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往事

“很高興認識你,我叫江彥。

你可以叫我的小名——江青山。”

——

那道聲音像是隔著許久的年月而來,也迫使她回憶起了那段有關於江彥的往事。

不,其實,白瀾應該稱他為江青山的。

可是,她沒有,她還是稱他的大名江彥。

白瀾手捏起許相看下巴,凶狠道:“你知道嗎,有的時候我看你這幅怯弱的樣子,我就想吐!要不是你江彥又怎麽會去英國治病!要不是你來到我們小鎮,江彥又怎麽會為了保護你早早的離開了!”

白瀾說到這裏停頓了下,目光死死的盯著許相看,“你憑什麽!憑什麽還活著!”

許相看垂下眼,默不作聲。

旁邊白晴一群人已經將辛欣壓製住,哪怕辛欣拚了命的想要掙脫她們的挾製,但還是無果。

“你們走開!別碰我!惡心死了,滾開啊!”辛欣被壓在白晴麵前,身上髒兮兮的,全是剛剛推搡時被那群人用腳踩的腳印,一腳又一腳的印子,十分惹眼。

“啪——”

周圍的人的注意力都被這重重的巴掌聲吸引。

許相看目光投過去,見辛欣被白晴扇到在地,頭發散亂,衣服也皺巴巴的,人倒在地上十分狼狽。

許相看見此,帶著哭腔央求她們:“求你們了,別打了,求求你們了……”

白晴倒是笑的開懷,抓起辛欣的頭發笑著問她:“你猜猜,今天要是陳琛在這裏會不會為了你扇我呢?”

辛欣看著她,嘴角上揚,嘲諷的笑了下:“你真是個神經病!陳琛不喜歡你果然是對的,我呸,我看到你我也惡心!”

白晴臉色忽的一變,麵色沉鬱,大聲道:“打!給我狠狠的打!”

“打到她求饒為止!”

“啪——”

一聲又一聲的巴掌聲不絕於耳響起在這條靜默的小巷裏。

格外刺耳。

許相看聽著重重的巴掌聲,白晴嘴裏的一遍又一遍的“婊子”,熟悉的聲音將她喚起那段黑暗的日子裏,曾經有無數次,她也是這樣度過來的,每個人輪番上陣一個又一個重重的扇著她巴掌,她們逼她下跪,逼她喝臭水溝裏的水,逼她喝她們的洗腳水,逼她在冬天的夜裏隻能縮在角落睡覺,連被子也沒有……

這樣的日子過了很久很久。

小巷裏隻有一聲又一聲的巴掌聲以及辛欣的接連起伏的呼吸聲,許相看閉上眼睛,一段又一段的回憶似潮水般向她襲來,快要將她淹沒。

有那麽一瞬間,她聽不見任何聲音,隻有屋簷往下滴水的聲音,一滴又一滴的水聲,一下又一下,似是個時間的漏器,穿越許久的年月,帶她回到兩年前。

2021年的時間線往回退,直到退到2018年的夏天。

那年夏天的蟬鳴無論再怎麽叫也叫不過一個少女無助的呼喊聲。

那年的許相看剛剛滿15,此時的她剛剛上高一,正是花一般的年紀。

由於家裏做生意虧了,在外欠下不少錢,她們一家隻能從縣裏回到父輩生存的小鎮,華德小鎮。

許相看在來到小鎮之前便已是讓人矚目的存在,她在縣城裏時,已經是學校舞蹈班的優秀學生了。

當時,為了看她跳芭蕾舞每個班的男生自願早早的等她放學,然後趴在窗口看她練舞。

那個時候在縣城的她似乎就是眾人口中的小公主,也是個眾星捧月的存在。

會有誰不喜歡小公主嗎?

