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　　聲

人，做多了缺德事會有報應的。

二十年後，鄭清音在新聞中得知旅遊公司的老總被捕了，公司也宣告解體。克隆古代地球不算個事兒，但連帶著克隆整個星球的古代人，讓他們重演古代的種種悲歌，這種沒人性的做法則讓整個星艦聯盟一片嘩然。這老總被錢迷了眼睛，隻想著把公司盡可能做大而絲毫沒顧及人性，最終也付出了代價。

但接收整個星球的古代人呢？納稅人們也同樣不願意花自己的血汗錢來給予這兩億多完全沒有現代工作技能，隻能等著吃援助的古代人跟星艦聯盟民眾同樣的社會福利，更怕難民的湧入破壞了自己平靜的生活，於是留下區區幾名觀察員後，就放棄了這顆星球，讓它自生自滅。這時的鄭清音也已經是一家大集團的老總，跟小九仍有書信.來往。

“鄭姐姐，我終於明白為什麽工業革命這足以改變世界的事情，前任巨子張偉始終反對了。任何一次社會進步都不會是一首快樂的田園詩，它的劇烈變革總會拋棄無數不能及時適應它的人。曆史的車輪會把無數生靈碾成齏粉，不管他是有罪還是無辜。而工業化進程一旦啟動，就無法再中止，大量的人會離開農村，湧入工廠，尋求比務農更高的收入。過去的田園風光會被大農場取代，最終消失。而科學的進步也會讓高居廟宇的神祇失去權威。人們患病之後會尋求醫院的救助，而不是興建更華麗的廟宇求神佛保佑。它改變的是整個世界，讓農耕文明一去不複返。

“一個時代一去不返之後，人們記得的往往隻有它美好的一麵，一代代刻意美化，而慢慢淡忘那些令人心酸的貧苦生活。所以我慢慢能夠理解為什麽星艦聯盟高科技社會的人會懷念農耕時代，那是對逝去的時代、對自己幻想出來的農耕天堂的悼念。但不管怎麽說，我仍會推動工業化，朝著我們這些人憧憬的高科技城市天堂—那個不會有孩子因為饑餓和疾病死亡、不會因為搶奪糧食和土地而廝殺的世界，也就是你們現在生活的世界邁進，不惜一切代價。”

鋪著波斯地毯的營帳裏，一個赤足披發的男人點下手機的發送按鈕，把上麵的文字發送給鄭清音。營帳之外是手持火銃、乘坐著蒸汽戰車的數十萬精兵。營帳前方是即將攻破的遠方國度。在此之前的十幾年間，西夏、大遼、大理，甚至連他的故鄉大宋，都已經在他麵前一個個倒下；在他身後數千裏外的中原腹地，一座座工廠拔地而起，噴吐著濃煙製造出大量的工業產品，以往耗費大量人力製造出來的絲綢、瓷器、布匹都可以流水般從生產線上製造出來，甚至就連各種過去耗費工匠一生心血都做不出幾件的精鐵工具也在大規模生產。

工業革命從來不是一首田園詩，這男人培養了大量的技術工人，親手摧毀無數村莊，徹底改變城市的形態。大量的人口要麽在高於農業生產的利益吸引下進入城市，要麽是在村莊消失之後被迫進入城市。他們修建寬敞的馳道、鐵路，建起高聳的無線電信號中轉塔和其他工業設施，他則為了獲取支撐工業發展的資源和市場而不斷征戰四方。

他拿起望遠鏡，看著遠處在火炮中坍塌的城牆，突然發覺自己很懷念小時候和姐姐在縹緲堡的城牆上看著遠方平靜的小山村裏牧童放牛的時光，但那樣的時代已經不會再有了。

一名手下報告說：“巨子，對方派使者攜帶地圖和財寶前來，請求停止攻城。”

男人眼皮都不抬，說：“告訴他，開放門戶，接受通商，接受我的駐軍，我軍自然會秋毫無犯。土地我不要，財寶全部分發給將士們。”

很少有國君能理解這男人想要的是什麽，他所提的要求在曆史上從未有過，所以也很少有人會堅守到城破國滅而不投降。隻有身邊最親近的人才知道，這位乳名叫作“小九”的史上最冷血巨子，沒事時就會看著手機上星艦聯盟富庶繁華的城市照片發呆。