的把握,還得先忍一忍。見他舉手便殺三人,眾食客也都逃命而去,恐他突時的發難,便作出膽小怕事的摸樣,呆呆一怔道:“你怎麽這麽狠心,無緣無故的殺人,你不會連我也殺了吧?”
花蝴蝶聞說,隻是歡笑連連道:“大哥與賢弟有緣分,我為什麽要殺你呢!這三個蠢貨自尋死路,死不足惜。不是賢弟殺的人,你有什麽可怕的。”楊瓊道:“可你是用我的劍去殺人,日後黑蓮神教的高手必會來找我的麻煩,那該怎麽辦?”花蝴蝶將青玉劍輕交還楊瓊,指道:“賢弟可見這寶劍上沾有半點鮮血嗎?”楊瓊把寶劍收回,仔細一看,果見劍鋒並無一絲血跡。暗暗驚道:“這花蝴蝶的武功可真不一般,一招連殺三人,寶劍居然滴血不沾。我隻道是他乘人不備,出手疾快所致,卻不料他的這招劍法有殺人不沾血的境界,看來李雲宗暗裏襲擊他的做法是對的。隻是奇怪,他怎麽還不出手?”細細尋思,滿麵憂慮,不知所為。
花蝴蝶以為楊瓊忌諱於血腥景色,因此害怕失措,便在邊上嗬嗬的勸解道:“賢弟不必害怕,一切的後果皆由你花大哥來承擔便是。”他見四下無人在彼,更為隨意,眼如媚色的打量楊瓊,似頗有喜愛之意。
楊瓊受不得他那無端異樣,又不敢先行動武,以免功虧一簣。隻得問話道:“剛才那招閃電一劍真是讓人眼花繚亂,防不勝防,你的劍術真是太高了。”花蝴蝶以為楊瓊是個江湖上遊**的富家浪子,武藝必是低微,笑道:“賢弟想學嗎?大哥可以慢慢的教你。”
楊瓊道:“隻怕我資質愚鈍,學不會。”花蝴蝶笑道:“隻要賢弟刻苦用心,加之大哥的指點,自然是水到渠成。”楊瓊見四下裏的人都逃之夭夭,唯餘自己一人盡與這花蝴蝶一味的說三道四,其實心中也十分擔心。他本有俠義心腸,但唯恐不能在瞬間將花蝴蝶擊斃,反著落下風。又不知李雲宗用的是什麽計策,如此之久也無反應。隻顧扯話道:“大哥武功高強,想必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大英雄。”剛說落出大英雄三字,自覺甚是違心,明知道眼前這人是異常驍勇的惡徒,自己恨不能將其一劍殺之。此刻卻要將對方稱為大英雄,心中固然知曉這是權宜敷衍,但憑自己的剛烈性格,口中說出這話,不禁異常反感。
花蝴蝶見楊瓊問起來曆,將自己稱為大英雄,折扇微微一收,歡笑得眉色飛舞,回道:“大哥我是逍遙山莊的人,至於武功嘛,也談不上高強,自保有餘,不會輸給任何人。”楊瓊勉強一會,受不得如此的奉承一個他,心中越來越怒氣,恨不能乘他不備,一劍殺之。如此綿綿情意的糾纏,他隻覺得全身都泛起雞皮疙瘩。
花蝴蝶見楊瓊麵色沉思,眼神氣惱,笑道:“賢弟有什麽心事嗎?”楊瓊暗捉劍柄,徐退一步,笑道:“我倒是有一件心事,請花大哥成全。”花蝴蝶道:“那賢弟說來聽聽,大哥盡力而為。”楊瓊心想這這花蝴蝶對自己還真個不錯,也不知是為何。冷笑道:“我要殺你。”乘他驚訝之餘,快手抽劍橫掠而過,欲學他教給自己的閃電一劍,將其一劍封喉。
劍鋒掃過,離他喉結微有半分,正慶得手。那花蝴蝶畢竟是逍遙山莊的一等高手,瞬間省悟,往後一掩而過。但突逢上這等襲殺,他雖不慌忙,卻也吃驚不小。滿麵的春風笑意成了一張疑惑不解的臉色,驚噓道:“賢弟這是幹什麽?”
