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那場風雨終於止息

八月中旬,寧安市最漫長的一場大雨也終於停止。

同月底,梁逢收到來自北大的錄取通知書。

同時,他被保送的消息也傳至整個寧安市。

而那個時候,基本上所有的高考生已收到各個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整個寧安市沉浸在喜悅之中。

陳柯先是在班級群發了消息詢問著一班的錄取情況。

其實分數早已在七月下來了,隻是大家填報的學校不一,陳柯還是想看到每個同學手裏的錄取通知書才安心。

梁逢打開朋友圈,幾乎高中同學都在曬各自的錄取通知書。

梁逢還特地給陳琛打了個電話,問他錄取到那個學校了。

陳琛這人大大咧咧,直接告訴梁逢自己不準備上大學了,他說自己不是讀書的那塊料子,家裏已經準備讓他接手生意了,等九月份他就可以正式進入家族企業工作了。

梁逢對他的這份決定感到有些詫異,畢竟他一直以為陳琛是一個愛自由不喜歡被家裏人掌控的人,但如今,他卻是最先走上社會的。

梁逢實在是沒想到。

八月下旬,陳柯在班裏統計了各個學生的錄取情況以及被錄取的大學。

梁逢看著老陳發的名單熱淚盈眶,他們為此努力了三年,而今也終於開花結果。

他順著名單往下看,看到幾乎全班人的錄取情況。

梁逢:北京大學。

於佳佳:××外國語大學

李霖:××師範大學

齊思明:南大

鄭濱:複旦大學

……

他們都有了很好的終點。

好像青春的這一筆落到了這裏就該結束。

但是有些故事還未書寫完整。

梁逢滿懷著期待跟小同桌打了個電話,想要告知她自己已經收到了來自北大的通知書,在今年的九月份就可以成為北大的一員。

他想問問假如小同桌複讀的話,能不能和他一起選擇北京的學校,或者是離北京近一點的學校,這樣的話,兩個人也好有個照應。

但梁逢相信,假如小同桌再複讀一年的話,她考的也不會比其他人差。

他的小同桌什麽都很好。

電話響了很久,都沒有人接聽。

梁逢想著大概是小同桌出院了,回到了老家的緣故,等她回到寧安市自己再去找她也不遲。

故此,梁逢也就沒有再聯係。

而在八月下旬,在複讀班已經上了大半個月的辛欣收到消息,關於校園暴力一案的事件也有了更新的進展。

辛欣原本是準備將這件事告訴收到傷害的許相看的,可是她和梁逢一樣,怎麽也聯係不上她。

她接連打了一個下午的電話沒有人接,後來好是梁逢告訴她許相看會老家休養了。

估計等到高四複讀的那天才會見到。

辛欣也沒多想,覺著開學二人就見到了。

八月隨即也很快過去。

漫長的八月將過,那一場十八歲裏有過的最長的雨季也結束了。

夏天要過去了。

……

許相看的葬禮是在寧安市辦的,並沒有多少人知曉。

許家夫婦不舍將她一人留在他鄉,他們還是回到了寧安市,隻不過是三人去,兩人回。

……

江蘭在醫院整理許相看的遺物時無意間發現了那本厚厚的日記,日記的時期是從她第一天來到寧安一中的時候記得,到如今,已經有整整一年。

日記本很厚,裏麵密密麻麻記了很多東西。

江蘭撐著床坐下,然後顫著雙手打開那本日記,日記的記下的時間都被許相看寫的清清楚楚,日記本一共有420頁,許相看記到了408頁,隻要發生讓她覺得值得記下來的事情,她就會寫在日記本上。

江蘭拿著那本日記本看了很久很久,直到最後一頁,她看見了自己女兒寫的那份訣別信。

她說:“小班長,我走後你千萬別忘記我,我會回來看你的,每一年都會。”

江蘭拿著那本沉甸甸的日記本回到了寧安市。

許父許母在她的日記裏看到了她很喜歡一個人。

那個人叫梁逢。

他是許相看日記裏的主角。

許父許母也想把這本的日記交至他的手上,但是又怕覺得突然,打擾到那個孩子。

畢竟自己的女兒已經去世了,把這樣的一個本子交到他手裏,許父許母也怕對方覺得他們一家人有惡意。

他們想了想,還是把這本日記在下葬的那天一起燒了。

火光散盡時,日記本上的字也在慢慢的消失,大火吞噬著屬於他們的所有故事。

關於十七歲的一切,隨著那場火,化為了一段無疾而終的故事,被埋葬在歲月的長廊裏。

……

許相看的葬禮沒有通知任何人,來的隻有親朋好友。

沒有一個寧安一中的同學。

這是許相看日記裏曾經說的話,她甚至連自己的遺言都寫好了。

後來許父許母想,可能是女兒遭受的太多,不想讓同學知道。

在許相看去世後的一個月,梁逢知道了。

那個時候他已經快要去北京上學。

他也是很偶然知道的這件事,他給小同桌發的微信一直都沒有人回,他打了無數次電話沒有得到回應。

他找到出租屋裏,出租屋的房主說這一家人早就走了,在女兒去世之後,夫婦倆早就回老家了。

梁逢不敢相信,有些質疑,拿出手機,指著許相看的照片給房東看,他說:“這個女生您見過的,她叫許相看,是租您房子的那家的主人女兒,她長的很白淨,人也很靦腆溫柔。”

房東僅僅看了一眼,就肯定說這個女孩已經去世了。

梁逢在聽到去世的字眼時,心裏狠狠一顫,猛的抬起頭看向房東,聲音微弱:“您說……什麽?去……去世了?”