應該沒有人不喜歡的,大家都喜歡。

但人似乎就是這樣,一旦有人喜歡某樣東西而超過她本身的價值,那麽,就會有人將這樣東西保護起來,反之,也會有人意圖毀滅。

一下子從小縣城來到相對落後的小鎮時,許相看還稍微有些不適應。

雖然她也是這裏土生土長的人,爺爺奶奶也在這裏生活,但是她自出生滿月後便遠離了這裏,送去了縣城讀書,稍大點又到各個城市參加比賽,在她的記憶裏,有關於華德小鎮的一切於她而言,實在是少之又少。

她對這裏的一切都不熟悉。

直至開學那天,母親牽著她的手帶她走進校園,溫柔地將她交給班主任李荷。

雖然李荷是新來小鎮的教師,但是她還是在許相看母親江蘭麵前保證說自己一定會好好照顧好她的。

江蘭相信了她的話,將女兒交給她後,便背著重重的包和丈夫外出打工去了。

這一走,就是一年半。

這一年半裏發生的事情足以毀掉一個明媚的少女。

許相看剛剛來的那天打扮的十分乖巧,和她之前在縣城裏穿著一樣,她選擇了穿自己喜歡的白裙子,梳著高高的馬尾,腳下踩著黑色的小皮鞋。

李荷牽著她的手來到華高四班的教室,教室裏還十分吵鬧,大家嘴裏時不時的吐出一兩句許相看沒聽說過的髒話。

“好,大家靜靜,這是從縣城裏新轉學來的同學許相看,大家鼓掌歡迎!”李荷走上講台敲了敲教鞭。

但是大家似乎並不懼怕她,隻有幾個看起來略微內向的女生回到了位置上,其他的同學仍然笑做一團,沒有把李荷的話當回事。

直到許相看上台,站在講台上的那瞬間,人群開始安靜下來,大家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這位從縣城裏來的女生。

她和台下坐著的同學簡直相隔兩個世界,台下的女生穿著普通,大多都是格子衫加長褲,還有的就是簡單的短袖加牛仔褲,隻有站在台上的許相看身著一身白裙,她美的像是大家從格林童話故事裏看到的公主。

她和台下的大家似乎隔著一條無形的界限。

從這身穿搭開始,以及她的談吐和學識,台下的同學們在無意間意識到他們其實是兩個世界的人。

許相看和小鎮上的同學還是不一樣的,除了那身顯眼的穿搭外,大家還發現她最不一樣的地方是她和大家說的話不一樣。

小鎮上的學生們習慣了說這裏的方言,大家一個學校的,也都是一個鎮上土生土長的人,說的話自然也是這裏的方言。

而許相看不是,她說的是普通話。

從她上台開始做自我介紹的那刻起,台下的大家便清楚的意識到了這點。

李荷站在一邊自然也意識到了,她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將許相看的位置放在了第一排。

華德高中有個不成文的規定,第一排隻能由成績最好的同學才能坐。

在此之前第一排都是白瀾的位置,隻是今天她家裏有事沒來,於是許相看莫名其妙的成為了她的同桌。

許相看剛剛來,還沒有書,李荷便自作主張的將白瀾的書借給了她。

許相看見是別人的書,自己也不好在上麵做筆記,隻能在自己的本子上寫老師上課時板書的筆記。

至於白瀾的書,她隻是輕輕的翻開看了眼內容,也不敢在上麵留下什麽印記,課上完她立馬工工整整的還了回去。

第一天過去了,白瀾並沒有來。

許相看回到爺爺奶奶家時,父母已經背上重重的行囊奔波到另外的城市,為了養家糊口隻能如此。

那天晚上,知道父母偷偷背著她離開時,許相看哭的不成樣子,無論爺爺奶奶怎麽哄都沒有用。

她自小沒養在爺爺奶奶身邊,和兩位老人感情並不深,兩位老人呆在小鎮已經許久,說的方言許相看也不甚明白。

有的話她甚至還聽不懂。

她哭的幾乎要將上頓吃的飯吐出來,奶奶走到她身邊,塞給她一瓶熱牛奶,用著蹩腳的普通話告訴她:“我的乖乖,別哭了,奶奶這有甜牛奶,還是熱的,你喝了心裏就甜了,就不難受了。”

