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屋漏偏逢連夜雨
醫院，到處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李浩看著麵前醫生憐憫的眼神，難以置信。
“醫生，您是不是搞錯了？我就是打籃球的時候流鼻血，怎麽會是白血病呢？是不是誤診？要不再查一次？”
醫生歎息一聲，更憐憫了。
“我們也擔心會出現誤診，可你現在的確是白血病。而且因為你白血病細胞隨著血液走，浸潤了其他的完整細胞。你現在除了白血病，還有骨癌。”
“兩種病交織在一起，很難有治愈的可能。但如果你不治療的話，撐死再活兩三年。但如果拚一下，或許還能多活幾年。所以你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
李浩渾渾噩噩回了家。
別墅裏燈火通明，讓他冰冷的一顆心重新變得火熱起來。
他拍拍臉，努力揚起一抹笑容，爭取不讓自己臉色太過難看。
不治療可以活兩三年，治療之後撐死多活兩年，既然都是要死，何必讓家人為自己操心勞累呢？
父母年紀大了，身體也不怎麽好。
而姐姐妹妹們如今不是忙於工作，就是忙於學習，給他捐贈骨髓，不但會損害身體，還要停下現在工作和學習，他不想耽誤他們。
就在他想著怎麽跟父母姐妹說自己病情的時候，卻忽然發現指紋鎖不能用了。
管家陳伯馬上過來開門。
大門一開，裏麵音樂聲，人聲，一股腦地傾瀉出來。
“陳伯，不好意思，今天回來晚了。不過，家裏今天晚上舉辦宴會嗎？怎麽沒人通知我？爸媽身體不是不好嘛？辦宴會又得受累了！”
李浩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點心。
“不過，知道爸媽今天回來，我特意去德心齋買的糕點。估計得放明天吃了！”
李浩笑著往裏走，卻被陳伯臉色複雜地攔住了。
“小少……李浩，你不能進去！”
“陳伯，你怎麽了？這是我家，我為什麽不能進去？”
大門忽然被人用力打開，李浩最小的妹妹李菲從裏麵走了出來，吃力地把一個破爛編織袋扔到了他腳邊。
她穿著粉色的公主裙，額頭上是鑲滿鑽的公主皇冠，閃爍著耀目的光芒。
這套衣服是李浩花光了自己打工幾年的錢買的，不是很貴的小眾品牌，把她襯托得跟一個小公主一樣。
可惜，他家小公主今晚說話尤其冰冷。
“李浩，我親哥找到了，你可以滾了！”
李浩渾身一震，大腦一片空白。
“你，這是什麽意思？”
李菲雙手環胸，歪頭得意一笑。
“嗬嗬，就是你不是我親哥的意思啊。我親哥當年被人販子拐走了，我爸媽才把你抱回來當兒子養。現在我哥哥回來了，你們也該各回各家，各見各媽了！”
她把一張紙扔到了李浩的臉上。
“李浩，看在你在李家這麽多年的份兒上，我爸媽特意幫你找到了你親爸親媽。這是地址，不用謝！”
李菲的話，像是一把把尖刀插進了李浩的心裏。
心裏像是破了一個大洞，呼呼地朝裏麵灌著風。
生疼生疼。
“等等！”
李浩下意識的開口。
李菲詫異地轉頭看過來，明媚的眼裏滿是嫌棄。
“怎麽了？快說！”
李浩把手中的點心遞過去。
“這是我給爸媽……不是，這是我給你爸媽買的點心，你……”
李菲翻了個白眼，一巴掌把他的點心打飛了。
“要是想要用這些小手段留在李家的話，我勸你還是省省吧！你知道我爸媽為什麽喜歡德心齋的點心嗎？因為小時候我哥就隻吃德心齋的點心。他們想的不是吃點心，是想的被拐的兒子！”
說完，她朝著陳伯擺擺手。
“陳伯，你還愣著幹嘛啊？快點兒關門啊！快要切蛋糕了，八層的大蛋糕，可是提前半年請了德心齋的甜品師傅專門定製的。可別因為一個外人錯過了哈！”
陳伯尷尬地看了李浩一眼，跟在李菲後麵離開。
別墅大門重重關上，瓢潑的雨也越發大了。
下在人的身上，也下在了人的心裏。
李浩渾渾噩噩地走在馬路上。
天大地大，似乎沒有一個他的容身之地。
不過，反正他也沒幾天可活了，不如就這樣死了也好？
雨夜，一聲刺耳的刹車聲穿透了耳膜，李浩沉沉地閉上了眼睛，倒了下去。
等他再次醒來，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醫生，我兒子怎麽樣了？你可一定要救救他啊！我和他爸爸找了他半輩子了，要是他出了什麽事情，我也不活了！”
“醫生，求求你，我們給你跪下了！”
……
李浩馬上明白了病房外那兩個人的身份。
那是他的親生父母？
找了他大半輩子，還為了他給醫生跪下？
心頭一股暖流，流經了李浩的四肢百骸。
忽然，李浩高聲喊道。
“醫生！醫生！”
病房外麵一陣響動，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帶著一男一女走進了病房。
兩人頭發花白，滿臉皺紋，身材佝僂，活像兩個是七八十歲的老人。
看到李浩醒了，他們紅著眼睛朝他走了兩步。
但在接觸到李浩眼睛的時候，他們又下意識縮了回去。
李浩強忍著心頭的情緒，別開了視線。
“醫生，我想要跟你單獨談談。”
醫生目光深深地看了李浩一眼，又朝那對夫妻點了點頭。
那對夫妻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出了門。
“醫生，你們給我檢查過，知道我的病情了吧？”
醫生有點兒訝然。
顯然沒想到李浩會知道自己的病情。
“能不能求你幫我瞞著他們？他們兩夫妻也不容易，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兒子，卻發現兒子竟然隻有兩三年可活了……”
“小夥子，你還年輕，沒想過治療嗎？”
“治療？怎麽治？拿什麽治？骨髓捐獻一定能成功嗎？成功後還能多活幾年？你看他們的身體能經曆骨髓捐獻嗎？”
沉默，代表了一切。
李浩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擺了擺手。
“不用了！就這樣吧！”
醫生歎息著離開了，李浩沉默地垂下了頭。
不管治療還是不治療，他終究是要死的，沒道理還要拖死其他能好好活著的人。
病房的門再次被打開了，那兩夫妻笑著走了進來。
有些無措，有些諂媚。
他們手裏還拿著一個什麽東西。
“小浩，你餓不餓？渴不渴啊？”
李浩搖了搖頭。
“不餓，不渴。”
女人把花白的頭發挽到耳後，在病床旁邊坐下。
“說什麽傻話？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吃東西了，能不餓嗎？媽讓你爸去買了好吃的，你快嚐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