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香楔

這家茶樓,小龍是第一次來,他下去要茶,要了最中檔一些的茶,他想,他不能要最好的也不能要最不好的,因為這兩者太極端,容易給人留下印象,就像一個人長相極醜或極漂亮都會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一樣。

陳年不時拿眼睛看著他,笑,又自我解脫般地說:我沒有她說得那麽卑鄙,到了我這年齡你就知道了,男人的很多事都是情非得已。

她從沒說過你卑鄙,她一直在等你。小龍埋著頭,心下,為悠悠,生生地就悲涼起來,她揣著一顆那樣卑微的心等這個男子允許她繼續匍匐在地去愛他,在他心裏,她卻已成了搬弄是非的長舌婦。

陳年抿著嘴巴看他:給她做說客來了?

小龍搖了搖頭,半天才說:你不知道她有多愛你。

陳年目光漸漸黯然,歎了口氣:咳,有些事是沒辦法的,我也不舍得放下她,她錯就錯在不該打電話約我太太出來攤牌,我被逼進死胡同裏了。

小龍覺得在這裏說悠悠是種褻瀆。

所以,除了沉默,他們還是沉默。

夜空湛藍星星寥落,一個沒有結果的夜,當陳年向小龍道別時,小龍忽然伏到他車窗上:你能送我回去嗎?

陳年沉吟了一下,打開了副駕駛旁邊的車門,小龍拉開後門,坐在陳年的身後,說:我更喜歡這個位置。

車子平緩地遊進夜色,街道很靜,街邊的樹木,像欲躲藏進夜的懷抱裏的人林立兩側,靜靜屏住了呼吸,小龍用眼角看著他,第七次問:如果悠悠打算等你一輩子,你會怎麽做?

他第七次用同樣的話回答了他:那是她自己的事,與我沒關係。

一聲悠長而冰冷的歎息滾過了小龍的心底。

後來,小龍想,哪怕陳年變換一下回答的話,他都會原諒他的寡情,他怎可這樣自私?

他還記得當他把銅絲繞到陳年脖子上時,陳年還笑了一下,很簡單,大約是嘲笑他模仿意大利黑手黨模仿得很不到家,因為,他把銅絲繞在了他的下巴上。

金燦燦的銅絲繞在陳年下巴上的樣子,使他看上去很可笑,小龍自己特忍不住笑了一下,說:對不起,沒實踐過,生疏得很。

陳年將他的行徑當成了一個愚人節式的恐怖玩笑而已,像他這樣一個瘦弱而文靜的男子,就是給他一條繩子,求他殺人怕是他都要嚇得尿褲子的。

陳年看著小龍臉上的表情,忽然就嗬嗬大笑起來,小龍的臉,騰的就紅了,他幾乎是嚷了起來:你別笑我,你一笑,我的手會抖的。

可,陳年笑得更厲害了,他已踩了刹車,將車子平穩地停在了道邊。

小龍麻利地將銅絲往下一落,用腳踩著駕駛座的後背,死死地用了些力氣。

陳年明白了,這不是個模仿遊戲,他的臉越來越紅,他的眼神複雜而絕望,死死地看著他,像在要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