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塔將練勇黃土嶺 筸兵大鬧火宮殿

話說朱孫貽、羅澤南帶湘鄉勇到長沙後駐紮黃土嶺,與江忠源的新寧楚勇合為一處。湖南團練局的招牌在魚塘口掛出來以後,曾國藩又在南門外黃土嶺一帶找了一個空地,當作團練的訓練場所。黃土嶺住著撫標營,由參將塔齊布負責訓練。

曾國藩認為要建一個大團,否則難以對付太平軍。於是,他在審案局召集朱孫貽、羅澤南、王錱等召開軍事會議,商議建團事宜。

朱孫貽與曾國藩對望一眼,曾國藩示意他先講。於是,朱孫貽謹慎地說道:“朝廷讓湖南各縣辦團練保衛家鄉,對付一般會匪還可以,若如廷寄所說用嘉慶年間對付白蓮教的方法對付長毛,我看根本不起作用。白蓮教造反時力量較弱,主要集中在川楚山區,且內部互不統屬,派係較多,沒有統一指揮,便於分割包圍,各個擊破。當時的團練都由朝廷出銀子,如今各省團練都由各省出錢,誰給錢給誰賣命。如今長毛擁有百萬之眾,所據城池都是沿江富裕之地,便於籌糧籌餉,各地綠營兵一見長毛都是望風而逃,尋常團練根本不能起到任何作用。”

“朱大人說得對!”羅澤南自然讚同朱孫貽的觀點,“朝廷任命曾大人幫辦團練,我們可以從團練兩字上做文章。湘鄉一千零八十人到長沙集訓,由湖南巡撫衙門供餉,湘鄉團練就是官勇,我們不僅要結成團,而且要加強訓練,湘鄉勇與新寧楚勇一樣,能在本省剿匪,也能出省作戰。湘勇與原來的民團有本質的區別,民團采用五戶一保,十戶一甲的搞法,一個月訓練兩三次,兼有清查戶口的職能。湘勇不幹這些事,完全與綠營一樣,隻不過是餉銀的來源不同罷了。”

羅澤南說完,博得大家一片掌聲。王錱本是個細心之人,此時站起來說:“長毛遲早會打回廣西,湖南是必經之地,長沙又沒有重兵把守,原來的綠營兵大多跟隨廣西提督向榮追到南京,剩下來的隻有鮑起豹的兩千綠營兵和鄧紹良的九百楚雄兵。綠營兵多是烏合之眾,郴州、永州、衡陽、桂陽一帶會匪較多,與長毛暗通消息,伺機起事,在加強長沙防守力量的同時,還有一個長期的艱巨的任務需要完成,那就是鎮壓會匪。”

曾國藩向王錱投過一絲讚許的目光,又看看眾人,開口說道:“我完全讚同大家的意見,湖南的事情要靠湖南人來辦。長沙綠營兵和外省軍隊都靠不住,尤其是外省綠營在長毛的攻擊下自顧不暇,哪有能力來支持我們?今天我將大家意見匯總,明天報湖南巡撫衙門,一起向朝廷上折子,在長沙建一支一萬人的湘勇大團。”

隨後,曾國藩向鹹豐上奏,說辦團練非常艱難,主要難在籌餉。湖南綠營防守力量不足,團練自建後主要任務是練兵。長毛自廣西起事以來已有兩年,花費朝廷的銀子不少,調集大軍圍剿的人數也多,看到長毛潰逃,卻沒有人敢去攔截,所用的武器都是大炮、鳥銃,沒有人敢去短兵搏殺,究其原因何在?是因為軍隊久未操練的結果,沒有膽識,沒有製敵的技藝,湖南要準備改弦更張,在省城長沙設立一支一萬人的大團,挑選鄉下樸實的農民為團練,練一人有一人的益處,練一月有一月的功效。

鹹豐見到奏折,答應可試辦。

湘軍初立,郭嵩燾倚重羅澤南,左宗棠看好王錱。

曾國藩說:“不知道用兵,但知道用將,將領尊敬上級,知道以仁禮治軍,畏懼軍法又不用擾民,觀察該將領是否有能耐,在檢閱隊伍的時候,軍號一吹,士卒列隊而出,隊伍井然有序,場麵整齊嚴肅,由此可見勝負。”他還製定營規、營製、行軍速度、挖戰壕的辦法。

湘軍建立營製:十人為一隊,八隊為一哨,四哨為一營。隊有隊長,哨有哨官,營有營官,隊、哨、營都有給養。隊是最基層,一隊十二人,正、副隊長各一人,隊員十人。哨比隊高一級,一哨管八隊,正、副哨官各一人,哨長統領八隊士兵,一共一百零七人為一哨。八隊的士兵持械列陣的順序是:第一、五隊士兵持長槍,第三、七隊持短槍,第二、四隊士兵持大刀,第六、八隊士兵持長矛,槍比較重,還有彈藥。