許相看沒接過老人家塞給她的熱牛奶,隻是哭著跑出了家,出了院子,她跑的飛快。

等跑過頭時,她才反應過來,這裏並不是縣城自己的家,這裏是華德小鎮,而自己也才來這不過三天,對小鎮上的路也並不熟悉。

她茫然的站在大街上,大家都忙著自己的事情,街邊聚集了許許多多的商販,開著三輪車聚集在路旁,一聲又一聲的呼喊著,更有甚者還會大聲的問她買不買東西。

許相看怯弱的站在原地,隨後又搖搖頭表示自己不買。

這是許相看來到華德小鎮聽懂的第一句方言。

她站在原地看了一會,便想著要回家了,她跑出來這麽久爺爺奶奶還沒找到她,一定會著急的,特別是奶奶,腿腳本來就不好,她還刷脾氣跑了這麽遠,想到此她心裏便有些愧疚了。

自己真的太不懂事了。

但現在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回去了。

“你站在路中央很危險的!”許相看循著聲音回頭,看見了站在書店旁臉色蒼白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大,不過因為膚色太異於常人,許相看在看向他的第一眼,甚至覺得他比自己要小上許多。

“等下會有車子過來,你站在那裏很危險的!”許相看愣了下,見對方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和自己講話。

“你叫什麽名字啊?”許相看走近了,才問了他的名字。

少年朝她伸出手,一本正經:“很高興認識你,我叫江彥。你也可以叫我的小名——江青山。”

許相看注意到他並沒有說方言,而是說的標準的普通話。

“你呢,你叫什麽?”

許相看點了點頭,笑道:“我叫許相看,是相看兩不厭的許相看。”

“你的名字很好聽,和你人一樣,你長的很好看。”許相看似是沒料到第一次見麵的少年就直白的誇她名字好聽,人也好看。

她有些害羞的垂下眼,不太敢看他的臉色。

“你是剛剛來到小鎮的嗎?”江彥又問她。

許相看驚訝的抬起頭,然後重重的點了點頭,“對,你怎麽知道?”

江彥笑道:“我剛剛看你半天了,發現你好像對大家說的話聽不太懂,我就猜想你應該是剛剛搬來的。”

許相看靜靜的看著他說。

“其實我剛來這的時候也一樣,聽不懂大家的方言,但是我來這已經三四年了,也已經習慣了。”

江彥說完,又扭頭問她:“你家在哪裏?你找得到回家的路嗎?”

許相看點頭,然後又猛的搖了搖頭。

她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江彥想了下,說:“你告訴我你家的大概方向和標誌,我帶你回家吧。”

許相看想了想,隻能告訴他自己家院子裏有一棵梧桐樹。

“梧桐樹?”江彥皺起眉頭。

“我爺爺奶奶家院子裏有這麽大一棵梧桐樹呢,可大了,據說是上百年的曆史呢,我都抱不過來!”許相看用手比劃著。

“梧桐樹……上百年……院子”江彥輕聲喃喃道。

忽然間想起了自己之前路過的一家院子裏有過一棵十分巨大的梧桐樹,而那家院子裏隻住著兩個年邁的老人。

“行,我知道你家在哪裏了,我帶你回家吧!”

就這樣,許相看被江彥一路帶回了自己家。

回到家時,奶奶正坐在院裏抹著淚,看到許相看回來老人家才顫顫巍巍的走上前,“怎麽樣,受傷沒有?跑哪裏去了,你爺爺找了半天沒找到,嚇死奶奶了!”

許相看和江彥道別後連忙回到奶奶身旁,扶著老人家進了屋子。

許相看自從來到華德高中上學後,每天都會有別的班的男生來看她,有的時候什麽也不做,就這樣單純的在班門口盯著她看。

許相看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

從許相看來到華高的第一日起,校園裏便流傳出華高高一年級四班來了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長的白白淨淨的,人也瘦瘦高高的,走起路來都比其他人有氣質。