楊瓊既已出手,哪肯理他。見他躲過第一劍,乘他臨時應戰,精力不足。雙臂合挽劍柄,使一招開山破石,看得親切,朝著他的門麵上斬下一劍。這招劍法威力極大,勢不可當,但起手的運旨上慢了一程。花蝴蝶斜裏一翻,閃過一邊,麵色隻是微笑,似無惡意。楊瓊見第二招也落空,更增起鬥誌,步尖往前運力一點,直劍長驅而去,身如穿燕,劍似鑽風。花蝴蝶見楊瓊劍來得快,也不敢大意,手腕上亦是運力。揮開鐵扇,左右化解劍式上的氣力後,稍退一側,一身安然無恙,也不來還手,似乎仍自悠然淡若之中。
楊瓊見他身手了得,輕而易舉的躲避開自己三招出其不意的劍法攻勢,心中頗有些吃驚,心想我這第三招劍法出劍得如此之快,這廝居然臨危不亂,舉手便解。果然是好不了得。單打獨鬥,我可沒多少把握贏他,隻能是和李雲宗連手討賊,方成大事。教道:“李大哥何在?”一言剛落,內堂中穿射出一把尺餘快刀,直往花蝴蝶的麵上刺去,刀鋒灌以深厚的內力而發,頗有力道。
花蝴蝶顯然是不曾料到內堂中尚伏一名高手,聽得身後異常,返身一看,那刀早刺臨眼前。千鈞一刻,他雙掌運力將刀鋒一夾,芊柔之軀早被刀鋒所灌的氣力衝退數步,剛及穩住。楊瓊見李雲宗已經出手,強弱之勢不言而曉。青玉劍變個劍式,倒握住劍柄狼腰側閃於前,倚劍橫抹掃過。他自然不求這一招內能將花蝴蝶殺死,但隻要是先破了他的門戶,才有極大的勝算。花蝴蝶武功雖是高強,卻是雙手不敵四臂,他剛將快刀逼退,眼見楊瓊劍來,卻也無暇顧及。楊瓊一劍正要像他的腰肋抹去,但突然心下一軟,覺得這花蝴蝶並不像是個好女色的采花蜂。也不知為何,原本將要刺去的一劍突然的收手。有些不忍心傷他,索性停下來劍來,讓李雲宗去對付他。
李雲宗從內堂中一躍而出,起手便發一招混煙掌相擊,勁風剛烈,內力渾厚。掌力所過之處,桌椅如摧枯拉朽一般,霎時狼藉不堪。花蝴蝶知曉這招混煙掌的威力,也不去攔截,他的身軀本就是優柔芊嬌之形,最宜巧妙的施展輕功,兩人的輕功都不如他,壓根無法於他接近。
李雲宗這招混煙掌乃是硬氣功的掌法,無招無式,隻是講究以內力取勝,本與鐵沙掌力無異。他本以為花蝴蝶會使內力硬拚,如此一來,以內力強勝,便可大功告成。
花蝴蝶見是李雲宗,彼此正是相識的老朋友,明白用意,不禁怒罵道:“好不要臉的李雲宗,竟敢暗後偷襲我,難道逍遙莊沒人了嗎?莊裏要派你來獻醜。”他本是貫愛扮於女媚之態,但此刻生死無度衡量,他自然也不敢再如往常那般悠然,言語中倒也顯得出陽剛氣色。
李雲宗往地上吐口濃痰,怒罵道:“你這變相的妖精,對你有什麽規矩可言,放著豪傑不做,偏要作惡多端,快早些兒納命來,李某念在同門一場,可以給你留個全屍。”花蝴蝶也不懼怕,慢悠悠的笑道:“李快刀,憑你的道行,想要殺我,真是癡人說夢。”
楊瓊見他傲慢無禮,視人如無物,問道:“花蝴蝶,你真的在中原做了奸霪少女的醜惡勾當嗎?”花蝴蝶笑道:“怎麽啦!賢弟也想要殺我嗎?”楊瓊見他倒也不是沒有陽剛之氣,隻是隱藏得太深,反而讓人感受不到。心中也不再有任何的仁慈,把劍指道:“如果你真做了這種惡事,楊瓊與你勢不兩立。”