營比哨高一級:一營有四哨,另外增加六隊親兵,每隊十二人,親兵隊長服從哨官,親兵六隊的持械列陣順序是:一、三隊為炮隊,二、四、六隊為刀矛隊,五隊為小槍隊,這六隊親兵不設哨長,六隊親兵加上四隊哨兵,一共有四百二十八人,皆由營兵統領。因此一營五百人,哨官、營官不在這五百人之內,營內書記官、醫官、槍械師等或有或無,皆由營官決定,其費用均由公費支出。營官的武器由哨長準備,立營時統一配備,損壞報廢皆由該營官用公費修理,炮彈、子彈、醫藥、繩索、帳篷等可隨時領取,營官給十頂帳篷,八床夾被兩條床單;哨官三頂帳篷,一床夾被兩條床單;親兵隊長二頂帳篷,一床夾被一條床單;哨官以下的隊長二頂帳篷一被一單。一百人的隊伍有運夫三十六名,每營運夫不足八十名的,在行軍過程中可花錢雇請運夫。

行軍過程中,三十人各執槍械,一百五十人監督運夫,保護器械用具,前方有探馬,後方有壓陣,各歸各營,不能出差錯。日行三四十裏,黎明出發日落休息,休息的地方就地築營,營官要看好地形挖好壕溝,以壕溝的泥土築成土牆,一隊為一棚,有廁所。挖窖藏火藥,軍內還設有集市,可自由購買小商品,夜間號令,由營官傳授。守夜的士兵,每營五十人,離敵人距離近時,每營派一百人守夜,一更為一班,每班十人或二十人,哨長督察,五更起床,早晚出操,有警則作聲,因此行軍不可能太快,快速行軍士兵會出毛病,休息不可鬆懈,鬆懈士兵就會懶散。

挖戰壕的辦法,要內外挖兩壕,外壕寬 2 米、深 2.7 米,內壕減半,兩壕相距兩丈,環而挖溝。壕土壘牆,外牆高 2.4 米,內牆 1.2 米,牆厚 2 米,左右兩邊開兩座門,遇敵或守之或作戰,平時無事將士兵當作勞動力挖壕築城。

鹹豐三年雨水這天,曾國藩正在審案局看公文,湖南巡撫衙門送來了緊急公文,曾國藩打開一看,是潘鐸圈閱過的。原來是常寧、衡山、宜章、桂東等縣會黨鬧得非常厲害,各縣團練局告急的文書紛紛送到長沙魚塘口,請求省團練局派湘勇前去鎮壓。

曾國藩取出湖南地圖,在常寧水口山、衡山草市、宜章騎田嶺幾個地方上畫了幾個紅色圓圈,傳令文武官員明天上午來黃土嶺商議。

次日,長沙遊擊色欽額、長沙同知王葆生、在籍知州張榮祖、道員張其仁、團練委員夏廷樾、裕麟、羅澤南、王錱、劉長佑等陸續到來,按順序坐下。

曾國藩見眾人到齊,宣布開會。劉蓉深得曾國藩信任,首先說:“炎陵的串子會、常寧一股香會、衡山、宜章的半邊錢會最近活動頻繁,他們在湘、粵、贛邊遠山區活動,極有可能跟廣西天地會匪聯係。”

曾國藩拿出湖南巡撫衙門的公函,給眾將看了一遍,然後說:“潘大人點名剿匪,是我等的職責所在。湘勇成團不久,還沒有實戰經驗,可以在實戰中總結,畢竟訓練了一段時間,又在省內作戰,有官府和當地團練支持,難道還打不過那些烏合之眾,誰願出戰?”

羅澤南、劉長佑、王錱、李續賓等站起來說:“我等願意率湘勇出戰,為大人分憂。”

曾國藩見眾將如此踴躍,非常高興,連聲說好:“羅澤南率本部人馬進兵炎陵,劉長佑率新寧楚勇進兵常寧,王錱率老湘營進攻衡山,務必剿清會匪。”

三人一齊回答說是!

“在籍知州張榮祖,你是新田人,對騎田嶺、蔥花嶺一帶地形熟悉。本大臣令你為主將、李輔朝為先鋒,進軍桂東,會同桂陽陳士傑、魏喻義出兵宜章、桂東,將湘、粵一帶會匪剿滅,確保郴、桂安寧。”曾國藩發出令箭。

張榮祖、李輔朝一齊答應。眾將各自領命,分別準備,擇日出兵。

先說羅澤南去炎陵剿匪。

串子會頭領陳精歡占據井岡山西邊的大院、十都一帶,以南風麵為根據地,與江西的太平軍遙相呼應,勢力日益壯大,揚言要攻打炎陵縣城。羅澤南率兵進入炎陵,派李續賓為先鋒,攻打十都。李續賓率三百湘勇來到十都,十都串子會頭領黃娟生抵擋不住,退到大院。大院頭領李成龍知道湘勇能戰,派人到南風麵向陳精歡求援。陳精歡率大隊嘍囉下山,在大院安營紮寨。下村團練頭目龍運江將消息飛告羅澤南,羅澤南親率五百湘勇,在龍運江的帶領下,前去襲取南風麵的土匪巢穴。

