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冥紙店裏的女人

隻有這短短的一天時間,媽媽整個人又瘦了一圈。

我幫忙給母親遞熱手巾,媽媽低著頭,悻悻的說。

“澤翰,我請的假快到期了,過幾天就得回廠子裏上班。”

母親在一家紡織廠工作了三十幾年,這輩子說不清楚做了多少件衣服和棉鞋,自己身上穿的卻是最便宜,打折處理的地攤貨。

我寬慰她。“我找的這個兼職蠻好,離醫院近,還隻在夜裏上班兒。一個月有2萬塊錢的工資。”

母親長歎一口氣,搖搖頭。

“總覺得你那個工作不靠譜,又不跟我說明白具體是什麽活。天上從哪兒釣那麽大個餡兒餅,就讓你給撿著。還是好好複習,準備省考吧。”

因為父親的病情,我大學一畢業,放心了在外地打拚的機會回了老家。在這檳城小鎮唯一的出路,就是參加省考,考上公務員,混個穩定的工作。

忽的,手機叮叮當當響個不停。我一打開手機,牛柏曄不知把我加進了什麽微信群。

一看群名便知。“黃泉餃子一家人。”

裏麵唯一的女性頭像在微信群裏嘰嘰喳喳不停。

一看這騷氣的頭像,也沒有別人能把俗氣顯示的如此獨一無二。

我含糊其實的解釋。“我們老板娘,喝多了!”

母親一直是個很傳統的人,擔心的提醒我。“不要跟那些三教九流在一起瞎混。”

我支支吾吾的應承,隻看見大波浪又一條長語音發過來。

我把手機聲音調小,放在耳邊偷偷的聽著。

大波浪在那頭說:“弟弟呀!我今天早上有去聯係蘇定文,他承認自己給父親買了一個紙紮人偶,跟著張俞火化的時候一起燒過去了。我已經聽出了那家冥紙店的地址。咱們今天一起去看看呀!”

聽到這個消息,我頓時精神抖擻,仿佛看到了生機就在眼前。

連忙跑到黃泉餃子館兒,大波浪昨天晚上還睡得像一灘爛泥,現如今卻容光煥發的。穿著一身銀色亮片的連衣裙,總之,她的胸脯子永遠都要在外邊漏半截。

“go!”

見到我,大波浪的手指就像兩個穿天猴,蹦迪似的扭著跨出了門。

我跟著蘇丹紅一起來到了蘇定文口中的那家冥紙店。

這家冥紙店在郊區的一個小居民樓群裏,小小的門臉兒,連個牌匾都沒有。隻複古的在門口立了一個幌子。上麵沒有店名,寫著的是,“驅邪,算命,請仙兒,招魂。”

如此特立獨行的字眼,也就是店的位置偏僻,否則非得被城管所給取締了。

我和蘇丹紅敲敲門,一個女人在裏麵應和。

“進,門沒鎖!”

我緩緩的推開門,冥紙店裏煙霧繚繞,好似起了一層巨大的霧,又好似進入了人間仙境一般。

冥紙店裏堆滿了香燭,燒紙。地上整齊的排放著燒給死人用的紙別墅,紙轎車,紙雞,紙鴨,自然還有一對兒童男童女紙紮人偶。

我看著那一對紙紮的童男童女,大約一米多高。是用老式彩紙糊的,看著和普通的紙紮人無二,唯一的區別,大概是神情吧。

這一對紙紮人偶模樣是笑著的,從那黑豆子大小般的眼睛裏,仿佛能看到它們情緒的波動。

難不成這一對兒紙紮人偶裏也住著兩個生魂?

“要買什麽嗎?”

我這才注意到,這家冥紙店的主人。

這是一個40出頭的中年婦女,穿著藍色的棉馬甲,燙過的卷發隨手一綁,一縷劉海兒垂在臉龐。

因為冥紙店裏煙霧繚繞,我並不能完全看清這個女人的臉。隻是單從她的身段兒體態,應該可以確定,年輕時估計是個大美人。

歲月從不敗美人,即使上了年紀。皮囊已經蒼老,可周身的體態氣質不會變。

女老板在拿著抹布擦一尊白瓷的八臂羅漢像。

我見過在冥紙店裏供觀音,供佛主,供關公的,供八臂羅漢的我倒是頭一次見。

“你好,我看你門口的幌子上寫著驅鬼,算命,請仙兒,招魂兒。不知道是個什麽價位?”

大波浪將屁股倚在門邊的把手上,並不直接談正事兒,說出的話也是雲裏霧裏。

那中年婦女嘿嘿一笑,回以裏透著幾絲陰邪。

“那要看具體情況了,做什麽樣的事?收什麽樣的價格?我從不做虧本賣。”

大波浪點點頭,“好,那先算個命吧。”

然後用手指指了指我。“算他的命!”

中年婦女聞言,隔著朦朧的香霧,將我的身材樣貌大致端詳一番。

“小帥哥,你的生辰八字?”

“呃,1998年陰曆9月29。屬虎!”

“小帥哥,從今年開始,你會陸續遇到許多個女人。其中有兩個,一個是你的桃花緣,一個是你的桃花劫。

戊寅年,辛酉月,己卯日,甲子時……。”

那中年婦女突然間一頓,“好了,我才疏學淺,隻能算到這裏。今天這卦資,我分文不取。你們以後也不要再來了!”

這個女人當真有兩把刷子,一定是算出了什麽,是我有陰陽眼?還是我被女煞纏身?她這樣的態度,擺明是不想惹禍上身。

“你知道我們是為了什麽事來!”

大波浪氣勢洶洶,毫不示弱。

“秦姨,好久不見,我記得你曾經出我蘇家大門的時候說過,今生絕不摻和陰陽的事!如今,你還是違背了自己的意願和良心。”

秦姨,難不成大波浪和眼前的中年婦女認識?還是什麽遠方親戚?難不成這濱城縣裏搞死人產業的都被他們蘇家壟斷了?

中年婦女忽的情緒激動起來,握著抹布的手都在猛烈的顫抖。

“不要說了,我不知道什麽蘇家大門,小姑娘,我也不認識你,你們走吧!”

這個女人真是煮熟的鴨子嘴硬,連她那顫抖的後背和頭發絲都在表露,她就是大波浪口中的秦姨無二。死咬著不認又有什麽意思?

大波浪上前拽我胳膊。

“我們走!”

“那我爸!”我懶得理他們之間有什麽過往恩怨?我爸還在醫院躺著呢,植物人,隻能靠著管子呼吸。我要知道那女煞的線索,我要救人呐!

我不肯走,索性開門見山。

“秦女士,我想問一下,前幾天有一個張定文先生是不是從你們店裏買了一個紙紮人偶?”

秦姨冷冷道:“顧客的信息,我們不方便透漏。”

“那紙紮人偶是不是生魂紙紮,裏麵封著一個女鬼的魂魄。我想知道那個女鬼是誰?紙紮人偶被我不小心被我燒壞了,那個女鬼已經逃了出去,變成了女煞,我想找到她,求她放我家人一條生路。”

中年婦女聽完我的話,整個人又是一愣,隻有片刻,她便恢複了冷靜。

“你說的什麽我完全聽不懂。什麽生魂紙紮,靈魂女煞,我隻是個疊元寶掙錢的買賣人!糊弄事的,難不成這世界上還真的有鬼魂?”

簡單幾句話,把什麽都推了個幹淨。

大波浪懶的同她辯白,強行把我拖出了門。

“為什麽不逼她說清楚?你們不是認識嗎?”我有些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