大家開始在背地裏叫她級花。

她是華德高中高一年級的級花。

後來這話越傳越神,也有了更多的男生來到四班門口偷看她,在這樣落後的小鎮裏,大家無不驚羨於她的一切,包括她的美貌。

自此,她也成了華高的校花。

當然,她自己是不知曉的。

開學後一個星期,缺失了同桌的許相看終於也有了同桌。

白瀾終於來了。

在此之前,許相看隻在她的書上看到過她的名字,從看她的名字的那刻起,許相看就覺得這個女生一定是一個十分溫柔好看的女生。

但其實不是。

白瀾的名字和她本人還是有差別的,她本人有些黑,人也有些壯,說話也很粗魯。

她站在許相看身邊時對比很是明顯,這也讓白瀾心裏很不好受。

最讓她不好受的是自己之前明明沒有同桌的,而現在她莫名其妙的多出了個同桌不說,還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公主,皮膚細膩光滑,人也看起來十分無害,像隻單純的小白兔。

“單純?”白瀾回頭看了眼自己身邊正在做題的女生,她輕聲嗤笑了下。

她倒不信一個長的好看的女生能有什麽能力坐在第一排的位置。

白瀾自在小鎮讀書以來,都常年霸占著班級第一。

每次都是她,於是第一排的位置她從小做到大,毫不例外。

最先開始白瀾也並未將許相看這個“對手”放在心裏,反而對她的真實實力提出質疑,畢竟,在白瀾的潛意識裏長的好看的女生都是花架子,並沒有什麽能力。

可是她的這番想象在開學後的第一次月考中證明是錯誤的,且是大錯特錯。

許相看不僅長的好看,學習成績也很好,最主要的是她還寫的一首好字,之前每次老師都會誇獎白瀾的字是班裏麵最好看的,而現在卻突然變成了新同學許相看。

不僅如此,李荷還在班裏讓大家傳送著看許相看的試卷,讓大家觀摩她的字。

這給以往得第一和飽受讚譽的白瀾來說是一種侮辱。

她沒想到一個隨隨便便轉學來的人都能打敗她,還是輕而易舉的。

許相看來了後,白瀾就變成了第二。

許相看每一科都比白瀾要好,就連字也比她寫的要好,除此之外,她還會跳的一身優雅的芭蕾。

這是大家在元旦晚會是發現的,然後許相看的名字在華高更加響亮了。

這也讓白瀾心裏的那點不滿更加明顯,明明在她沒來之前,自己才是中心,而現在什麽都是許相看的,她什麽都沒有,就連班級排名,她也隻能屈居第二。

白瀾心裏不喜,轉眼間回到家將這件事告訴了自己喜歡的男生。

白瀾喜歡的男生是江彥。

江彥是大前年才搬來這裏的,據說是來養病的,具體什麽病白瀾也不知道,隻是聽家裏人說是一個很嚴重的病。

白瀾從來不喜歡叫江彥的大名,她喜歡叫江彥的小名,江青山。

從江彥搬來小鎮養病的那日起,白瀾便注意到他了,江彥和小鎮上其他男生不一樣,他生的白,又或許是因為他生病的緣故,導致他的膚色比其他人的要白上不少,他見到任何人都很有禮貌,也從來不和他人爭辯。

謙遜有禮,翩翩君子,這兩個詞就好像是為了他而生。

江彥的奶奶的小鎮醫院的院長,而白瀾的母親則是醫院裏的護士長,白瀾每每放學去醫院找母親時總會看見江彥。

最初她還隻是對他好奇,後來在得知他生病了來這裏養病後白瀾便對他多了幾分憐惜,想著這樣好的一個男孩居然身體不好,也開始埋怨起上天不公。

在醫院的多次巧遇讓白瀾多這個男生心裏多了份不一樣的感覺,後來白瀾想,大概是因為他有著小鎮上男生都沒有的帥氣麵容吧,又或許是他身上獨一無二的氣質吸引到了她。

總而言之,白瀾在心底默默的喜歡上了江彥。

她也固執的認為江彥就該是她的。

在醫院的每天,她都會跟在江彥背後叫他“青山哥哥。”

有的時候在別的男生嘲笑江彥身體不好,還說他不像個男生時,白瀾都會義無反顧的跳出來替江彥將那群男生打跑,然後扯著嗓子告訴那些欺負江彥的男生:“從今以後,江彥歸我罩著,你們要是和他過不去就是和我過不去!”