李成龍見總舵把子來到大院,與黃娟生一起出來迎接。又設宴接待,找了兩個暗娼相陪。陳精歡大醉,說今晚休息,明日再戰。李續賓已探知情報,當晚發動襲擊,喊殺聲驚天動地。李成龍、黃娟生大驚失色,去找陳精歡,他還在呼呼大睡。兩人將其背起,剛出大院,外麵雷雨大作,將陳精歡澆醒。陳精歡一看來氣,挽弓搭箭射翻幾名湘勇,李成龍斷後,黃娟生扶著陳精歡突圍。李續賓追了過來,在路口一刀斬了李成龍,然後對部下說:“土匪打不贏就會騎馬逃跑,你們見有人上馬,就用箭射他。”

陳精歡、黃娟生騎上戰馬,率領一隊嘍囉突圍而出。湘勇一齊放箭,黃娟生當場落馬身亡。陳精歡身中兩箭,一路狂奔,逃回南風麵山寨。此時隻見寨門大開,衝出一隊湘勇,原來羅澤南已取了山寨。陳精歡抱頭鼠竄,在兩名嘍囉的掩護下一頭紮進高山密林之中,餘寇全被湘勇擒獲押回山寨。

次日,湘勇盡取山寨糧草,放火燒寨。羅澤南押著俘虜到大院,李續賓接著一起回到炎陵,將會匪頭目押到炎陵東門外斬首示眾,炎陵串子會盡平。湘勇離開之日,炎陵士紳百姓出城相送,場麵十分熱鬧。

再說劉長佑、王錱去衡陽、常寧剿匪。

見太平天國、天地會鬧得沸沸揚揚,劉積厚在衡陽草市按捺不住,給安化、祁陽、邵東等地的會黨頭領、堂主發英雄帖,準備起義。

李躍是衡山半邊錢會會長,與天地會成員曹戭的關係較好,曹戭、李躍準備在衡山草市聚眾謀反。劉長佑、王錱出長沙剿匪,剛到衡陽,衡陽縣知縣馮汝棻、衡山縣知縣徐國斌等前來助剿。劉長佑、王錱督勇分兩路進逼吳集,曹戭、李躍領兵來戰,劉長佑縱勇奮擊,生擒李躍,天地會大敗,曹戭逃往常寧白沙堡。劉長佑斬首近百人,王錱生擒會匪四十名,餘匪溺斃不計其數。

劉積厚還未正式起義,長沙團練已到草市,劉積厚見王錱兵強馬壯,急忙逃走。王錱兵不血刃占領草市,又進軍桂東沙田。

劉洪義、雷德勒、閉萬僚見有兩路援軍,抵擋一陣,不能取勝,商議撤軍。劉洪義撤回江西上饒,雷德勒則退往常寧五洞,閉萬僚不敢在桂陽白水洞打尖,率軍前往道縣投奔何賤苟。

永興、茶陵、安仁、宜章等地紅錢會、半邊錢會相繼發動起義,夏廷樾、張榮祖率七百團練前往征討。三縣會黨見省城團練一到,立即銷聲匿跡。

最後說一說張榮祖、李輔朝去宜章、桂東剿匪。

張榮祖率一千湘勇離開長沙,途經桂陽,陳士傑、魏喻義等五百勇丁前來歸附。

張榮祖,字錫圭,湖南新田人,居大坪塘鄉長富村,道光十五年乙未科舉人,曆任內閣中書、蒼梧知縣、署理廣西知州,為官清廉,頗知兵事。湖南成立團練局,張亮基將他從桂陽調到長沙,協助曾國藩辦理團練。曾國藩在黃土嶺點將,他率領陳士傑、魏喻義出征,實在情理之中。

陳士傑,字雋丞,湖南桂陽人。進士出身,曾拜曾國藩為師,父喪丁憂在家訓練當地團練結寨自保,被朝廷奪情,到湘勇充任團練委員。

魏喻義,號質齋,湖南桂陽人。家住城郊溪裏魏家村,從小喜歡跑步騎馬,舞槍弄棒。他練武的時候,選用了一根兩米長的竹竿,中間打通,裏麵灌滿了鐵砂。他練弓箭的時候,提一隻癩蛤蟆作為活靶子,吊在樹枝上麵,不射中決不罷休。他在桂陽團丁中最能打鬥,凶悍無比。他與陳士傑是發小,最服陳士傑,團丁平時訓練都是由魏喻義負責。

李輔朝率湘勇前往宜章,宜章守備徐誌剛將湘勇安至城外大營,嶺上會匪見官軍大股來攻,便化整為零逃往坪石,隻有桂東的會匪占據四都、大塘、寨前等鄉鎮,以八麵山為根據地,積極攻打桂東。

張榮祖令陳士傑、魏喻義率一千湘勇為前鋒前往桂東,自率五百人馬在北麵接應。

攻打桂東的是半邊錢會頭領吳亞弟,他跟陳精歡到南武當山學過武藝,平時有往來。陳精歡被羅澤南襲了山寨,帶著箭傷投靠吳亞弟。吳亞弟大喜,將他待為上賓,一起謀劃攻打桂東。

