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語者

除非我們把語言減少到七個字,我們將永不會互相了解。

——紀伯倫《沙與沫》

在我生日那天,全球三十萬多人同時失去了語言能力。

這場盛大的閹割,沒有任何征兆,猶如一場驟雨降臨。在這一天失去語言的人,性別、膚色、種族完全隨機,除了年齡都在二十一歲以內,其他沒有任何規律。唯一能讓人產生一絲聯想的,就是不久前那場異常天象了,在亞歐大陸部分領土上空,不少人看見了帶著彩虹般色彩的光束從空中垂直落下,持續時間隻有幾秒,有人以為自己出現了瞬時幻覺,但有照片證明這聖光是真實降臨的。不過後來,普遍說法是特殊氣象產生後的大氣折射。

可那之後,語言能力就從少數年輕人類手中溜走,包括我。我們能聽、能看、能思維和行動,隻是不能說,僅此而已。至於為什麽發生在我生日那天,不過是無數巧合中最不起眼的一個罷了。

關於我們語言能力的失去,是退化還是進化,究竟是一份禮物,或是全然未知的陰謀,短時間內沒有定論。政府迫於壓力不得不公布消息,而對於此事的猜測,各路媒體則將想象力變成鋪天蓋地的報道和分析,從基因缺陷到哈米吉多頓(1)的末日預言,應有盡有。

我們的失去,儼然成了他們的狂歡。

在無數好奇和質疑的聲音中,我們始終保持緘默。直到我們明白,失去語言,是一場人類跨越與自身鴻溝的儀式的開始。後來,我們把那一天叫作“失語節”,而在其他人眼中,我們暫時成了異類,是神秘的“失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