花蝴蝶嗬嗬微笑道:“原來賢弟的名字叫做楊瓊,劍法不錯,日後肯定大有建樹。”楊瓊淡淡回道:“不敢當。”李雲宗喝道:“你這妖人,死到臨頭,還敢對我這賢弟有非分之想,真不要臉。”
花蝴蝶淡淡道:“花某見這位小兄弟天資過人,隻想點撥他的武功,何來非分之說?李雲宗李大俠卻以這位楊賢弟來作誘餌,難道你就知道廉恥嗎?”李雲宗被他說穿意圖,如同被當頭潑下冷水,好不氣惱。管袖裏又突閃出一把快刀,前迎價砍。楊瓊見狀,亦不甘示弱,一刀一劍,左右協力夾攻。
花蝴蝶有輕敵之狀,但不敢真有輕敵之心。他在逍遙莊內位居前左使,武功深不可測,能使魅影術,武藝不再李雲宗之下,單打獨鬥不會輸給任何人。兩人夾攻五十招下,也未有任何起色。他一把烏金折葉扇在手如粘,暗有無形勁力。起手過招落手,實如利劍無二。楊瓊見他武功高強,兩人並他居然都難占上風,不禁暗讚。心想這花蝴蝶看似嬌體柔弱,出手倒也淩厲敏捷,不愧是逍遙山莊的人物。這李雲宗若是能單獨贏他,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隻可惜如此大才之人居然自甘墜落,留下霪惡之名,真不知道這花蝴蝶是怎麽想的?
楊瓊惋惜之餘,劍下亦無留情,劍尖飄雪密撒,狂風驟雨一般。若這裏是寬敞平野之地尚好,豈料此這酒棚客棧裏到處是障礙之物的牽絆。劍法須以敞地施威方見成效,此處卻大不稱心,三人在混戰膠著,隻得勉強將就。
花蝴蝶自知,以自身一敵二的形勢,不過多時便會顯得氣力漸虛,必須要首先製服一人,迫其退出,如此方有勝算可言。他見楊瓊年少輕浮,內功差勁,暗下掌心一翻,使一招震心掌趁楊瓊劍落,閃在身後,掌心徑往背上一擊。這震心掌是黑蓮神教中的絕技,能製敵而不殺敵,說是掌法,倒不如說是點穴技巧,這一掌之下,同時能點綴身體上的五個穴位,加之掌心有內力相伴,故能以氣震心,牽痛肝髒。
楊瓊見他掌法來得好快,本可閃躲,但他心中有意要考校催煙功的神妙,竟不閃躲。猛吸口真氣,將一股精柔的內力暗聚在腰背上。花蝴蝶一掌擊中,他突然覺得掌心上的內力不徑而飛,消逝得莫名其妙。他驚訝之餘,趁楊瓊尚難還手,掌力化指,在顫中穴上重指一擊。楊瓊隻覺得稍有疼痛,但並不阻礙身手,絲毫無他察覺。舉劍迎頭便劈,花蝴蝶大吃一驚,右臂揮扇一隔,劍扇相迎,火光瀕射。他托的縮影疾退數丈,搖頭不解。
楊瓊的青玉劍削鐵如泥,不在話下。但花蝴蝶手中的折扇乃是烏金镔鐵打就而成,亦是百練之鋼,並不易斷。青玉劍須時時以鮮血相祭,方顯利銳,楊瓊身入江湖以來,從未倚劍殺過人,楊順天歸隱中也已是二十年間不曾殺人祭劍,因此這青玉劍的靈性早已大減,不複當年。這便是他昨日為何不曾將殷暮然等三人手中的兵器劈斷之故。
花蝴蝶自然不知楊瓊擁有殷暮然催煙功,無論掌法,指力皆不能傷其身。即便是重指所擊,楊瓊的穴道也能在瞬間被一股精氣衝解。他掌指齊上,居然也不能製勝,反而在驚楞中被楊瓊一劍刺穿小腹,鮮血湧流,重傷難治。楊瓊見李雲宗他負此重傷,便停下手來。料他重傷之下,便是閑等,也可使他鮮血流半,難以抵擋,便側旁靜靜觀看。