八麵山主峰海拔兩千多米,山高林密,綠草如茵,當地老百姓放養了不少羊,這些羊都成為半邊錢會的搶劫對象。他們劫到羊後,一半拿去集市上賣錢,一半留在八麵山寨燒烤清燉,一舉兩得,百姓卻叫苦連天。

半邊錢會雲集桂東城南,搶奪之風愈演愈烈,老百姓結寨自保。這天,一個會員來報,說貝溪凹頭村民一百多人聯合起來,將半邊錢會二頭領蔡永才圍在貝溪,聲稱不給買羊錢,就打死二頭領蔡永才及眾會員。

吳亞弟一聽大怒,說:“反了,村民如此膽大,先滅了他們再說!”他請陳精歡守住四都外麵出口,親領一支人馬沿貝溪小路南下,不到兩個時辰就趕到貝溪。村民一見半邊錢會大隊人馬來,四散而逃,蔡永才獲救,吳亞弟縱兵搶羊。

村民劉三見半邊錢會四處搶羊,趕著自己的幾十隻羊到山後樹林躲避,不想被蔡永才發現,便領兵來追。進入山穀,蔡永才見前方有數百隻羊在蠕動,大喜,飛報吳亞弟。吳亞弟率大隊人馬來圍,會眾闖入穀中,前方羊群全部站起,這哪裏是什麽羊?分明是一群披著羊皮的湘勇,為首的正是魏喻義。

一陣梆子響,箭如飛蝗,吳亞弟急令後退。身後一聲炮響,山穀殺出一隊湘勇,領頭的是陳士傑。吳亞弟、蔡永才抵擋不住,奪路而逃,吳亞弟不小心摔成重傷,被魏喻義趕上,一刀割了首級,其餘會匪無一漏網,盡數被殲。

消息傳到四都,陳精歡連忙開溜,八麵山上的半邊錢會留守頭領何方旭也逃得不知去向。陳士傑一戰平定半邊錢會,名聲大振。

各路會匪盡平,戰報傳到長沙,曾國藩籲了一口氣,將有功人員表彰一番,撫恤死傷丁勇,又呈文報湖南巡撫衙門請求封賞。潘鐸給湘勇撥了一小筆銀子,曾國藩全部分撥下去,眾將士得到實惠,歡喜無限。

州縣官員見湘勇連戰皆捷,深受鼓舞,選拔精壯勇士到長沙供曾國藩選拔。寶慶知府魁聯一次從邵陽送來兩千勇丁,江忠源的弟弟江忠淑募五百新寧楚勇來投,鳳凰廳送來三百鎮筸兵,沅陵、辰州也各送來八百人馬。

曾國藩在黃土嶺訓練場上一一考核,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送回去。留下的湘勇按編製交給營官,夏廷樾領兩百鎮筸兵,朱孫貽領一千辰沅兵,江忠淑領五百新寧楚勇。

卻說曾國藩積極練勇,因苦於沒有教官,便想起張亮基臨走前推薦的塔齊布,就到撫標營拜訪。他帶著曾國葆、彭毓橘等幾個親兵到了撫標營門,一名標兵見到曾國藩進來,迎了過來,納頭便拜:“卑職楊載福參見曾大人。”

曾國藩一見是楊載福,非常高興,問:“果然是壯士,在何處高就?來長沙多久了?怎麽不來見我?”

楊載福站得筆直,回答道:“卑職在撫標營當一名把總,撫標營紀律嚴明,非公事不得外出。卑職一直沒有機會,去年承蒙大人推薦到長沙投軍,張大人問:‘你跟曾侍郎有什麽關係?’卑職反問道:‘哪個曾侍郎?’張大人說:‘兵部右侍郎曾國藩大人。’卑職說:‘卑職跟他沒有關係。’張大人又問:‘那他怎麽平白無故地給你寫信,又要求轉交給我?’卑職將嶽陽樓的事說了一遍,張大人說:‘你真是好運氣,曾大人回湘鄉奔喪,讓你給遇上了。’卑職恍然大悟才知道是遇上了貴人。張大人收下信後,安排卑職在撫標營當了一名親兵。長沙之戰卑職因軍功被提拔為把總,長毛撤走以後,卑職被派到辰州訓練新軍,半個月前才回來。聽說大人到了長沙,卑職思量著要去拜訪,不想大人已經到了門口,真是萬幸,讓卑職遇到了,不知道大人到撫標營何事?”

曾國藩見楊載福一身官服,精神飽滿,心中十分高興,說:“跟我一起去黃土嶺訓練新勇怎麽樣?”

楊載福一抱拳,回答得響亮幹脆,道:“願意跟隨大人,萬死不辭!”

