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停！停！停下！”我大驚失色，想不到蜂機上裝備了這種軍用武器，“我要能撤到一百米外還要你幹什麽？不用核彈，我隻是讓你清除眼前的阻礙物，讓我能離開這裏，回到時空門！”我指著眼前的石縫。

“A類用戶您好，您的命令將立刻得到執行，現在開始進行等離子束切割。”蜂機終於理解了我的意思，從機頭部位射出一道細細的電弧，像利劍一般刺入巨石內部，幾秒鍾後，剛才石頭上那差點卡死我的凸出部位轟然落地。

“再擴大點，至少要一米寬、兩米高。”我說。這條縫隙隻夠人鑽出去，但對蜥鳥龍來說還是太小了。

“A類用戶您好，目前的缺口已經足夠您離開，再擴大可能會引起—”

“我有A類控製權限！立刻執行！”我怒斥道。

蜂機沒敢再抗議，而是又花了幾分鍾，用等離子束在巨石上挖出一個大洞，又用定向衝擊波將切割下來的石塊推開，等到完全打開通道，距離時空門關閉隻有三十分鍾了。

我鬆了口氣，又看到蜥鳥龍還躺在一邊，問蜂機：“它什麽時候能醒來？”

“A類用戶您好，這頭危險生物已經開始蘇醒，本機建議您盡量遠離它。”

果然，蜥鳥龍已經睜開了眼睛，還沒搞明白是怎麽回事，困惑地看看我，看看蜂機，又看看新打開的通路。蜂機又發出威脅的光芒。

“喂，別碰那頭恐龍！”

“A類用戶您好，好的。”蜂機終於乖乖領命。

“現在你可以離開這裏了，”我轉向蜥鳥龍，盡量溫柔地說，“走吧，在外頭找個地方活下去！”

“A類用戶您……”

“我不是跟你說話！”

蜂機終於閉嘴了，但蜥鳥龍對它還心有餘悸，發出咕咕的聲音，縮在山洞最深的角落裏，我跑到洞口，對它連連招手：“沒事的，來，快來！”

蜥鳥龍終於明白了，猶猶豫豫地跟了上來，我倆一前一後出了山洞，外頭仍然天昏地暗，但頭頂上的蜂機體貼地打開探照燈，周圍數百米內亮如白晝，現在可以看到這裏有幾具燒焦的恐龍屍骸。還依稀可以看到幾個老鼠般的影子在巨龍的屍體間穿梭，一見到強光就躲了起來。我忽然意識到，它們是哺乳動物，這些不起眼的小家夥在毀滅世界的災難中靠著啃食恐龍和其他大型動物的屍體活了下來，並在幾百萬年後開創出了一個全新的王朝，其中也許還有我的祖先……

蜥鳥龍自然沒有我這般思古幽情，但它顫抖著，開始發出一種尖銳高亢的叫聲，仿佛在召喚同伴。四周一片寂靜，毫無應答。它的所有同族，大概都已經死去了。

過了一會兒，蜥鳥龍停止了無用的鳴叫，悲傷地垂下腦袋，走向邊上一頭小三角龍的屍體。這附近的死恐龍夠它吃一輩子的。當然了，屍體會腐化，但是塵埃雲擋住了太陽，很長時間內地球吸收不到多少陽光，周圍的氣溫會迅速下降，很快會降到零度以下，這樣肉類就可以保存很久，而大量在小行星撞擊中蒸發的水汽也會以雨雪的形式降下，可以支撐它活上很長一段時間。

然而蜥鳥龍並沒有就地進餐，而是拖著那具三角龍的屍體，回頭往洞穴方向走去。

“喂喂，你這是幹什麽？”我有些詫異。

蜥鳥龍回頭看了我一眼，比畫著雙臂，發出一連串意義不明的叫聲，然後進了山洞，我看看還有二十分鍾的時間，一轉念又跟它鑽了進去。

蜥鳥龍把屍體拖到一個角落，然後吃力地搬開一塊大石頭，露出洞壁上一個內凹的龕室，裏麵鋪著幹土和樹葉，大概有二十個巴掌大小的白色橢球體躺在其中。

“你……你是……這是你的……”我目瞪口呆，說不出完整的話。

蜥鳥龍衝我叫了兩聲，好像是回答我的問題。然後將那些龍蛋捧起來，放在角落裏那堆樹葉上，小心翼翼地蹲下，張開雙臂，分開兩腿，伏在那些潔白的恐龍蛋之上。

它原來是……她？！

我終於明白了一切。

這個山洞，就是這頭雌蜥鳥龍的家。在我來到之前，它已經生下了很多蛋，準備要孵化，也許它還有照顧它的配偶和其他親人，但死於外界的風暴，它也受了重傷，好不容易才逃回來，趕緊把這些龍蛋收納到更安全的“儲物間”。所以她一開始對我瘋狂的攻擊，不光是對異種的敵意，更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

後來，它不惜向我這個“小惡魔”示好，幫我逃走，都是為了自己的孩子，否則它們就算孵化出來也隻有死路一條。但既然已經可以出去，它也就不用離開自己的家了，在外麵天翻地覆的情況下，這裏是它和它的後代唯一的避難所。附近的恐龍屍體可以供它們吃上很久。

那些龍蛋會孵化出小蜥鳥龍來，即便不能全孵化，也會有十來頭，想必它們長大後會相互扶持，度過這段艱難時光。可惜，別的蜥鳥龍也許都死光了，隻剩下了它們，它們隻能靠近親**繁衍下去。但隻要它們能一代代繁衍下去，憑借發達的大腦，學會母親交給它們的語言和技能，那麽終有一天會複興自己的種族。

我感動地唏噓著，這樣一來，恐龍就還能活下去，也許還能再活幾百年，上千年，雖然它們仍然注定滅絕，但至少還能—不對，不是這樣的！

宛如一聲驚雷在我腦中炸響。我猛然驚覺了一個可怕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