輯一/幸會,蘇東坡
一、從重臣到階下囚
蘇東坡,名蘇軾,字子瞻,東坡居士是他的雅號。後人也有尊稱他蘇子的。他生於公元1036年(宋仁宗景祐二年)。家鄉眉山在天府之國四川,岷江南北縱貫,峨眉山在它的西南麵。這裏美麗而富饒。蘇東坡於公元1101年(建中靖國元年)逝世,25年後,北宋滅亡。蘇東坡在世的半個多世紀,正是北宋積貧積弱、逐漸衰微的時期,也是朋黨之爭此起彼伏的年月。
蘇東坡一生有過坦途順境、榮耀和顯赫,有過短暫的輝煌;但縱觀他幾十年的人生道路,卻多是風風雨雨,坎坎坷坷。荊棘遠多於鮮花,磨難遠超過安適。
與弟弟蘇轍一同進士及第時,蘇東坡才22歲,可說是少年得誌、十分幸運的了。蘇東坡一生在官場宦海中沉浮。他當過太守、翰林學士、禮部尚書之類的官,這些官階都還不低。在任均有作為,堪稱循吏。宋朝沒有一品官,宰相才是二品,而蘇東坡當到了三品。他畢生未脫離政治活動,是風節凜然的政治家,對有宋一代的政治風氣有重要影響。
據史書上講,蘇東坡“博通經史,屬文日數千言”,“文義粲然”,是萬裏挑一的曠世奇才,且“器識之宏偉,議論之卓犖,文章之雄雋,政事之精明,四者皆能以特立之誌為之主,而以邁往之氣輔之”(《宋史·蘇軾傳》)。
然而,正像蘇東坡自己說的,“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他的仕途上總是悲多歡少,陰多晴少。
蘇東坡有抱負,有主見,絕不肯隨意附和別人。他認為是對的,就一定堅持;認為不對的,必然反對,而且從不隱瞞自己的觀點,仗義執言,很有點撞倒南牆不回頭的味道。這是東坡的可愛之處,也是他老是吃虧的原因。
王安石當權時,蘇東坡是很有可能平步青雲的,但他沒有。按常情說,王、蘇二人都是出入於歐陽修門下的,王安石也很看重東坡兄弟,倘若這時東坡稍稍隨和一點,是可以飛黃騰達的。退一步講,東坡即使不讚成王安石的變法措施,隻要保持沉默,三緘其口,也可自保平安。
但是他不這樣。東坡說:“流而不返者,水也。不以時遷者,鬆柏也。”於是,他固持自己深思熟慮的見解,不避利害,不計得失,一而再、再而三地上疏批評新法。他自然不容於改革派。
司馬光上台後,又用力打擊變法派的活動,將王安石推行的改革措施一律廢除。舊黨當政,自然極力拉攏反對過新法的蘇東坡;此時,蘇東坡如果能依附司馬光,可說是前程似錦。但他對舊黨不顧實際、隻求以盡廢新法為快的做法提出反對意見。可想而知,舊黨的營壘裏也沒了他的席位。
正是這種堅執己見、不隨波逐流的人格個性,使蘇東坡飽經憂患和磨難。也正是這種獨立不改的人格精神,成就了蘇東坡的崇高和不朽。
蘇東坡從35歲起,開始顛沛流離,一生三次遭貶。真正在朝為官不足二十年。
第一次是發落在黃州,即今天的湖北黃州市。
第二次貶到了嶺南的廣東惠州。
最後一次是他六十二歲時,由惠州貶所再遠貶到海南島的儋州。海南那時遠不是今天的黃金寶地,當時被看作蠻荒瘴炎之地,死囚流放之所。東坡說這裏的生活是“食無肉,病無藥,居無室,出無友,冬無炭,夏無寒泉”(《與程秀才書》)。
他在這蠻荒艱苦的“西伯利亞”生活了三年之久。後遇赦北回,不久便病逝了。弟子黃庭堅描繪恩師逝世時的情景說:“東坡病亟時,索沐浴,改朝衣,談笑而化,其胸中固無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