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第二天就是六一兒童節了，順妮的爸爸帶著順妮和小天一起去了天空樂園。這個兒童主題樂園有許多項目不適合低齡小朋友，順妮長這麽大也是第一次來。她左顧右盼，興奮極了。忽然，她發現了一排流線型的飛行器，如果不是上麵畫著五彩的卡通圖案，就和“雲使”的模型一個樣兒了，“爸爸你看，那好像‘雲使’啊！”
“啊，那些都是初級模擬機，可以模擬飛行，訓練平衡能力，我小時候也是從玩這個開始訓練的。”爸爸笑著回答。順妮立刻興奮地跳進一台模擬機裏，不停地向小天招手：“小天，我們都來當‘雲使’吧！”
小天遲疑了片刻，點點頭，坐進了她身邊的模擬機。
按下啟動鍵，他們麵前的三維投影投射出五千米以上的高空景象，模擬飛行開始了！
雲霧向他們湧來，撲在模擬機的前窗上。
順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興奮極了，這一刻她似乎看到自己成了“雲使”，駕駛氣候調節機在天空中翱翔。
驀地，眼前的視界向左傾斜，耳機中響起提示音：“請操縱方向盤，保持平衡；請操縱方向盤，保持平衡。”然後視界陡然又向右側翻轉。順妮急忙撲在方向盤上，努力地與機器的顛簸做鬥爭。
胃部一陣抽搐，一股酸味直湧上喉頭，她腮幫子一鼓，“呃”的一聲，差點把早飯吐出來。她強忍著嘔吐的欲望，每一秒都變得那麽難熬，三分鍾的體驗簡直比三天還要漫長。
走下模擬機的時候，順妮的雙腿微微發顫，嘴唇煞白，滿頭冷汗。
小天興致勃勃地跳下隔壁的模擬機，與麵色頹喪的順妮打了個照麵。他一愣。
順妮帶著哭腔對他說：“我當不了‘雲使’了。”
爸爸笑著迎上來，問他們：“第一次體驗，感覺怎麽樣？”
順妮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抬起頭對爸爸微笑：“還不太習慣，爸爸你們真不容易。”
“這還不算什麽，等你們習慣了，可以直接戴上VR(虛擬現實)眼鏡，更直接地體驗飛行的感覺。”
“如果可以適應VR，就能通過選拔‘雲使’的體能測試了吧？”小天有點躍躍欲試地問，他努力不想流露出這種興奮，怕會傷害剛剛受到打擊的順妮。
“想當‘雲使’？”順妮爸爸笑了。他用厚大的手掌摸了摸小天的頭，“陸工聽了一定很高興，不過要先考上天空城技術學院啊。”
順妮默默地看著他們。
她覺得爸爸對小天比對自己更加親切自然。他是看著小天長大的，對他比對女兒還要熟悉吧？
那一刻她又覺得妒忌了，他們都是屬於天空城的人。而她，居然連最初級的模擬機都無法適應。她注定上不了天空城了。
她不想讓父親發現自己的失落，這可是他第一次請假陪她過的六一兒童節。
六一兒童節之後，順妮發生了變化。她變得沉默了，經常出神，也不再去操場上跑步鍛煉了。隻有小天知道發生了什麽。他悄悄寫了一張字條，折成一個小小的紙角子，在課間壓在了順妮的鉛筆盒下麵。
順妮上課前看到了，默默地打開，讀過之後什麽都沒有說。
在放學的路上，她又看到了小天。小天站在路中間，目光炯炯地望著她。她繞過他，顧自前行。
“順妮!”小天喊了一聲，“你為什麽不理我了？”
順妮有點氣惱地說：“你還要來嘲笑我嗎？”
“怎麽可能！我知道你多想當雲使，我也知道你不習慣坐模擬機。你害怕自己上不了天空城，也不適合去那裏工作了。你沒有告訴你爸爸，你告訴了我，因為我們是朋友！但你現在不願意和我說話了。”
順妮歎了口氣，說：“我隻是忽然覺得，你也是屬於天空城的人。我卻永遠也當不了‘雲使’了。我暈機。”
“也不是沒有辦法的。”小天鼓勵她，“我覺得你應該告訴你爸，他也許能幫助你。”
“真的嗎？”順妮又燃起了一絲希望，“那你呢？你身體條件那麽好，以後不想當‘雲使’嗎？”
小天苦笑了一聲，“你不必羨慕我。沒錯，我從小在天空城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但我在那裏的日子並不快樂，我不想回到那裏去。你知道嗎，其實我的生活裏沒有爸爸。他永遠在我睡著之後才會回家，起床之前就去上班了。偶爾有那麽一兩回，我見到了他，高興得不得了，想和他說說話，希望他帶我玩些男生的遊戲。可他總是很累的樣子，累到沒有表情。”小天狠狠地甩了甩頭，像是要把不愉快的記憶甩掉似的，“他不是真正的爸爸，他隻是個工作機器。”
這一刻，順妮對小天的同情蓋過了她自己的煩惱。她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膀：“別這麽說，你爸爸不是給你帶了那麽棒的禮物嗎？”
“你說這個？”小天從書包裏掏出那架“雲使”的模型。他的手指在淡藍色的機身上留戀地撫摸了一下，然後將模型遞給順妮，大聲說，“喏，送給你了！”
順妮望著模型機上流動的光，驚訝得張大了嘴：“你不想要嗎？”
“算是給你的鼓勵。”小天靦腆地一笑，“堅持下去，不要放棄，你一定會成為‘雲使’。”
順妮覺得溫暖極了，她收下了這件珍貴的禮物，也因此能鼓起勇氣，把自己的擔憂告訴了爸爸。
那天晚上，在視頻的另一頭，爸爸笑眯眯地對她說：“妮妮，如果你真的想當‘雲使’，暈機也是可以克服的。不過要堅持長期的訓練，你做得到嗎？”
順妮喜出望外，連連點頭：“嗯！我做得到，我一定做得到！”
於是那天夜裏，她又回憶起了六一兒童節之前，常常做的那個夢。自己已經成了“雲使”，駕駛氣候調節機在雲海中馳騁，馭風布雨、擎雷掣電。而回頭看時，還有一個“雲使”和她共同在雲天翱翔。透過舷窗，她仿佛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那是她的朋友陸小天。那一刻她高興極了，真希望她和小天都能成為“雲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