這之後,找江彥麻煩的人越來越少了。

江彥的名字也成為了她少女心事的第一份秘密。

這件事也隻有她自己知道。

江彥性格遲鈍,在小鎮上因為他生病的緣故也沒有多少人願意和他交朋友,相反,大家還挺嫌棄他,怕他把病氣傳給自己,都不願意靠近他。

小鎮上隻有白瀾一個人願意和他交朋友,跟在他後麵屁顛屁顛的叫他“青山哥哥。”

但是江彥隻是將白瀾當做朋友對待,隻是朋友而已。

……

但是假如要問白瀾和許相看之間的敵意是怎麽出現的,白瀾想要是沒有那件事的話,或許她對許相看也不會有那麽大的敵意了。

白瀾喜歡江彥這件事在華德小鎮人盡皆知,就連白瀾的那群好姐妹也知曉,大家雖然知道江彥是個病秧子,但都不敢在白瀾麵前說些江彥不好的話,反而鼓勵白瀾將江彥快點拿下。

白瀾自己也很有信心,畢竟自從江彥來到華德小鎮養病以來和他講話最多的女生就是自己,他的身邊從來不會有其他人的出現。

也是因此白瀾在心裏篤定,江彥一定是她的,一定。

但是白瀾好像忽略了一個點,那就是江彥隻是當她是個妹妹看待,也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類似親昵的話,江彥這個人對任何人都很有禮貌,哪怕大家在背後笑話他是病秧子他也不在乎。

而這些話白瀾在乎。

她不喜歡那些人用這些話來說江彥,誰都不行。

她喜歡江彥,誰都不能貶低他,也不能靠近他。

但是在那一天,一切都變了。

自從許相看來到華德高中後,因為她姣好的外貌和窈窕的身姿也吸引了學校裏不少男孩子的注意力,大家都爭著放學送她回家,還有的男生則一路跟著她回家。

這樣的舉動讓剛剛到這個小鎮的許相看難免害怕,但是在那些男生的強烈追求下,她就是想拒絕也拒絕不掉,每天都會有一波又一波的男生跟著她,裏麵追的她最厲害的一個男生叫趙時澤,他是白瀾的前男友,也是華德高中出了名的混混。

然而許相看並不知道這一切。

在她又一次直白的拒絕了趙時澤的護送後,對方的臉色直接冷下來,不顧一切的在校門口拽著她的手質問她是不是喜歡上別的男生了。

許相看的手腕被他拽的很緊,無論她怎麽使勁都擺脫不開,她皺著眉不悅道:“我沒有喜歡的人,我也不喜歡你,你放開我,我要回家了!”

趙時澤整個就是一混混,整天無所事事,在學校裏也不學習,整天就知道調戲長得好看的女孩子,他這人花花腸子最多,要說能治得住他的,或許隻有白瀾一人。

但現在白瀾看見自己的前男友趙時澤纏著自己的同桌許相看時,她居然一點也不生氣,看著眼前這一幕心裏反而還有些愉悅。

她知道趙時澤這個人不是什麽好人,一旦被他纏上就很難擺脫。

白瀾看著許相看被趙時澤纏住難以前行的場麵,心裏忍不住發笑。

但是在下一刻她笑不出來了。

因為她正眼睜睜地看見她的“青山哥哥”正擋在那個新同學前麵和趙時澤據理力爭著,兩人都握著許相看的手腕不放,那個場麵讓華德高中的許多同學都驚訝住了,誰又能想到小鎮裏那個平時病的不愛出門的江彥居然會出手幫一個新來的女生呢?

這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白瀾冷著臉看著眼前這一幕,她甚至都不敢想象平日裏那個不善言辭的江青山居然會為了另外一個女孩子在大庭廣眾之下和其他人爭辯。

這和她認識的江彥屬實不太一樣。

等她走上前時,江彥已經帶著許相看離開了,她隻能站在原地看著江彥帶著另外一個女孩子走,她甚至沒有身份追上去問他為什麽。

“呸,一個病秧子也配和我爭!”趙時澤對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吐了口水。

白瀾冷冷的看著趙時澤,“你再吐一個試試看?”