曾國藩非常滿意,說:“前麵帶路,去見塔齊布。”

塔齊布知道曾國藩來意,一口答應幫助訓練湘勇。曾國藩馬上找到潘鐸,一紙調令將楊載福調到湖南團練局,安排到羅澤南營充當哨官兼任新兵總教官,湘勇會操交與塔齊布,跟綠營兵同時進行操練。塔齊布訓練湘勇十分賣力,又有楊載福跟隨左右督促訓練,湘勇的隊列練習、搏鬥、擒拿水平日益進步,曾國藩看在眼裏喜在心上。

長沙副將清德認為文官不管武將,湖南曆任巡撫都不過問綠營兵出操,對曾國藩的做法非常反感。

湘勇初建時有數千之眾,數量大致與綠營兵差不多。當時綠營兵駐紮在黃土嶺,鮑起豹住在城內,往返軍營不太方便,故而綠營兵出操一直鬆鬆垮垮。訓練士卒是提督的職責,鮑起豹怕苦怕累,又有巡撫明確指示,綠營兵與湘勇一起操練,他也沒時間去管此事。曾國藩對湘勇操練十分嚴格,不管是刮風下雨還是烈日當空,照練不誤。對於來自農村的鄉勇來說,訓練比田間勞作舒服多了,況且操練有錢,不操練沒有錢。而操練對於那些整天吃喝嫖賭的綠營兵來說確實是一件苦差事,他們平時懶散慣了,要他們出操,無異於讓他們受刑。清德不想出操,還唆使鮑起豹為難塔齊布,散布謠言公然抵抗出操,袒護綠營兵。一時間,綠營兵將一致怨恨曾、塔兩人。

駱秉章對曾國藩的做法也不理解,認為他是越職侵權,尤其是綠營會操。

按朝廷慣例,綠營兵受總督管理,各省巡撫及其以下官員,如果沒有提督銜,則無權過問綠營事務。曾國藩認為,自己是團練大臣,有權過問綠營兵事情。湖南提督鮑起豹怕辛苦,見曾國藩願意代勞,就把會操閱兵的事委托給了他。清德之前一直主操綠營兵會操事宜,曾國藩主持會操,清德基本挨不上邊。以前士兵不出操,隨便找一個理由就可以,事後湊一點銀子送給清德,清德從不追究。但曾國藩把會操看作是登壇拜將,三軍出征。一次兩次也就算了,綠營兵掐指一算,一個月六次,一年七十二次,若每次都掏銀子,誰出得起?何況一天到晚練個不停,訓練結束後本以為可以輕鬆一下,哪知曾國藩還要嘰嘰歪歪地說個不停,尤其是他一口湘鄉話,許多綠營兵都聽不懂。不免生怨,在私底下詆毀曾國藩,塔齊布心知肚明,率先垂範。

曾國藩每次檢閱湘勇時,塔齊布穿短衣緊褲,腳蹬麻鞋,大腿旁邊插著短刀,手持一把虎頭湛金槍在一旁侍立,威風凜凜。塔齊布這杆槍還是有來曆的:相傳是三國名將馬超的手中槍,槍身由混鐵精鋼打造,長一丈五尺,槍頭為鎦金虎頭形,虎口可吞兵刃,乃白金鑄就,鋒利無比,馬超遂有“錦馬超”之稱。

塔齊布反複為士兵做示範,對哨官、隊長要求尤為嚴格,一絲不苟,說:“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隻要一上戰場,便是你死我活,要想不被敵人消滅就要想辦法消滅敵人,不做長腿將軍和逃兵。”

塔齊布,字智亭,陶佳氏,滿洲鑲黃旗人。在廣州副都統烏蘭泰手下任三等帶刀侍衛,鹹豐元年調到湖南。他驍勇善戰,木訥不多言,脾氣倔強剛毅。曾國藩讓他訓練湘勇,故而湘勇平時都跟綠營的一起出操。

塔齊布帶來幾個隨從,如周鳳山、褚殿元等人,武藝不錯,尤其是周鳳山,在鎮筸兵中威望很高,又頗知兵法,曾國藩給他們幾個發雙倍餉銀。那些湘勇都是鄉下人,從小苦慣了,倒也不覺得辛苦,何況還有補助。綠營兵可就受不了,綠營兵都是世襲,吃皇糧,父死子承,兄終弟及,領著朝廷俸祿不幹活。平時一個月會一次操,有時候出錢請人代替,或者幹脆請個病假。每次會操結束,綠營兵剛回到營房,渾身上下都散了架,躺在**爬不起來,不住咒罵。

清德認為天氣太熱,塔齊布是在虐待士卒,向鮑起豹告狀說:“塔齊布的確是在獻媚討好曾國藩,讓曾國藩來管理綠營兵出操事宜,壞了規矩。”

鮑起豹見清德告曾國藩惡狀,非常高興,也對外宣稱盛夏炎熱,訓練士兵是一種虐待行為,湖南提督是湖南最高軍事長官,不發命令出操,誰敢命士兵出操,軍棍伺候。

鮑起豹將塔齊布喚到大營鞭打一頓,禁止會操,塔齊布十分沮喪。湖南司道官員私下竊喜,認為可以懲戒那些多管閑事的人。綠營兵也仗著鮑起豹的威勢,日益驕橫,經常欺負各縣勇丁。

