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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忠誠來到分局禁毒支隊推動指導工作,順便去看了老領導黃局長和刑偵支隊的關天一、魏長明。

其實,慕忠誠主要想見的是魏長明。魏長明詢問了慕忠誠母親的病情,並說他愛人一直吵吵著要去醫院看望老人家,但因為太忙,一直沒抽出時間,這一兩天一定去看望老人家。過去,魏長明一家三口沒少到慕忠誠家裏吃他母親包的三鮮餡的餃子。

走進黃局長的辦公室裏,黃局長一看到慕忠誠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親切感,畢竟是他最認可的徒弟。慕忠誠為人正直,敢打敢拚,疾惡如仇,廉潔奉公,信念堅定,對這些黃局長心裏跟明鏡似的。

黃局長告訴慕忠誠,市局紀檢組把鄭小賢雙規了,不過對外稱他是到外地調查案子去了。他還告訴慕忠誠,南武住進了精神病院,醫生鑒定說他早年患有間歇性精神分裂症,那天他酒後強奸拾荒婦女致死就是在犯病期間的行為。此外,據說南發先給了拾荒婦女丈夫十萬塊錢,拾荒婦女丈夫很高興,表示不再上訴了。

一條人命就值十萬塊錢?慕忠誠悲憤至極。

黃局長還告訴慕忠誠,南發先搶占兩年之久的華興化工集團預留建設土地事件,經過與企業信訪部門談判,最終企業以賠償他一千萬元告結。“他們拿著國家的錢肥了自己的腰包,一群蛀蟲,人渣!”黃局長氣憤地向自己的徒弟和戰友傾訴自己的無奈。

即便如此,慕忠誠也不敢和師父說明來意,現在真的是人心叵測。他們一直談到中午,慕忠誠在黃局長的一再挽留下,到分局食堂吃了飯。這期間慕忠誠用眼神告訴魏長明,一定要抓緊時間見一麵。

魏長明帶著妻子女兒來到醫院,妻子和女兒與慕忠誠母親聊著家常。慕忠誠把馬素香介紹給魏長明認識,隨後和魏長明躲到衛生間吸煙,開始研究下一步的行動計劃,準備與張長河取得聯係。

魏長明介紹了近期刑偵支隊的情況:市局為了表彰關天一破獲“9·19”“9·21”案件,抓獲強奸致人死亡的南武,以及配合市局又端掉了一個聚眾賭博的犯罪團夥,給他記了一等功。“原本想給他評個二級英模,但是市局李局長不同意,就隻給他記了一個一等功。高副局長親自到分局給他頒獎,但大家心裏都明白,沒有您慕局,就他還破案,早他娘的嚇尿褲了,咱們也不知道他是什麽來頭,黃局長對這小子也格外關切。”

晚上十點多了,慕忠誠送走了魏長明一家人,回到病房。

慕忠誠母親住的是單人間,今天話說得有些多,可能是累了,睡得特別踏實。馬素香也是忙乎了一天,倒在行軍**打起了呼嚕。

這一夜慕忠誠失眠了,洪愛敏、段依靜、朱莉妹、張佳展的屍體,還有古德寶、古德玉、南發先、南武、彭旭日等德寶商貿這夥人的模樣,總是不自覺地出現在他腦海中。慕忠誠仿佛置身於一張立體的大網中,網裏有黃局長、關天一、鄭小賢、魏長明等一大群民警。他們到底誰是內鬼?在這龐大的立體網的外圍還有張長河和馬素香。

網繼續擴大,高副局長和唐靜也被圈到了網裏。

慕忠誠在這張大網裏似乎無法掙脫,他意識到殺人凶手和幕後指使者就在這張網裏。古德寶指派彭旭日,市局李局長指派關天一,高鴻儒指派古德玉?他們為何要殺死這麽多人,而且手段這麽殘忍?他們之間到底有何深仇大恨?證據又藏在哪裏?

小時候慕忠誠做噩夢,母親總是會抱著驚醒的他再次入睡,但現在母親不能抱他了……慕忠誠將母親的手攥得緊緊的,在夢中流下了眼淚……

天亮了,慕忠誠坐在母親的床頭,臉貼在母親的胸前,暖暖的,散發著一股尚在繈褓時嗅到的奶香。慕忠誠知道這一別,他也許會走在母親前頭,但他不怕,就算走在母親前頭,那個世界依舊會有母親給他做堅實後盾,支持他,鼓舞他。母親醒後好像也意識到,這恐怕是跟兒子過的最後一夜,她靜靜地抱著兒子的頭,幸福地覺得自己沒白養這個兒子,而且走在前頭的還有錚錚鐵骨的老伴,現在又有為人民爭氣的兒子,難道自己還會死不瞑目嗎?