“而且聽說好像是因為什麽抑鬱症去世的。”房東有些惋惜的說。

“那孩子也是真的可憐,才十七歲就走了,聽說還是吞的安眠藥,唉……”

房東說完,還遺憾地歎了口氣。

梁逢卻呆愣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

“您是和我開玩笑吧,這可一點也不好笑!”梁逢顫著聲音問房東。

怎麽可能就去世了呢?這不是才隔了兩個月而已嗎,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麽就沒有了呢……

不會的,不會的,這個房東一定是騙自己的,小同桌才不會去世,她才不會……

“我能騙你不成,這戶人家在給女兒辦完葬禮後立馬就搬走了,就連下半年的房租都不續了……”

房東的話如同電擊,流遍他全身。

他艱難的站直身子,穩住心緒,顫著聲音問:“那您知道她父母去哪裏了嗎?”

“可能是回老家了吧,我也不清楚。”

“好,我知道了,謝謝您……”

房東說完就上樓了,隻留下他一個人站在原地,愣是不走。

怎麽會這樣呢?

怎麽會呢……小同桌去世了……

怎麽會突然去世了呢?

不是說一起考大學嗎……

……

梁逢身子一彎,蹲坐在地上,環抱著自己,看著遠處的十字路口,來來往往的車輛,絡繹不絕的人群。

明明這個世界這麽熱鬧,可他有一瞬間卻身處寒冬。

其實他今天來,還有另外一件事。

他想問小同桌願不願意複讀跟他一起去北京。

假如願意的話,他也會努力在北京紮根,然後和小同桌一起,在北京奮鬥拚搏,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他把未來都想好了,以後小同桌若是喜歡旅遊,自己也可以陪她,要是喜歡寫日記,自己也可以成為她日記裏的男主角,若是喜歡看書,自己就會賺錢給她開一個書店……

可是他現在手裏握了北大通知書,想要見的人卻已經不在了。

小同桌的夢想是去北京,去更遠的地方。

他仍然記得當初自己問她想去那座城市時,她眼裏止不住的歡喜,那裏裝著的滿是對大學生活的憧憬,可這,都已經定格在她的十七歲。

考去北京這件事,梁逢做到了。

而許相看這輩子也實現不了。

呆坐在地上半響,梁逢的看著格外藍的天,飛機在上麵劃過一條條痕跡,傾刻間又消失。

好像所有的一切在他麵前都是轉瞬即逝。

他握緊手中的通知書,撫摸著上麵的字,往日的一幕幕從眼前閃過,小同桌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個笑容都印在了他的心裏。

“小同桌,我們一起去北京吧!”

“好啊!”

可從始至終去北京的隻有他一個人。

紅色通知書上全是他的眼淚。

從白天蹲到晚上,城市燈光閃爍,他一個人孤零零的蹲在路旁,來來往往絡繹不絕的人流,這個城市從嘈雜到安靜,梁逢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一言不發。

通知書已被他捏的發皺,他眨了眨眼,看了看通知書上麵的字,心裏忽然堅定了一個想法:他一定要去北京!

去和小同桌約定好的北京。

“沒關係,小同桌,北京我替你去了,下輩子我們再一起去。”

梁逢摩挲著通知書上的字說。

他的眼眶裏盈滿了淚。

有風吹過,吹落了樹上的葉子。

梁逢迎著風往前走著,此刻他的背影看起來十分孤寂落寞。

暑假結束,大學生活開始,而校園暴力這個詞也很快的湧入視野,大家也更加的關注到這個問題。

社會上開始注意各個學校此類問題。

許相看一事也在寧安市掀起來不少波瀾,也是這時,寧安一中以前的那些同學們才知道原來她一直在班裏沉默不愛說話的原因竟是這個。

誰會想到呢?

一個內斂的女孩子從一場校園暴力裏走出來,走到他們麵前,然後執著的往前走,往更好的方向走。然而,在她以為她可以走到光明中時,她的世界下了一場大雨,就連唯一的路燈也熄了,她隻能獨自一人在黑暗裏摸索前行,到最後,她還是被那群人拖回了黑暗中。

……

白瀾白晴一案也終於落幕,幾人因為都滿了十八歲,且這種行為已經嚴重造成受害人心理陰影,而加上受害人對這件事持嚴肅的態度,最嚴重的是,因為許相看的離世和這件事也有著莫大的關係,因此,白瀾白晴等人被判無期。

吳茜因為在白瀾接受調查期間,利用手機發送信息導致受害人心理受損嚴重,加重病情,而從頭到尾她也參與了這一場暴力案,雖是幫凶但也是犯罪行為,被判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華德小鎮的一切參與過校園暴力的人都承擔著與其相應的責任。

有的時候,旁觀者也是施暴者。

所有的人都逃不掉。

……

“我們所知曉的這一場傷害性嚴重的校園暴力事件終於在今天落下一個帷幕。在此,我們廣大媒體向所有社會人士以及在校學生鄭重聲明,無論在何時何地,校園暴力都是不被允許的!任何人都不能淩駕於法律之上,任何人都不得有傷害他人的行為!也願所有的身處黑暗之中的人,都能迎來曙光!我們終會相遇,在陽光下。”

梁逢聽著電視裏對這場校園暴力的評價,以及所有參與這場校園暴力的人們的結局,他懸著的心才終於落下。

小同桌,你可以安心了。

那聲槍聲也終於在數年之後回擊到他們身上。

而那場長達一年半的校園暴力到此刻,才算真正意義上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