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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陸武建議我拿下穆曉晨的第二天,洛可可來找我。說考察了一圈,陸武的朋友裏,就我還靠點譜,希望我能幫幫陸武。這讓我受寵若驚。就我?一月薪不過四千的國營藥廠技術員,除了他開party時豁上消化係統去幫著吃菜喝酒,還能幫點啥?

洛可可說幫他把陸家洛基因生物工程公司專業方麵的業務頂起來,就是負責盯生產。

她要我辭職。

陸家洛基因生物工程公司正式開始運轉,生物製劑技術雖已成熟,但,牽扯到臨床使用,來不得半點馬虎。陸武雖是研究生畢業,卻一心搞基因科學,以搞美容生物製劑為恥,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麵。

我說:我考慮考慮。

洛可可問我現在薪水多少?

我羞於出口,但還是說了,虛榮地把各種獎金、補貼都加在了薪水裏,連毛帶屎也才六千塊。

洛可可說:我給你一萬五,如果公司運營好,年底還有分成。

我完全沒有力氣抵禦金錢的腐蝕,就不偽裝強大了,而且,我正綢繆對穆曉晨展開攻勢,亟需大量銀子壯膽。

我問她來找我陸武知不知道。洛可可說:你去了他就知道了。

當晚,陸武喊我出去喝酒,好幾次,我想說洛可可找我的事,都被陸武打斷了,在場合上,陸武不喜歡提洛可可,好像他原本光彩照人,一提洛可可,就暗淡無光。

過了幾天,陸武又問我追穆曉晨追得怎麽樣了。我納悶,說你這個人怎麽這麽奇怪?自己不想結婚,倒操心起我的終身大事來了,我結婚對你有什麽好處?

陸武摩拳擦掌說他對穆曉晨特有感覺,要不是洛可可盯得緊,他就撲上去了,讓我抓緊點,這麽漂亮的姑娘,身後通常尾隨著一群狼,你稍微一遲疑,她就成別人嘴裏的肉了。

我不喜歡他這麽說穆曉晨,尤其不喜歡他把穆曉晨說成肉,很風塵的感覺,就說我看好她,正摩拳擦掌,讓他老實點,別給他長了胃癌的老爹添堵了。

陸武說既然這樣,他就不給我增加難度了,意思是,隻要他想放馬去追,穆曉晨肯定沒我的份。我心裏酸溜溜的,敵意竟油然而生,我說:如果你追穆曉晨,我就當麵揭穿你是風塵界老客的真實嘴臉,因為我不能眼睜睜看一好姑娘落在混賬東西手裏。

陸武用刮過眼球的表情看著我,說:行啊,看來你是真喜歡她,哥們成全你!

我哼哼冷笑,說:你這不是成全我,也是解救你自己,對穆曉晨更是善莫大焉。

陸武問此話怎講。

我說:你要因為她甩了洛可可,洛可可雖不至於拿刀砍你,但你和穆曉晨的下場恐怕是比這還慘,想想吧,她爸是大名鼎鼎的洛市長,還不得讓你們求死不成求生不能、叫天不靈叫地不應?

陸武搗了我一拳,說:虧我把你當哥們,看見好妞第一個想起你,你他媽就不盼我點好啊?

我嚇!在男女情色這事上,陸武不挖人家圍牆就不錯了,居然會當紅娘!還當得這麽用心!我突然覺得有貓膩!就我,其貌不揚,一國營製藥廠的質檢員,他把穆曉晨這樣的當紅女主持介紹給我做女朋友,憑什麽?該不是因為迫於洛可可的**威,想掛著我這狗頭丈夫賣他們奸夫**婦的狗肉吧?我和陸武同寢室四年,清楚地知道他的老二沒被狗咬壞。

陸武氣得罵了一堆髒話。我知道是真格的了,讓他說說穆曉晨的來曆。

陸武說他和穆曉晨是半個月前在一個活動上認識的。穆曉晨是主持,聲音特好聽,落落大方裏透著嫵媚,很符合他對女性的審美,要不是洛可可把他纏住了,他倒真有可能追穆曉晨,但,既然有洛可可了,他懶得自找麻煩,就把這心思放下了。上周他閑來無聊,去泡酒吧,進門看見穆曉晨坐在吧台前的高腳凳上,落落寡歡地喝啤酒,就湊過去和她聊了一會,才知道是被父母逼相親了。他就覺得搞笑,像穆曉晨這麽漂亮的女主持,想找個人結婚,土豪、鑽石王老五、富二代還不一批一批地往上撲啊?犯得著惆悵成這樣了?穆曉晨說以前她也這麽認為,可等她真的想找個人結婚了,才發現,想找個看著順眼,他願娶她想嫁的,比登天還難。

我說不至於吧?

陸武就一臉鄙視:一聽你這說法,就是在男女方麵沒見過世麵的人。

我說:那是,證明我是好人,不像你似的,看見個順眼的女人就想放炮。

陸武雖讓我說得悻悻的,還願意為我解疑答惑,說別看這世界上這麽多男男女女,好像誰都耍不了單,可事實卻是,男女之間,有個特牛逼的二八定律。譬如說,如果你是個男人,正處在婚戀期,你撒眼望去,你視野範圍內那麽多女人,隻有20%是正處在婚戀期的,而這20%處在婚戀期的女人當中,隻有20%是讓你有交往欲望的;在這你有交往欲望的20%女人裏,經過暫短交往後,也隻有其中20%是讓你有深交願望的;在這你有交往願望的20%女人裏,能發展到上床這一步的,大概也隻有20%;在這剩下不多的20%裏,上過床後,你會發現,讓你有繼續和她上床願望的,隻有20%,而結婚對象就是在這最後的20%裏產生。你想想,你才認識幾個女人,經得起這樣一層淘汰80%一層淘汰80%地篩選?