清晨慕忠誠安排好母親的早餐,囑咐馬素香千萬不要出去,等他的好消息,然後便去單位上班了。

一路上慕忠誠回憶著昨晚的夢,不知不覺念叨出古德玉、南發先、南武、彭旭日的名字,緊接著又念叨出高鴻儒、關天一、鄭小賢的名字。最後他舒了一口氣,大聲喊了一句“古德寶”。

整整一天了,慕忠誠無論是開會,講話,還是與同誌們談工作,都要看看手機。魏長明沒有任何音信,快要下班了,依舊沒有聯係慕忠誠。慕忠誠思考了一整天,他必須盡快去找張長河,還不能讓人發現。正當慕忠誠犯愁的時候,政治處的民警進來匯報工作。慕忠誠看到小周,立刻有了主意,於是說道:“小周,晚上有事嗎?”小周麵對領導問話,馬上回道:“沒事,就是有事,您吩咐了也沒事,聽您安排。”

慕忠誠笑了笑,心想好一個嘴甜會溜須拍馬的家夥。“沒事就好,小周,我調來也有兩個多月了,馬上到元旦了,今天晚上我請你,咱倆吃個飯,你看行嗎?”小周受寵若驚地答道:“我的大首長呀,我一直都想請您,怕您沒時間,不賞臉,我不敢提呀,早就盼著請您吃頓飯呢,也好向您匯報匯報我的思想工作。”兩個人又客氣了一番,慕忠誠坐小周的車來到了龍海洗浴中心斜對麵的一家叫“春來好吃”的餃子館。這是慕忠誠精心安排的,一來這家小飯館不會引人注意;二來這裏距離洗浴中心比較近,便於觀察。

兩人要了一瓶二鍋頭,兩個涼菜,兩個熱菜,半斤三鮮水餃。小周酒量不大,兩杯下肚就開始雲山霧罩,吹噓自己是一個幹偵查員的料,可惜警校一畢業就給分配到了禁毒總隊。慕忠誠明白,小周想讓他幫忙調到刑偵支隊。慕忠誠現在正好用得上小周,便滿口答應說:“行了兄弟,飯我請了,你請我洗個澡吧。”“行呀,今天都我請,我結賬。”小周酒量真是不行,舌頭都有點大了。

進了龍海洗浴中心,慕忠誠佯裝醉酒點名讓張長河搓澡,把小周安排給另一個搓澡工。慕忠誠躺在搓澡板上,張長河來了,他個頭不高,人長得精瘦,穿著條小褲衩,身上骨骼突出,皮膚白淨得像個大姑娘,也許是天天泡在澡堂子裏的緣故吧。張長河熟練地給慕忠誠潑水,拍打後背,讓他放鬆,消除酒勁。慕忠誠剛要開口,張長河便俯身小聲說道:“慕局,我認識你,別說話,聽我講,我知道你隻能這樣來找我。”慕忠誠激靈一下,體內酒精旋即飛散幹淨,心想一個搓澡工的偵查意識竟如此之強,警惕性如此之高,看來這攤渾水是夠深的。

張長河一邊給慕忠誠搓澡,一邊給慕忠誠講:“張佳展是我的同村表哥,他不是殺人犯,是那個古老四陷害的他。我表哥是跟洪愛敏好過,但那是以前的事了,後來她跟了古老四,我表哥就離開她了,幾乎不敢聯係她了。再後來古德寶看上我表哥,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張長河說著說著就哽咽起來了。

慕忠誠安慰了幾句,說:“兄弟,抓緊說,一會兒我那個同事醒了就不好說了,你知道洪愛敏她們的死是誰幹的嗎?”

張長河環顧了一下四周:“洪愛敏被害那天,我表哥的確去了,是她找他有事商量,兩人見麵後確實也發生了關係,不過他四點之前就回來了,因為下午他要安排工作。洪愛敏死後,我表哥就害怕了,因為他去過她的住處,而且還和她發生過關係,他是說不清的。至於我們洗浴中心的段依靜和朱莉妹,就更不是他殺的了。你們來的前一個小時,我表哥說如果他有危險,讓我一定找你,慕局,他相信你。他還說,你們局裏的高局長和古德寶有關係,鄭小賢和古老四是拜把兄弟,他們一起坑騙華興化工集團的那塊地。這是過去我表哥給古德寶當司機時知道的,後來古德寶看上了彭旭日,就把我表哥甩了,說是讓他來這個龍海洗浴中心當法人,其實就是讓他給古家頂雷,警方一抓賣**嫖娼,拘留罰款都得由我表哥承擔,年底卻最多給我表哥十萬塊錢的勞務費。”

小周給搓醒了,跑過來向慕忠誠請罪。慕忠誠裝醉,和他說了幾句醉話。

慕忠誠臨走時,張長河又小聲說道:“您再找一下南武,那個小子知道的事最多。”

走出龍海洗浴中心時已經是午夜了,慕忠誠打車去了醫院,小周叫了代駕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