趙時澤摸摸鼻子,瞬間不做聲了。

白瀾沒有和趙時澤再多說什麽,而是背著書包往家的方向去,那一天後,她第一次沒有主動去找江彥。

她自認為自己不去找江彥,江彥就一定會發覺她的不一樣,明白她的心思。

但是,他沒有。

那一個星期都沒有。

她不甘心,認為自己跟在江彥後麵那麽久,他一定不會這麽輕而易舉的忘記自己,她為了證明這一點第二個星期連忙去了醫院找江彥,但是她並沒有在醫院見到江彥的身影。

而是在回來的路上無意間在書店中看見江彥和許相看一同選書的背影,雖然兩人是正常的社交距離,也沒有做什麽過分的舉動,但是那一幕印在白瀾眼裏,深深的刺痛了她。

白瀾開始有意無意的針對起許相看。

這一切都是在她的“不經意”間發生的。

例如在許相看要交作業時作業本總是會不翼而飛,又比如許相看在坐凳子時,凳子上總是會莫名其妙多出一攤水,她喝水的杯子裏也總是被人放一些蟲子進去。

有一次,許相看拿起保溫杯喝水時,在低頭的瞬間不小心看見浮在杯麵的一個小黑蟲,她立馬條件反射般將杯子的水盡數倒完,也就是那刻,她看見自己的杯底幾乎全是這種小黑蟲,密密麻麻的蟲子幾乎沾滿杯底。

她第一次見這麽惡心的場麵,忍不住當場吐了起來。

隻差一點。

隻差一點她就將這些水喝到肚子裏,她甚至都不敢想自己要是將這些蟲子喝進去會有多麽惡心。

想到此,她便深吸口氣,大聲在班裏質問著是誰幹的。

但是大家隻是冷漠的看著她,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承認。

白瀾此刻不在班裏,就算許相看想問她也找不到人問。

許相看將此事告知班主任李荷後,李荷在班裏發了很大的脾氣,說一定會嚴查到底。

但是在這件事發生後的第三天李荷將許相看叫去辦公室,笑著對許相看說這件事或許隻是同學間的一個玩笑而已,讓許相看不要過多的介意。

許相看不明白為什麽這件事受傷害的是她,最後將此事往肚子裏咽的也是她。

她不明白。

隻是李荷說的認真,她隻好放棄。

走出辦公室,她忍住淚,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沒事的,沒事的,爸爸媽媽回來就好了,等他們回來了自己就有錢回去讀書了,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因為之前的事情,趙時澤對許相看也懷恨在心,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拒絕自己,趙時澤麵上也不好看,他想著一定要找個時間重新約她。

正當他不知道怎麽辦時,白瀾出現在他麵前告訴趙時澤,隻要當著大家的麵讓許相看承認趙時澤是她男朋友,那麽趙時澤的麵子上一定會非常有光。

趙時澤頭腦簡單,聽見白瀾的話也覺得十分有道理,於是便決定在放學前堵住許相看。

當趙時澤帶著一幫人將許相看堵在校門口的巷子時,白瀾正帶著一群姐妹過來看好戲,看著許相看被一群男生圍在中間不知所措的模樣,白瀾看著隻覺得好笑,那麽單純的小白兔居然有一天也會被趙時澤這樣的人拿捏住,想想也真的是不可思議。

