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三天後。

“破虜號”艦橋指揮室。

路凡站在寬大的舷窗前，靜靜地看著這片陌生的星空。據說早期的戰艦內部非常逼仄狹小，所以舷窗都被設計得異常寬大，似乎想用外界的視野空間來彌補艙室的狹小。後來，人類的戰艦越造越大，這種傳統卻保留了下來。

路凡剛剛收到了最新的作戰命令，盡管他作戰經驗豐富，還是被這道命令驚出了一身冷汗。這是一場沒人能想到的冒險。人類想不到，達瓦人更想不到。也許這就是大本營那些參謀製訂這個計劃的理由。如果計劃成功了，人類將在達瓦人的防線上撕開一道口子。

指揮室的燈光突然閃爍了幾下，路凡連頭都沒抬，他對此早習以為常。

自從“破虜號”重新服役之後，艦上鬧鬼的傳聞就傳開了。不少士兵報告說艙室裏的燈光會忽明忽滅，而且會傳出不明的音樂聲。最嚴重的一次是在作戰時，有武器係統在未經操作員確認的情況下自行啟動並且摧毀了一艘剛從躍遷點出現的達瓦戰艦。

在戰後的軍情分析中，參謀部認為，那艘達瓦戰艦的躍遷點當時正好處於戰艦掃描的盲區，如果那個主炮沒有自行啟動，“破虜號”將被摧毀。路凡將報告發回了大本營，得到的回複是戰艦的主腦可能有一些小小的缺陷，世界科學院正在緊急開發修複補丁。既然這個缺陷沒有造成負麵影響，“破虜號”就可以繼續作戰。這個信息並沒有出乎路凡的意料，由於軍力緊缺，大本營不大可能因為這點兒小事就將“破虜號”調回維修基地。

自從那件事之後，上一任艦長吉姆和他的船員們的鬼魂還在“破虜號”上的傳聞就徹底傳開了。但這一次，船員們已經不再害怕，相反，他們感到非常幸運。還有士兵每次在用餐時會在一個特定的空桌子上額外放一副餐具，傳說那是上一任艦長吉姆常坐的座位。

路凡知道之後，付諸一笑，並沒有阻止他們。在茫茫星海中作戰，人們是需要一些精神力量的。路凡當然不相信這些傳言，但他無法阻止別人胡思亂想，但不知道為什麽，冥冥之中，路凡總覺得有一雙無處不在的眼睛在看著他。

隻是不知道，如果吉姆艦長的鬼魂得知了他們即將進行的計劃，會不會阻止他們。

路凡歎了口氣，接通了副官的電話，下達了立即召開軍事會議的命令。

半個小時後，“破虜號”艦橋指揮室內。除了“破虜號”上的軍官們，其他戰艦上的校級指揮官都通過全息影像悉數到場，讓本來就不大的指揮室顯得有些擁擠。

“諸位一定對這次任務的目標感到疑惑吧？”路凡開門見山，“這片星域早就已被探明，並不存在達瓦人的前進基地。我們真正的目標是北冕座星域。”

“長官……”一名軍官驚奇地問，“恕我直言，從來沒有戰鬥群進行過二次躍遷，我們沒有儲備足夠的安科粒子。”

“情報顯示，”路凡沒有理會質疑，繼續說道，“北冕-A星有一個重要的安科礦場，礦場采集的安科粒子對達瓦人非常重要。更重要的是，這顆星球也是達瓦人一個非常重要的前進基地。”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燈光熄滅，三維立體星圖出現在作戰室裏，眾人立即沉浸在茫茫星海中。路凡的副官開始講解目前的戰場態勢。

和人類的空間跳躍技術相似，達瓦人的空間跳躍距離也有一定的距離限製，超出一定距離進行的跳躍所累積的誤差可能會非常大，而且信號的傳輸局限於光速，所以不管是達瓦人還是人類，都無法支撐遠距離的大規模戰艦投放。要想在距離地球上千光年的地方作戰，至少要在一百光年之內建造一個前進基地。換句話說，不管是人類還是達瓦人，如果前進基地被摧毀，就會失去對一百光年距離之內星域的控製。

“總參謀部認為，摧毀這顆行星，能將達瓦人的防線壓縮至少五十光年。我們的任務就是拔除這個躍遷點，這次的作戰任務事關重大。我們這一次的行動是冒了極大的風險的，從來沒有一個戰鬥群連續進行過兩次跳躍。而達瓦人也知道這一點，也就是說，他們根本不可能預料到‘破虜號’戰鬥群會突襲這裏。我們的任務是迅速解決戰鬥，在達瓦人的增援艦隊躍遷到來之前徹底摧毀這顆行星，一舉扭轉戰場態勢。”

“很好，”副官解說完畢之後，路凡點點頭，接著說，“諸位，我想已經不必重複這次任務的重要性了。今天，我想說一些別的。你們都知道，人類和達瓦人的戰爭已經進行了六十多年，而在此之前，人類甚至還在懷疑外星文明到底存不存在。人類一走出地球就遇到了達瓦人，差點遭遇滅頂之災，這是人類的不幸，但我看到的卻是一種幸運。試想，如果達瓦人的科技遠超我們，我們就不可能在遭遇第一次攻擊後幸存下來。而且，達瓦人和我們一樣，都是碳基生命，而不是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東西，我們的武器能夠對它們造成傷害，這也是人類的幸運。但是人類不可能一直幸運下去，這場戰爭拖延的時間太久了，人類已經遭受了太多的苦難，而戰爭卻一再失利，如果我們輸掉這場戰爭，人類將徹底滅絕。如果我們輸掉眼前的這場戰役，‘破虜號’戰鬥群將沒有機會跳躍回最近的前進基地，而達瓦人的後續艦隊卻會跳躍到我們的下一個前進基地，大本營不會有足夠的艦隊去保護它。這意味著，通向太陽係的防線很可能會被突破。”

聽了這番話，指揮室裏的軍官們交換著震驚的眼神。

路凡的目光從部下們的臉上掃過，他繼續說道：“所以，形勢已經很清楚了，這是一場達瓦人萬萬也不會想到的軍事冒險，事實已經證明，我們在常規戰場上無法徹底戰勝達瓦人，但我們可以依靠我們的謀略來戰勝敵人。根據這些年的戰爭經驗，世界科學院已經建立起了達瓦人的社會模型。達瓦人是一個相信邏輯的種族，它們絕對理性，它們相信一加一永遠等於二，它們的防線總是無懈可擊，但它們的這種優勢也恰恰是它們的弱點。達瓦人缺乏冒險精神，它們不相信奇跡、不相信精神力量，而這正是我們人類所相信的。我們的祖先曾經在戰場上多次以少敵多，出其不意，創造戰場上的奇跡。達瓦人不會相信人類會有幾萬個體為了勝利而拋棄自己的生命，但這正是我們要做的，我相信，我們必將取得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