陸武的話,有一定道理,但不具有普遍性,這就像有錢人和窮人吃飯,有錢人可以點一大桌生猛海鮮,專挑自己喜歡的吃,窮人雖窮,飯也還是要吃的,隻是兜裏銀子有限,沒挑選餘地,餓的時候,有隻麵包就阿彌陀佛了,哪兒還有閑情管它好吃不好吃?

基於這個論調,我悲觀地認為,如果窮小子的人品修為不高,一旦婚後發達了,比婚前就有錢的男人發生婚變的幾率要高的多,因為窮的時候,他的兩**,可能是因陋就簡,一旦有資本滿足自己對異性的審美了,會毫不猶豫地鳥槍換炮。

所以,我一直認為,對於男人來說,窮是原罪。

陸武被我絮叨煩了,讓我給句痛快的,他都在穆曉晨跟前吹下牛了,說他有的是好兄弟,保準有一款適合他的。

我這才想起來,陸武生日那天,除了穆曉晨,單身男人比以往多,這在陸武的組局史上,是破天荒的事。

不由得,我有點得意。陸武來問我,說明幾大桌子的男人,穆曉晨單單對我印象還不錯。

陸武瞧不上我輕飄飄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嘴臉,讓我別自我感覺良好了,穆曉晨誰也沒看上,是他覺得這麽好的姑娘,既然非要便宜哪個王八蛋,為什麽不便宜自家兄弟?

也就是說,穆曉晨對我根本無意,是他在努力撮合。

我擦!我說:陸武,這是咱倆認識以來你幹得最有良心的一件事。

但我還是很緊張,因為窮,美女主持可不是一個錢就養得成的。

按說作為一個膽小如鼠的男人,我應該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知難而退,別打穆曉晨的主意。可諸位也知道,男人,作為動物中的一款,一旦見了美女,就會暈暈乎乎像空口喝了兩斤二鍋頭,萌發出病態的自信,給把斧頭就覺得自己能征服全世界。

穆曉晨的出現,讓我犯了花癡,可能會幹出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荒唐事。

一想到即將和穆曉晨展開的戀情,我首先擔心的是錢包,就不顧廉恥,吭吭哧哧地跟陸武說了洛可可找我幫忙的事。陸武問哪天?我想了想:大概一個周了吧。

陸武說:你丫可真能憋。

他罵我有屁不早放,我臉上有點掛不住。可是,看在他認真撮合我和穆曉晨的份上,我必須收斂又臭又硬的壞脾氣,繼續陪笑臉。

但陸武很生氣,嫌我不早說,好像我已叛變投敵,成了洛可可的同黨,將協同討伐他這異類。礙於男人的自尊,我沒法賭咒發誓對他絕無二心,洛可可不過是我打瞌睡時正好送來枕頭的人。

陸武說他的基因實驗室公司自從被洛可可改成基因生物工程公司專門為女人的臉蛋服務,在資金方麵,他父親就大開洪恩,就像切開了動脈血管,嘩嘩注血,但他已毫無興趣,就像男人對人妖毫無興趣。

我以為他要甩掉公司不幹了,心裏一緊。

我此時的心裏一緊,完全是出於自私,那種眼看著別人遞來一飯碗,還沒遞到眼前呢,就要被人半空打翻的擔心。

我說:你打算撂挑子?

陸武像被人捏住了七寸的蛇,悻悻說:你看我撂得了嗎?

他真撂不了。洛可可之所以能像把匕首一樣,理直氣壯插進陸武的公司,把陸武的理想幹了,完全是仗著她父親的官場權威震懾住了陸武的父母,借助陸武父母的手擒住了陸武這個情場浪子,而陸武沒用力掙紮,完全是因為他父親的病。

他清楚自己和洛可可的結合,是政治和經濟的結合,相互借力,一起挖錢。陸武敢說不幹了,他父親就會氣得胃痛,吃不下飯,他媽就會一把鼻涕一把淚,把良心尚有一絲在存的陸武弄得毫無辦法。他跟我說,不管他們對外多奸商,都是生我養我的親父母,就算我不是孝子,也總不能把他們往絕路上送吧?

現在,因為穆曉晨,我一萬個支持陸武向父母投降,隻有這樣,我才能進他公司把薪水拿到每月一萬五。

我算了,一月一萬五,到年底我就可以分期付款一輛國產車,三年後,就能攢套郊區房的首付,如果美女主持穆曉晨具有相府千金王寶釧的美德,應該不會嫌棄我。

我這麽厚顏無恥地跟陸武說。

陸武定定看了我一會,說:蘇猛,看在哥們一場的份上,我必須告訴你,對別人有美德要求是臭不要臉的無賴行為。

我承認,他說得對,人類隻有在想得到的和自己能力不相稱的時候,才會積極讚美別人的美德,假仁假義地為自己的自私嘴臉擦胭脂粉。

被陸武戳穿,我很汗顏,但因為穆曉晨是美女,我可以忍受他對我虛偽的鑿穿。

陸武是為好兄弟,知道見好就收,對我從不痛打落水狗。最後,他對我作揖道謝,說盡管他知道我來陸家洛基因生物工程公司完全是為了掙錢娶穆曉晨,但也歪打正著,拯救他於水深火熱。我去了,他就解脫了,不用天天在公司看著洛可可別扭了。

可我是在很久很久以後才知道,洛可可找我進公司,並不完全是看重我的專業能力,而是希望有我這好哥們在,陸武在公司待得住。

卻事與她願違,是我辜負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