當許相看迫於無奈答應趙時澤明天在大家麵前承認他是自己男朋友時,白瀾愣了一瞬,她以為許相看會打死不承認的,沒想到她那麽快就答應了。

“哼,看來她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白瀾輕聲笑了下,嘲諷道。

“不行,我就要你現在說!”趙時澤得寸進尺,非逼著許相看今天就當著大家的麵說。

許相看急的眼淚都要出來了,她原本是想著明天就去告訴老師這件事,讓老師來解決,又或者是自己明天就不來學校了,這樣的話趙時澤就不會讓自己說這個話了。

但是誰會想得到趙時澤並不是一個傻子,非讓她現在說,這無疑是讓她難看。

沒辦法,她硬著頭皮應了下來,她想過了,隻要她出了這條巷子,趁著大家不注意時她就開始往外跑。

趙時澤不疑有他,立馬讓出了一條路,讓她站在校門口大聲承認自己是她男朋友。

白瀾特地讓人去叫了江彥,她想讓他好好地看看許相看是怎麽在大庭廣眾之下承認自己喜歡的男生是趙時澤的,白瀾想讓江彥死心,然後明白許相看喜歡的人不是他。

江彥到來時看見的便是許相看站在校門口被趙時澤死死擒住手腕逼她就範的架勢。

江彥見此也沒多問,立馬衝了上去從趙時澤手裏搶人。

這是白瀾沒有預計到的,他因為江彥會知難而退,誰知道他居然會為了許相看和趙時澤幹起來。

趙時澤並不是吃素的,而且最主要的是她那邊的人比江彥多上四五個,江彥隻身一人怎麽可能打得過趙時澤那邊四五個,他生生挨下不少拳頭,嘴角開始出血。

白瀾見此連忙帶著那群姐妹上前脫架,趙時澤打起架來不分你我,那管誰是誰,一拳頭就揮過去了。

直到江彥倒在地上時,白瀾才反應過來江彥他是有病在身的一個病人,然而就在剛剛,大家都忘記了這件事。

“江青山!”白瀾一把將江彥身邊的趙時澤推開,連忙跑到江彥身邊焦急的詢問著他怎麽樣,可此時的江彥早已不省人事。

許相看愣在原地,她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她一直在被這群人拉扯著,她的頭發都是亂的,從頭到尾都沒人聽她完整講過一句話。

而現在她看見前些日子自己認識的一個朋友倒在了地上,她的心裏十分慌亂,立在原地無神的望著他。

白瀾立即聯係了救護車,來的人是江彥的奶奶,她是小鎮醫院的院長。

白瀾陪著上了救護車。

這件事發生後趙時澤心裏也慌的很,有一段時間他都不敢出現在學校裏。

一個星期後,江彥托人告訴許相看自己沒事,隻是體力不支暈倒了而已。

許相看相信了他的話,也沒有再多問什麽,隻是讓他好好休息。

那之後白瀾也很少來到學校,聽大家說她經常呆在醫院裏。

也是那一次,白瀾知道了江彥原來有很嚴重的心髒病,他甚至都活不過二十歲。

白瀾在江彥病床前哭的死去活來,她不知道自己在無意間導致江彥的病情加重,而那年冬天,江彥為了治病隻得遠離華德小鎮,去往他鄉治病。

臨走前,白瀾一遍又一遍的問江彥他們兩會不會有再次見麵的時候。

江彥將頭扭向窗外,沒回答白瀾的話。

“江青山,你知道的,我喜歡你,很喜歡喜歡你,隻要你活著我就一定會等到你的!”白瀾怕再也見不到他,忍不住告訴他自己的心意。

而江彥隻是冷淡的看著她,然後認真的問她:“我問你,是不是你指使人欺負許相看?是不是你讓人在她杯子裏放蟲子?是不是你故意慫恿趙時澤讓許相看承認他是最近男朋友?”

江彥的聲音大了幾分,裏麵帶了不可質疑的肯定:“我問你,是不是你!”

白瀾沉默著看著他,片刻後,她忽然笑了起來,“對啊!你猜的沒錯,那個賤人都告訴你了吧!對,就是我,都是我幹的,怎麽樣,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可是我有什麽錯,我隻是想讓她遠離你罷了,我沒有別的心思的……”

江彥沒有再看她,隻是默默的閉上眼,沉默了會,他忽然開口:“放過她吧,白瀾,她並不喜歡我,也不喜歡趙時澤,她很單純,她隻是想讀完高中而已,你不能這樣對她。”

白瀾卻問他:“你一定要走嗎?”

“我生病了,我得去治病。”

白瀾垂下頭:“行,我答應你,我不針對她了,那你記得治好病回來找我,我……等你。”

……

2018年冬天,江彥告訴許相看說他們一家人要去英國了,他在臨走前告知許相看,等來日,兩人一定會見麵。

他在心底默默的告訴自己:小公主,等我治好病,我會回來找你的。

少年在心底做了一個鄭重的決定,自己從美國治好病回來後,就去找許相看。

太陽升了又落,四季輪回又交替,人在那瞬間做過的決定其實也隻是取決於有沒有“明天”來將它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