曾國藩聞訊,將審案局交郭嵩燾處理,專門處理黃土嶺的湘勇操練。這時城中守兵隻有四千人,遊擊色欽額總理營務。各地湘勇集會長沙,經過一個多月的訓練,自成一營的有南縣勇、瀏陽勇、新寧勇、寶慶勇、湘鄉勇,營官都是文人。這些文人中,同知王葆生職位最高,隊官多由生員擔任。道員張其仁為團練總巡官,夏廷樾、裕麟為副總巡視官。這三個人辦事幹練利落,曾國藩讓他們參與團練大事。

長沙城內兵勇混雜,矛盾比較突出,綠營兵久不操練,一個個隻知道抽大煙,喝花酒,早將身子骨掏空了。平時訓練刺殺,一個湘勇可敵兩三個綠營兵。勇丁十分輕視綠營兵,加之湘勇的餉銀是綠營兵的二三倍,綠營兵也十分不滿,兵勇之間時常有摩擦。清德、鮑起豹又從中挑撥,兵勇之間勢同水火。

曾國藩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壓力,很多事情不順心,處處受人製約。自己既不統屬於撫台、藩台、臬台管轄,又不屬於地方紳士之列,雖然是皇上欽點的朝廷命官,但在辦事上也有難處。雖說在募勇、練兵、糧餉、營規等方麵不受三台製約,倘若地方官不支持,則事倍功半,很難行事。

一日,湘勇和綠營兵同時操練時,一個湘勇試槍走火,誤傷綠營兵長夫。長夫發怒,其他綠營兵當即吹角執旗,手拿器械,列隊攻擊湘勇。守城的綠營兵也從城垛裏探出身子呐喊助威,城內老百姓十分驚恐,秩序大亂。

曾國藩采取息事寧人的態度,將肇事的湘勇捆起來,當著綠營將士的麵鞭打一百皮鞭,又賠償了長夫一筆藥費,綠營兵這才罷休。擦槍走火的事情發生後,綠營兵膽氣更壯,經常在湘勇麵前耀武揚威。湘勇一個個忍氣吞聲,敢怒不敢言。

“君子愈讓,小人越狂。”曾國藩發文請求鮑起豹整飭綠營軍紀,鮑起豹不屑一顧,將公文放到一邊,並讓清德告訴綠營官兵,一切聽從提督安排。從此綠營兵膽子更大,不久又發生了一起更為嚴重的事件。

鹹豐三年六月初八,清德的四姨太太過生日,幾天前就給手下的大小官員發了請柬,還專門請了花鼓戲班子到他家來唱堂會。不巧的是六月初八是會操的日子,清德家裏人手不夠,有二十幾個兵將主動到他家來幫忙,有人向清德報告說:“初七一大早曾大人就貼出了告示,初八禁止請假,一律會操。”

清德不屑一顧地說:“這個告示隻對湘勇有用,對綠營兵來講隻是一張廢紙,他無權幹涉綠營的事情,他有本事找我試試。”

綠營兵將有了尚方寶劍,不少人乘機請假,有人跑到清德家去送銀子,然後圍在清德家打牌、喝茶、聊天、聽堂會。

初八這一天清早,曾國藩穿戴整齊,在親兵的簇擁下來到黃土嶺練兵場,很多綠營兵油子還在睡夢中。號兵吹起聚結號,他們才懶洋洋地起床,趿著鞋,提著褲子,跑到練兵場。曾國藩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盯著這些綠營兵,眾綠營兵也不在乎,依舊嘻嘻哈哈,嘀嘀咕咕。

曾國藩開始點名,在冊的一千名綠營兵隻到了七百多人。曾國藩鐵青著臉問都司潘永貴:“剩下的兵丁都跑到哪裏去了?”

潘都司不敢隱瞞,如實交代說:“有一百七十多人請了病假,另外幾十個人都到清德家幫忙去了。”

曾國藩十分氣憤,對操場上的將士說:“兄弟們,今天是例行會操的日子,綠營兵二百多人不在,有的跑到上司家去喝酒聽堂會,給姨太太過生日,請問這軍隊到底是朝廷的?還是他清德個人的?我們穿著號衣拿朝廷的俸祿,就要為朝廷出力。現在才剛進六月天,訓練當然是夏練三伏冬練三九,否則會黨造反,長毛打過來,他們會跟你們選擇時間?今天沒有出缺的,都是遵守紀律的好兵。那些出缺的,本大臣要一查到底,看誰是真病?誰是逃避操練?違者按軍規營規處理!”

綠營兵聞言,有人高興有人發愁,隻聽曾國藩大喝道:“李續賓何在?”

“卑職在!”李續賓連忙答應,他知道曾國藩要下軍令了。

“本大臣命你帶一營湘勇到長沙城內大街小巷給我查,看那些出缺的人在幹什麽?”

