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謝歐總關心

早上很早就起來,把自己埋在畫中,一畫就是一上午。

雲逸揉著眼睛出來,把早飯當作午飯一起吃了,姑媽在擦桌子,見她下來笑道:“小雲,今天中午老宅子有聚會,你也一同去吧。”

“不用了,我昨晚沒睡好,還想繼續睡。”

姑媽動作沒停,頭也不抬,“你呀,昨晚肯定又睡遲了,但這聚會圖的就是大家一起聚聚,你剛回來就不去,有些不好吧。”

雲逸不說話,單是咬著嘴唇。

姑父在一旁看報紙,知她的難處,便插上一嘴:“不去就不去,聽說那個什麽老師要開畫展了,小雲要去幫忙,是吧。”

“是呀。”雲逸笑。

當初不知洛語看出來她和沈之城之間的小愛戀,姑父和幾個叔叔都知道,隻有姑媽不曉得。

甚至把那邊家裏老婆子和老爺子都氣出病來,她才迫不得已離開,一走就是三年。

兩人始終無法在一起的,一個被稱作七叔,一個被稱小丫頭,他們之間的距離太遠,如此注重輩分的家庭怎麽容忍呢。

除非,她不住在姑媽家,同姑媽姑父淡關係——怎麽會,他們把她當女兒養。

所以她走了,所以他也同別人結婚了。

她回來,也盡量不去看他和七嬸,這個聚會,不是擺明要他們見麵嗎?

姑媽還想說什麽,雲逸的電話響了,簡單的說幾句她就換衣服出門了。

出了門說話也就直白許多,雲逸性子清冷,說話直白:“胡惠蘭我真的對你徹底無語,你去采訪就采訪,為何要拉著我?”

“好雲逸嘛,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剛才去找歐總,被前台小姐攔住,還說沒有預約!”

“那就不采訪。”

“可是,我上次把主編的愛瘋六摔了,他說我要是拿到獨家專訪就不用賠……”

雲逸扯了下嘴角,這算不上一個好理由,胡亂罵了她幾句就答應陪她一同前往。

惠蘭早就閨蜜的性子,好事多磨。

並不代表雲逸去就能見到所謂的歐氏總裁,而要多請一個人,就是雲逸的長坤老師。

雲逸聯係上老師後又多說了幾句,作為一個學生的禮貌,她清楚地記得,自己曾掀翻長坤的桌子,然後哭罵。

師生關係很微妙。

像是知道雲逸要打電話給自己,長坤很快答應,開著自己的賓利去公交車站接雲逸,來到歐氏最大公司的門前。

惠蘭正無趣地坐在精雕玉琢的花壇前數螞蟻,看到雲逸一身隨意的打扮,忙耷拉著小臉。

“我的姑奶奶,你同我去見歐總就穿這個嗎?”

人與人之間的審美不同,雲逸昨天相親搭配的衣服還是惠蘭選的,但今天惠蘭顯然太急些,忘記關照她穿衣服要正裝!

雲逸不以為意,“我今天又不是相親。”

她穿了紅藍格子的流蘇短大衣,民國複古式的矮跟小皮鞋,長發中隨意別了一個玫紅簪花。

大方又恰到好處,這身打扮在韓式風衣、英倫牛仔褲中還是顯得與眾不同。

旁邊的長坤很紳士笑著,“小雲就是這樣的打扮。”

對於藝術家來說,這些搭配美到極端。

計算著時間快到了,惠蘭慌不擇路地要去采訪歐總,鵝黃色的針織裙隨風搖擺,雲逸淡淡笑著,拒絕了長坤伸出的手。

他們很順利的去了總裁辦公室,從工作人員的態度來看,歐氏集團很注重這次畫展。

雲逸忽然覺得這裏其實並沒有自己什麽事,長坤是來談事情的,惠蘭打算采訪,那自己來當花瓶?

“請坐吧。”

歐南禮貌地說著,叫人侍茶,淡淡掃了一眼來的三個人,最後把目光投向雲逸。

又是她。

“先生真是準時,我約在的十點半,你恰好在十點二十九來了。”

歐南似是不經意道,移了目光,專注於手中精致的青瓷杯。

長坤笑,“歐總說笑了,十點二十九正是我的一幅畫的名字。”

雲逸在一旁極不自在,冷冷地觀看,不經意間用胳膊捅了旁邊的惠蘭。

原來都是約好的,那喊她來幹什麽?

惠蘭這家夥再一次把她賣掉了。

她不想再和長坤多糾纏什麽,她想起一個同學說的話,六十億人口不能談對象的有三種人,親戚、老板、老師。

很不幸,她喜歡上了七叔。又很不幸,她的指導老師過於關切自己。

惠蘭知道自己賣了雲逸,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長坤本答應帶她來采訪,但前提要把雲逸喊著。

為了一次報道,她算是豁出去了。

話不知談到哪裏,長坤忽然把雲逸介紹給歐南:“這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名為張雲逸,小雲,這是歐總。”

“有幸相識,我叫歐南。”

歐南唇際彎了一個合適的弧度,主動走向雲逸麵前,向她伸出了手。

“你好。張雲逸。”她站起身子,比較僵硬,回答也簡便。

他溫潤一笑,嗓音低醇性感,“這次畫展是個難得展示自己的機會,不如你也一起加入,結識更多的名人?”

雲逸搖頭,垂下眼眸:“不了,我更喜歡當一個兒童畫師。”

長身如玉的男人微微一震,第一次見過這樣打扮成熟凝重的姑娘,夢想卻隻當個兒童畫師,那種為幼兒園畫牆紙的工作。

“既然如此,那就在這次畫展中多加一點兒童畫元素,長坤老師意下如何?”