花蝴蝶自行封穴止血,忍痛問道:“楊少俠用的什麽招法,為何我的內力近不了你的身體,我已經用了九成內力,你居然也化解得開?”楊瓊料他命不長久,必會死於此地,眼見他人將亡,既以問起,便實言相告。先便避開李雲宗,輕說道:“我這門武功名叫催煙功,所以你的內力近不了我的身。”花蝴蝶驚道:“是老頭子教你的嗎?”楊瓊料他所說的老頭子定是殷暮然,便無聲點頭,默認其事。
花蝴蝶仰麵笑道:“花某自認點穴之術天下第一,卻不料命中早有定數,今天輸給了楊賢弟,真是天意。”
李雲宗指道:“賢弟與他多說什麽,莫要中了他的詭計,此人陰險狡詐。在中原時便是如此的玩弄伎倆,今日他已經是窮途末路,更要堤防他使鬼計。”突的揮刀欲上,要砍將去,楊瓊橫劍勸阻道:“古語常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容他說上幾句話不遲,他已經是重傷難治,大哥沒有必要再去斬盡殺絕。”
花蝴蝶道:“楊少俠也算是盡了江湖道義,花某死在你的劍下,倒也無怨。”楊瓊有些憐勉於他,但說放他離去,這卻又不可能,不但李雲宗不會答應,隻怕是整個逍遙莊的豪傑也不會答應。自來人言可畏,若是因此惹來一身禍事,那真不劃算。回道:“我不殺你,這李大哥也是不會饒你。一個人苟且的活著,還不如一死來得痛快,命沒了,還有來世轉回,若是氣節丟了,那是一輩子的恥辱,永遠也找不回來。”
花蝴蝶輕輕微笑,也不說話,李雲宗怒指道:“李某此番西來,就是要取此逆賊之首回逍遙山莊向眾豪傑複命,此事既然已成,就請賢弟少歇,容李某來處置他。”言中之意似乎是說各忙其事,日後相見。”
楊瓊聽他說這話,瞬間便揣測出其用意,心中有些不滿,心想花蝴蝶本與我毫不相幹,我卻為此事勞神出力,又是我率先將他刺傷,按理先由我來處置才是。可你倒是好心計,事情完了,這事倒和你我無關。我若不在場,你真以為自己是他的對手?
腦海中如此想著,嘴上不說,默然半晌,隻是楞看著他。花蝴蝶仰麵歡笑道:“好一個徒有虛名的李雲宗,憑你一把快刀,能攔得住我?我若真想走,你們誰又能阻止得了我嗎?”楊瓊搖頭道:“的確不能。”
李雲宗大怒,將刀一整,正要撲殺上去。花蝴蝶身影一閃,竄過楊瓊的麵前去,楊瓊隻道是他的奇襲,出於本能的反應,連忙將劍橫掠一招平江掃月而起,本意是要自保,迫使他不敢逼前。不料花蝴蝶似乎有意尋短,劍鋒橫揮之際,他不僅不躲避,反而迎合著脖項就戮,劍尖一抹之下,立刻被一劍封喉,血濺當場。
楊瓊驚愕口呆,喃喃道:“不是我的這招劍法有多麽的高明,而是他意在自盡,隻不過是巧妙的借用我的寶劍而已。他寧死於我的手裏,看來是想我給留他一個全屍,人死罪消,其情可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