李續賓答應一聲,領一營人馬出了黃土嶺,操場上的兵勇一個個噤若寒蟬。此時傳令兵敲起戰鼓,各營按次序列隊操練,隻是苦了那些兵油子,空著肚子,一個上午操練下來,餓得前胸貼著後背,不少人撐不住暈倒在操場上。曾國藩令人將其架起抬到樹蔭下休息,其餘的繼續操練。

把總陳四好留在訓練場上望風,見有人暈倒被抬到樹底下休息,他也假裝支持不住,一使眼色,幾個綠營兵同時暈倒。陳四好也享受其他綠營兵的同等待遇,他休息了十幾分鍾,假裝上廁所,由兩個兵油子攙扶著去出恭。

半個時辰以後,陳四好跑到清德府上向他打小報告,說曾國藩在出操時講他壞話,事情很嚴重。

清德認為曾國藩是在小題大做,讓陳四好繼續回營刺探情報,自己來到賬房抓了一把銀子,帶幾份禮品,去向鮑起豹報告。

鮑起豹和清德觀點一致,他給清德打氣說:“咱們綠營兵吃的是皇糧,都聽我指揮,怕曾國藩個鳥。綠營兵出操本來是你負責,湘勇要跟咱們聯合出操,我臨時委給他,是給他臉,他還真當一回事,切!哪有六月三、八會操的?明天我將兵權收回來,讓他們湘勇自己出操去!”

清德頭點得像雞啄米似的,說:“綠營兵將都在念鮑大人好,愛護士卒,不像曾侍郎殺人如麻,還虐待綠營兵。”

下午會操結束,李續賓來報,說二百多不在的綠營兵真正有病的隻有十幾個,有一百多人在清德家聽堂會,餘下的有的在營房玩紙牌,更有甚者跑到湘春街逛窯子,當場抓住十幾個。

曾國藩搞清楚了事情經過,連夜上折狠狠參了清德一本,列舉了事情經過,還補述長毛攻打長沙時,清德自去頂戴官服,隱藏在民房內不敢出戰,至今還被老百姓笑話的事情。請朝廷將其治罪,補塔齊布為副將。最後說如果朝廷查處他所奏不實,或塔齊布將來作戰臨陣脫逃,可將他也鎖拿問罪。奏折寫好以後,第二天一早拜發。

隔了幾天到了十三,又是會操的日子,綠營兵人人咒罵這個熱死人的鬼天氣,一個個都不出營房,塔齊布的人影也沒有看到。

曾國藩一打聽,原來是鮑起豹下了軍令,從今以後綠營兵不再跟湘勇共同會操。清德像一隻鬥勝的公雞,扯著破嗓子指揮綠營兵,整整一天隔著營房罵娘,仿佛知道曾國藩已在背後參了他一本。這天晚上,清德帶著陳四好等幾個軍官在鹽道街遇到曾國葆,清德一個眼神,陳四好等人一齊向曾國葆發難,將他按倒在地痛打了一頓。曾國葆吃了虧,回來告訴大哥,曾國藩看著鼻青臉腫的弟弟,強壓著心中怒火,說:“等朝廷朱批下來再收拾這個混蛋!”

七月半“鬼節”到了,鮑起豹給所有的綠營兵都發了一兩銀子的賞錢,每人實得賞錢一千文。綠營兵一個個興高采烈,在湘勇麵前炫耀。曾國藩也不示弱,也給每個湘勇發了一兩銀子,放假一天。一兩銀子在當時可以買兩擔穀,湘勇得了賞錢,不少人將錢存到錢莊或寄回家,有一些家庭經濟條件比較好的就聯合起來請老鄉吃飯。

寶勇李曉智平時非常崇拜塔齊布,央求楊載福說要請塔齊布到火宮殿吃頓飯。楊載福被央求不過,去找塔齊布,塔齊布爽快地答應了。

長沙的小吃眾多,坡子街有臭豆腐、鹵豬腳、鹵鴨舌、豬血丸子,小吳門外麵還有大大小小的龍蝦館,油爆蝦、口味蝦、泡椒龍蝦、鮮嫩龍蝦、極品蒸蝦等,但最出名的還是火宮殿的小吃。

火宮殿的小吃非常有名,曾國藩平時請客經常到這裏。火宮殿在坡子街,靠近太平街,人來人往非常繁華,湖南各地的有名小吃都可以在這裏見到。如臭豆腐、紅燒豬腳、龍脂豬血、肉絲饊子、姊妹團子、鱗皮豆腐、糖油粑粑、擂辣椒、爆炒田螺等應有盡有。

一行人來到火宮殿,隻見火宮殿紅牆碧瓦,飛簷鬥拱,門楣的磚雕刻有各種飛禽走獸,造型十分精美。門前供著一個大火爐,老遠就有一股熱浪。進入大門後右邊是一個大戲台,正在上演花鼓戲《討學錢》,楊載福一看沒有位置,就扯著塔齊布去了北大殿,拜了一下火神爺,然後與廟祝聊天。