雖說是疑問,卻含了不容拒絕的成分,雲逸不可思議地直視歐南,她心裏隱約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三年來她同長坤辦畫展,瀏覽各處畫展,幾乎沒有看到有兒童畫的成分。

因為,太幼稚,太簡單,沒有一點考驗的成分。

就連幼兒園小朋友用蠟筆都能畫出來的畫,為何要畫家們去精心調色構思呢?

“好,歐總建議不錯。”長坤笑得勉強。

接下來便是惠蘭采訪他們的時間,順便把兒童畫插入畫展的內容也記在腦海裏,準備動筆寫進去。

雲逸有些難以置信,她竟然如此快地就能實現兒童畫放入畫展中的夢想。

以前她去奧地利以及各個地方,畫展氣氛極其安靜,雖說藝術氣息**漾,但是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如今真的可以把自己的夢幻童話畫放在畫展中,她心中有說不出來的興奮。

這一切都要感謝眼前這個男人,她總算拿正眼看著他。

大約二十七八歲的年紀,白襯衫的領口微微敞開,襯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間,露出小麥色的皮膚,鼻梁高挺,長而微卷的睫毛下,每一記眼神深邃如井。

大概察覺到自己在看他,歐南竟然朝她望來,微微抿起的薄唇漾著笑意。

正是這個鏡頭,被惠蘭拍了下來,她興奮地叫了一聲:“歐總居然笑了。”

照片中的男人眼睛看似望著茶幾上的紫砂壺,而雲逸知道,他是在看自己。

采訪完畢,歐南安排了酒店,邀同一起吃飯,旁邊的助理在他耳邊輕道:“總裁,黎小姐和您約好了……”

歐南沒有說話,斜眼睨著他,助理心神理會,不再多言。

公司門口,雲逸和惠蘭站在一塊,看似和諧,背地的動作卻很能折騰,雲逸重重地在她腰上掐了下,“出賣朋友,你膽子越來越肥了。”

“別動,癢!”惠蘭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你不來的話長坤老師也不來,我還怎麽采訪他們。”

敢情長坤是拿她作為威脅了。

她冷笑,板著的臉對誰都一樣,長坤朝她笑著更加不予理會。

歐南下了三階階梯,聽到雲逸的聲音。

“我就不吃了,早上起得遲,飯剛吃過。”

雲逸盡量使自己保持著微笑,語氣卻是冷漠至極。她不再像大學時優柔寡斷,因為一篇論文去敬老師的酒。

這三年她對於自己不想做的事都拒之,所以才敢當眾掀長坤的桌子。

“張小姐這樣作息習慣不好。”歐南走到她旁邊,並不指望她能抬頭看自己一眼。

他修長的手正想拂過她的碎發,雲逸已躲閃到一旁,垂下眼眸道:“謝歐總關心,我先走一步。”

歐南輕笑,想來還沒有哪個女人會拒絕他,更何況隻是一頓飯,她如此不給顏麵,倒讓人生了興趣。

雲逸一走,三人的氣氛變得緊張,長坤想去開車送她,又不能薄了歐總的顏麵,而惠蘭頓時覺得自己的存在是個多餘,也找個理由撤了。

反正采訪已完畢,下次估計要等畫展開放那天。

惠蘭來到公交車站,一下子就看到雲逸,她知道雲逸的步子很快,但定會在馬路邊逗留的。

“你還沒有忘記他嗎?”

身後想起惠蘭的聲音,雲逸沒有回頭,專注於路中央來回行駛的車輛,良久才緩緩道:“惠蘭,他結婚了。”

“嗯,前些天我去過城北診所,看到你七叔的妻子,長得很漂亮,但沒你有氣質。”

雖說雲逸的打扮和現在流行的韓風不同,但她整個人散發的藝術氣息不是那些女人能比的。

惠蘭說話何等小心,她平時大大方方的,和雲逸談起那個人時一定要字字斟酌。

“三年了,我怎麽會忘不掉他,我甚至忘記要把他忘掉這件事情,隻是有些習慣還改不過來。”

“比如,過馬路。”

惠蘭笑,牽起她的手,拍拍胸脯:“我帶你吧。”

她們去了一家甜點店,安靜的輕音樂,濃咖啡和清茶都有,午時來這裏的人少,更顯得靜謐。

這裏的老板娘很文藝,牆上貼著便利貼,都是情侶來這裏寫的願望,有的被撕下扔掉,但有的還在。

雲逸不餓,點了一份香芋奶茶,靜靜地看著窗外。

惠蘭比較鬧騰,先是拾起沙發上的雜誌,翻了翻扔到桌子上,在雲逸眼前晃了晃:“大小姐,今天我的豪華午餐被你弄沒了,你知不知道能被歐總請吃飯是件多麽榮幸的事情。”

“那個歐南?”雲逸不屑,“看你問他話時緊張兮兮的樣子,別人還以為你是實習記者呢。”

“拜托,他的那種氣場,我們一般人見了都要抖上一抖,說真的,你難道沒有感覺?”

“有啊。”

惠蘭一臉希冀,“什麽感覺?是不是覺得很帥?”

“這倒不是,我隻是挺感謝他給我一次展現兒童畫的機會。”

惠蘭無奈地努努嘴,雲逸太死腦筋,兒童畫有什麽用,大人畫和小孩子畫有什麽區別。

她興致勃勃地給雲逸介紹起來,“我跟你說啊,歐南這個人有多厲害,先不提他是歐家長子,就說他十八歲精通意、俄、英法等各國語言,二十二歲回國打理家業,本來就是練手的,沒想到一下子旺盛起來,他……”

“有人來了。”

雲逸的視線忽然移開,定在一對佳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