李曉智昨天就在戲台正對麵二樓靠窗的地方訂了一個包廂,可以喝酒看戲。一行人上了二樓包廂,正要落座。不料一個綠營兵腿快,搶先進入包廂,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喊店小二過來點菜。店小二拿著菜單過來正要報菜譜,李曉智一看,見是鎮筸兵覃大卯。覃大卯是一個老兵油子,仗著身高力大,有些武藝,平時不將其他綠營兵放在眼裏,綠營兵都怕他。他也經常欺負湘勇,湘勇見他是綠營兵也就讓著他,覃大卯還以為別人怕他,經常神氣活現地出現在湘勇麵前。尤其是在六月初八會操挨了曾國藩的處分,他對湘勇恨之入骨。李曉智在寶勇中間威信最高,也被覃大卯欺負過幾回,他敢怒不敢言,私下向楊載福訴過幾次苦,楊載福勸他隱忍,李曉智也就不吭聲了。

李曉智今日見人多,又有撐腰的,叫覃大卯出去。覃大卯哪會讓出包間?他一個呼哨,樓下衝上來四五個鎮筸兵,有人認得塔齊布,便說:“哎喲,我說是誰,原來是塔參將,三八會操那頓板子打得舒服吧?”

塔齊布被人說到痛處,十分生氣。但他言語木訥,用手指著他們說:“你……”

那鎮筸兵嘴快,罵道:“你什麽你,穿著綠營號衣,整天在湘勇後麵搖尾乞憐,每天吃飽沒事幹,下次再碰到老子手上,讓鮑老大賞你一百軍棍!”

李曉智見鎮筸兵出口傷人,一巴掌打過去,卻被楊載福抓住了手臂。楊載福說:“走!咱們換地方。”店小二連忙來打圓場,在二樓大廳一處角落,給塔齊布另外搬一張桌子。

覃大卯非常得意,鎮筸兵一齊起哄。酒菜上來後,鎮筸兵旁若無人,一邊喝酒一邊劃拳,劃輸了就指桑罵槐,盡說湘勇的不是,還故意讓塔齊布幾個人聽見。李曉智本是請塔、楊吃飯慶賀一番,不想鬧得不愉快,另外幾個寶勇都是一肚子氣,見總教官沒吱聲,才悶聲不吭。

幾個人草草吃了一頓,喚店小二結了賬,一起動身下二樓。此時一個鎮筸兵丟過來一根骨頭,砸在塔齊布的腳下,其他幾個鎮筸兵又是一齊哄笑。

李曉智非常惱火,罵道:“操你娘,眼睛長到屁眼裏去了!”隻聽“啪”的一聲,李曉智的腮幫子被人揍了一下,一塊吃剩的雞翅膀不偏不倚地飛過來,濺了他一臉的油汙,另外幾個寶勇忍不住衝了出來理論。鎮筸兵等的就是這一刻,幾條板凳同時飛出,將幾個寶勇打倒在地,覃大卯哈哈大笑說:“憑你們幾個三腳貓功夫也敢出頭?有本事咱們到大街上去。”說完朝塔齊布幾個啐了幾口口水,揚長下樓。

塔齊布鐵青著臉,朝大家招呼說:“兄弟們走吧,這裏不是打架的地方。”說完帶頭離開。幾個寶勇相互攙扶著,一拐一拐地來到大門口。哪裏知道來到大門口一看,大門外麵又聚了十幾個鎮筸兵,已將大門堵住。鎮筸兵挑釁塔齊布,楊載福忍無可忍了,將他撥開,另外兩個鎮筸兵馬上前來攔截,被楊載福一個反手打翻在地。

鮑超帶一隊湘勇巡街,見火宮殿門口有人打架,立即帶勇前來。見楊載福在跟四五個綠營兵惡鬥,馬上加入。楊載福見鮑超前來助拳,兩人幾個回合就將幾個鎮筸兵全部打趴在地。覃大卯又叫幾個人來圍攻,鮑超幾步跨過去,一把抓住覃大卯將其拋到場子中間。覃大卯被摔得頭昏腦漲,剛要罵娘,鮑超一腳踩住他的腦門子說:“再敢打架,老子碾碎你腦殼,讓你七月半見閻王去。”

覃大卯腦袋被踩,疼痛難忍,連忙求饒說不敢了。鮑超這才收回大腳板,朝他屁股上踢了一腳,罵道:“還不跟老子滾蛋!”

覃大卯知道打不過這鮑大個,從地上爬起來往場外跑去,一邊跑一邊回頭喊道:“有種的就給爺留個姓名。”鮑超抬腿欲追,被塔齊布製止,回頭再看覃大卯時,已不見蹤影了,鎮筸兵也一哄而散。

鮑超也不巡街了,招呼大家一起在坡子街的一個露天餐館重新坐下,又請塔齊布、楊載福過來喝酒。眾湘勇見兩位教練神勇,打跑了鎮筸兵,一個個揚眉吐氣,紛紛前來敬酒。塔、楊、鮑三人輪流接著,直到太陽下山,眾湘勇才各自回到營房。正是:

黃土嶺上看將才,大帥喜自心中來。

強中還有強中手,須防奸佞去拆台。

不知鎮筸兵後來如何報複,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